严童丽哭着道:“我一直对他不好,我一直都是骂他,其实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真不是这么想的。”

老李道:“铁子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不会怪你的。”说罢轻轻抱起铁伟峰的尸体,上了车子。这辆车已经破损严重,但所幸还能开得动。老李发动车子向前而去,一路上严童丽紧紧抱着铁伟峰的尸体,一动不动。

蓝莓道:“严姐,我们知道你心里难过,出了这事谁都不好受,但你是咱们这组的指挥者,要是连你都垮了,我们就会一败涂地。”

严童丽道:“都是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才不要命地表现自己,是我做人的失败,我没有资格做你们的组长,我、我……”

杨成龙平静地道:“严姐,刚才你太过悲伤,我就没说,我得到过铁哥死亡的详细时间,绝对不是今天,你没必要如此悲伤。”

严童丽立刻朝他望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杨成龙道:“我开你的玩笑干吗?我敢用这件事情开玩笑吗?”

老李道:“你也不早说,要是有人吓死了,你就是凶手。”

杨成龙道:“现在说也不晚,咱们直接去医院。”谁知道这话刚说完就听车子噗的一声响,接着发出嘎嘎的杂音缓缓停了下来。老李一拍方向盘道:“妈的,水箱缺水,拉缸了。”

杨成龙道:“严姐,这就得靠你了,找到最近的医院,铁哥肯定能救过来。”

严童丽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差点都……”说到这里脸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再有任何耽搁,抱起铁伟峰纵身一跃,啪的一声变成妖兽状,在夜空中振翅朝医院的方向而去。

蓝莓对杨成龙道:“老杨,我严重地警告你,如果你敢用这种事情骗人,你知道后果的。”

杨成龙道:“我再糊涂也不至于乱说这件事,铁哥确实不是死在牛头人的手上,大家都放心吧。”

我们无奈只能放弃了车子步行向前,因为担心影响高速公路的安全,几个人从护栏攀爬而下,可是离开了高速,我们对方向没了概念,也不知道该怎么走,杨成龙道:“往前吧,尽量朝有公路的地方走,看能不能拦到车子,然后找到火车站就好办了。”

我们依言而行,不过走了很远都是在一条狭窄的乡村小道上行驶。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后隐隐有灯光射来,只见一个老乡开着拖拉机缓缓驶来,蓝莓道:“大半夜的居然有开拖拉机的农民,这人伪装得也太不专业了。”

杨成龙道:“别疑神疑鬼的,现在都几点了?早上五点半了,农民赶早集有什么奇怪?”

我们连声喊大爷,老乡一看就是个憨厚人,不担心我们这么大群人是否会心存不良,停下车子,道:“你们一群娃娃怎么跑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来了,这里有狼。”

老李道:“大爷,我们车子坏了,有急事赶路,您能把我们带到大路上吗?我们给您车费。”

老人道:“别说钱,算你们运气好,我刚好要去镇上,那里有长途车。”

我们暗中都舒了口气,拖拉机的拖斗里有不少稻草,坐上去软软的还比较舒服,老人让我们坐好,发动拖拉机向前而去。老李道:“老人家,从这里去北京大概有多远?”

老人笑道:“我们山洼洼里的农民,哪里去过大首都啊!不过这里离镇上四五里路,很快就到了。”说着,忽然掏出鞭子来凌空抽了一下,道:“快点赶路,别让几位城里来的大哥、大姐们等急了。”

他开的可是拖拉机,这种奇怪的做法立刻引起了我们的怀疑,老李低声道:“小心点。”

老人忽然厉声道:“你这个畜生,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偏不听,这回扎着脚了吧?”

老李沉默不语,但双眼死死盯着老人的每一个动作,过了一会儿老人叹了口气道:“乖乖听话吧,这里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说罢停了拖拉机走下车子,抚摸着硬邦邦的车头,满脸的慈祥看来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老李道:“老人家,这头牛哪不舒服了?”

老人道:“别提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喝醉酒把瓶子摔了,这不,脚受伤了。”

老李点点头道:“我曾经在兽医站工作过,替你瞧瞧?”

老人道:“那敢情好,麻烦你了。”

都不知道老头在耍什么花样,可老李还是下了车子,道:“您能帮个忙,将牛蹄子抓紧吗?”

老头紧紧抱住轮胎道:“你准备怎么做?”

老李如闪电动手用一捆稻草将老头捆在了轮胎上,而我们根本没注意他卷了一把稻草在手上,老头诧异地道:“你这是干吗?为什么把我捆在牛腿上,你们不是好人。”

老李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是不是好人不重要,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不会要你钱,更不会要你的牛,但是你得实话告诉我,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们的真实目的?”

老头似乎哭笑不得道:“我接近你们?可是你们自己要上拖拉机的!”

老李道:“没错,这明明是一台拖拉机,你怎么又说是牛呢?”

老头表情一愣道:“牛,什么牛?这明明是一台拖拉机,就是眼瞎了也不会说是牛的。”

一句话说得我们目瞪口呆,看他样子又不似假装,难道被老李一招制住,想法子脱身?老李判断不出真假来,对付这种人不是他的强项,迟疑了很久,老李道:“刚才的话虽然我不能翻出来重放一遍,但你不能拿我们当傻子耍。”

老头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老头子一把老命也不值钱,打我主意真白搭。”

老李显然拿他已经束手无策,求助似的扫视了我们一眼,杨成龙道:“老大爷,我们也不为难您,只要能把我们带去镇上的车站就行,我们还给您钱。”

老头道:“你先放了我再说啊。”

老李道:“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有你好受的。”

老头正要说话,忽然身后传来摩托声响,只见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表情焦急万分。一看见这辆拖拉机,中年人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头?他就是开着这个拖拉机出来的。”

老李弯腰扯断稻草,拉起老人道:“你说的是他吗?”

两人这才如释重负,中年人下了摩托车道:“爸,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了?”

老头很平静地道:“我去看你奶奶。”

中年人道:“和你说一万遍了,奶奶已经不在了,家里有相片,你总往外跑。”

老头道:“奶奶就在镇上,我干吗要看照片,她昨天还说要我去吃饭呢。”

中年人对我们道:“我爸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不太清楚,你们几位是……”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都明白了,原来老头精神有问题,看来是我们紧张过度了。杨成龙道:“我们车子坏了,想到镇上坐长途车回去。”

中年人道:“那没问题,我送你们过去。”

杨成龙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老爷子开始遇到我们还是比较清楚的,也说要送我们过去,你们一家都是热心人。”

我们刚要上车,老头猛地扑到车头前道:“我必须去,我要看我妈的身体好不好,还给她带了稻草垫床,你们谁敢不让我去看自己的老娘?”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算了,带着你一起去吧。”

说罢我们一帮人重新上车,老头坐在中年人身边,重新发动拖拉机朝前而去,开了很长时间狭长的土路。我只觉得气温越来越低,拖拉机的灯光能照射到的区域变得越来越短,居然起雾了。杨成龙道:“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会起雾呢?”

他这句话说完,我们已经在浓雾的包围中,周围的庄稼作物一根都看不清楚了,中年人道:“真奇怪了,按理说这个天象是肯定不会起雾的。”

老李道:“你确定吗?”

中年人道:“当然确定了,昨天晚上是晴天,这几天都是晴天,既然天晴,哪里会来雾呢?”

我们几个人虽然距离很近,但相互间的面容看得都不是很仔细了,只听老头道:“我娘就在这里,马上就到了。”

接着唱起了古老的小调,中年人道:“我爸是个大孝子,奶奶去世后他根本接受不了,之前精神就有点问题,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老李道:“骨肉亲情,有几人能够割舍的?不过人既然已经不在了,还是要看开些,毕竟生活还得继续。”

中年人道:“谁说不是呢?可怎么劝都没用,刚才那些话你们也听见了,老爷子说了不止一次了。”

话音刚落,只见朦胧的车灯前,一个人影显现。由于雾气实在太大,看见人时距离已经很近了,拖拉机虽然速度很慢,多少还是有些惯性,车身晃了晃,撞在了那人身上。

中年人道:“这下要命了!”

刚要下车老李一把拉住他道:“别动,这事有古怪。”

只见拖拉机车头前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刚才的撞击对他没有产生任何伤害,中年人也看出不对劲了,道:“你是谁?”

过了很久,那人幽幽叹了口气道:“老大,我是你阿婆呀!”

老头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突然身子震了一下,坐了起来道:“娘,你来接我了?”

中年人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怔怔地望着那团模糊的人影,听她又道:“照顾好你爸爸,他身体不好,我让他别来,就是不听。”

我浑身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这老头说的也不是疯话,他一定是无意中闯入了一个阴森小巷,见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母亲。中年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你真的是阿婆?”

老头道:“你傻了?她当然是你的阿婆了,你娘去世得早,我又在外奔波,你们兄弟几个都是阿婆拉扯大的,怎么几天没回家,就把阿婆忘了?”

老李低声道:“开始以为是人影,结果是个鬼影。”

蓝莓道:“鬼是没有影子的,她为什么会有?”

老李道:“你以为这是阳世呢?在这里他们就是有影子的。”

只听鬼影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老头道:“我送几个人去镇上,一会儿就回家吃饭,给妈带个猪蹄回来。”

鬼影干笑了几声,声音非常瘆人,中年人突然高声道:“够了,我受不了这个,就算你是我阿婆,现在也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会看见你?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头劈头盖脸地抽了他几个嘴巴道:“让你胡说八道,打死你个不肖子孙。”

老太太缓缓地道:“老大说得没错,林子,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妈这里没事,过得也挺开心的。你是人,不能总往这种地方来,你的心意妈知道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老头道:“妈,你是为我带孩子累死的。我对不起你。”说到这里他低声哭了起来。

老太太道:“你还为这事难过呢?为了你们我可以不要命,就算是累死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难过,对这个家你也付出了很多,过日子没有轻松的,别和过去的事情较劲了。”

这家人的对话没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可听着却让人鼻子有那么点酸酸的。我似乎有些不能自拔了,老李拍了我肩膀一下道:“得赶紧走,否则你我都有大麻烦。”

我这才发现本来雾气蒙蒙的路已经变成了宽阔的山路,但仍旧漆黑一片,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可发出的光亮却不足以照亮任何一个物体,不过没有雾气,视野比刚才宽阔多了。漆黑的山路上只见四五条雄壮的苍狼大步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飘飘荡荡的女人。

老太太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切,仍是平静地道:“你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迟了。”没了雾气阻挡,能很清楚地看见这个慈祥的老人,只是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中年人看到这一切,根本不管父亲的意思,发动拖拉机就向后退去,老头气得对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我养你这个不肖的浑蛋有屁用啊!”

中年人道:“你没看见这里闹鬼了吗?再不走咱们全死在这里。”话音刚落,噗的一声响,拖拉机居然熄火了。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我们想跑却没有力气,几匹狼越跑越近,中年人拖着老头扭头就跑,对我们而言几匹狼无所谓,关键是那后面跟过来的女人,如果这里是阴森小巷,那么她会是个什么角色?

老李道:“赶紧走,这是鬼狼。”

说罢举起拖拉机朝那几匹狼砸去,只见几匹狼腾空朝拖拉机对撞而来,这几匹狼难道脑子有毛病?还没等我想明白,几匹狼忽然钻入了拖拉机中,接着拖拉机啪的一声分成几块,接着变成狼的形状落地,一步不停朝我们追来。

几匹狼成了铁的,但速度丝毫没受影响,我曾经见过鬼狼一次,这玩意遇到什么就变成什么,非常邪门的东西,对付它除了跑没别的门道。想明白了后,我道:“快跑,它们有可能将咱们都变成狼。”

老李叹了口气道:“没那个必要了,看它们的速度,我们跑不了。”

话刚说完,几匹狼已经逼近,而那对父子也被逼了回来,不知道何时,一匹狼跑到了他们前面。老李道:“大家都站在我后面,看能不能挡一挡。”

随着铁器嘎嘎声的临近,数匹狼将我们围了起来,不过它们并没有采取进攻姿态。随后那个白衣女人缓缓而至,看清了面庞,我心里一动,居然还是个熟人,就是曾经“劫持”过我的那个巫师。很久没见没想到今天又碰面了,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对老李道:“这人我认识,对我们应该不存有什么敌意。”

她走近后对我道:“罗欢,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发疯似的叫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人,鬼老爷行行好,别害我,回去就给你们烧纸。”

杨成龙道:“你眼睛有毛病?我们才不是鬼呢!你放心不会有事情的。”

女人看了他们俩一眼道:“这里的阴森小巷本来不应该被普通人所见,但是你们却走了进来,我很奇怪这件事。”

说罢扭头朝那个老太太的鬼魂望去,老太太道:“我实在太过于想念自己家人了,所以……”

女人道:“你知道这会被打得魂飞魄散吗?”

我道:“何必如此呢,谁能忍心和自己的亲人分离?”

女人哼了一声道:“这笔账暂且记下,到时候再算。”说罢转头对我道:“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阴森小巷?再不出现,邪将就要出动去找你了。”

我道:“难道我一踏足阴森小巷,你就知道了?”

女人呵呵笑道:“你以为这里是阳世,只要我愿意,可以出现在任何一处阴森小巷中。”说罢脸一板,顿时鬼气森森,对中年男人道:“快回去吧,如果敢把你所见到的情况透露出去一个字,你应该知道后果。”

看样子中年男人简直连胆都吓破了,只听几声轻响,鬼狼又恢复原来的状态,拖拉机再度出现,而且还是发动着的,他们哪里还敢多话,上车立刻掉转车头离开了这里。

老李道:“你们俩原来认识吗?”

女人道:“当然认识了,不光是他,你们我也都认识。”

老李道:“那么咱们不应该是敌人了?”

女人道:“当然了,咱们是朋友啊,怎么会是敌人呢?千万不要多心,我虽然在阴森小巷,但我也是一个人,实实在在的活人。”

我道:“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说完了咱们还得赶路呢。”

女人道:“不用着急,无论你想去这个世界上的哪一处地方,只要是人类所能控制的,我都有把握将你们瞬间送到那里,所以留点时间给我,我会让你们节省更多的时间。”

我道:“那么你应该先将我的朋友们送走,他们不认识你,也没有你想要的消息。”

女人又是放声大笑道:“你还真讲义气。”

杨成龙却道:“我不同意,好不容易见面,我们还需要与你合作完成任务,万一……”说到这里看了女人一眼。

我道:“你放心吧,在这里我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不相信会有人敢在阴森小巷为难我。”

女人拍手道:“这句话真是豪言壮语,确实如此,除非脑子有毛病,谁敢招惹阴阳书生的后人呢?”

老李对我道:“你有把握吗?”

我道:“没问题,只要是在阴森小巷,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现在铁哥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该去帮帮严姐。”

听我这么说,他们也不再坚持,女人道:“既然大家商量好了,我就送你们走。”说罢一指前方的一座小山丘道:“从那里绕过去,后面就是你们需要去的地方了。”

老李看了我一眼,眼神颇为忧虑,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放心,三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朝远处而去。女人一直目送他们转过山丘,转过脸来表情就如挂了层严霜般道:“你胆子真够大的,这时候还敢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我道:“每个人都有危险,包括你在内。”

女人道:“你说的是血族的威胁,我说的是阴山王的威胁,他一门心思想要杀了你好独霸阴森小巷,你还傻乎乎地配合他的暗杀计划,这不傻吗?”

我道:“这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但至今我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威胁。”

女人道:“当然感觉不到了,阴阳书生为了你特地露了一面,这可是破坏了他自己当年曾立下的规矩。既然他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宁可背弃誓言,也要保证你的安全,阴山王哪里还敢轻易动手?何况还有你的亲生父亲,不要小看他,他早就突破了人的极限,为了你,天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这些情况阴山王当然都要考虑进去。”

我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似乎我应该安全了?”

女人道:“你离‘安全’两个字还远得很,阴山王虽然不能杀你,但总有能杀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道:“你说阴山王和血族的人勾结想要害我?”

女人道:“这是你说的,与我无关,我还得在阴森小巷里混呢。”

我点点头道:“如果我被血族生物杀死,阴阳书生当然不会怪到他的头上,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阴阳书生都有所察觉的地步,他为什么还要让阴山王存在继续害我的可能呢?”

女人道:“鬼王的心思人如何能够猜到,不过我猜测是因为他……”说到这里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道:“你尽管说没事的。”

女人叹了口气道:“他不确定你是否能挑起这个摊子,阴森小巷的实际管理者从来就不是鬼王,而你觉得自己具备这种能力吗?”

我立马摇头道:“不可能,我绝没有这样的本领,人贵有自知。”

女人道:“所以他只能威慑阴山王,却不敢真的废了他,但阴山王一天不除,你的威胁就存在一天。”

我道:“你今天找到我,不会只是为了提醒我两句吧?”

女人道:“当然不是了,我的想法是你能战胜阴山王,或者说白一点继承那个位置,我们所有人都会帮助你的。”

我道:“你们有谁能斗过他?这不是开玩笑吗?”

女人道:“其实阴森小巷也不是阴山王一家独大,还有一股势力你可别忘记了。”

我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花面娘子?”

女人道:“没错,也就是阴阳书生的老婆,你的另一位老祖宗,我的主人。”

我犹豫了很久道:“你找到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女人道:“难道这件事还不够重要吗?今天我对你说的话也是受别人委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道:“明白,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立刻给你答复。”

女人道:“机不可失,错过了或许就是永远失去了。何壮,说句你不爱听的实话,阴阳书生为什么容忍阴山王到现在?主要责任还是在你自己身上,你不想明白这点,总是希望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这是不切实际的!”

我叹了口气道:“或许你们都是对的,我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窝囊之辈。其实我也很想有一番作为,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和我打交道的都是那些能力超群或者根本就不是人的对手,或许阴阳书生这么多的后人就我是最差劲的,但这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女人多少有些失望道:“你这么说我无法反驳,不过任何人都不是天生的王者,没必要轻易否定自己,鬼王在圣战之初无非就是五花战神的一个奴役,当时谁能想到他的未来?”

话音未落,忽然女人表情变得警觉,道:“不该来的来了。”

空旷漆黑的平原上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黑暗中一辆破旧的木轮拖斗缓缓驶出,朝我们这里而来,车上坐着三个衣着奇怪的孩子,拖斗没有任何动物或人拖动,就这么凭空而动,我道:“难道是阴童?”

女人点点头道:“这是阴森小巷最可怕的秘密,这些孩子被赋予了超强大的能力,任何一个都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力,却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会甘心被阴山王控制。”

这时一阵空洞的声音缓缓飘来,只见四个阴司举着阴惨惨的黄灯跟在坐着阴童的车子后面而出,鬼狼立刻聚拢在女人身边,仰脖发出凄厉的嚎叫,忽然我觉得身子一轻,居然离地飘了起来,女人面色大变道:“他是阴山王的血亲,你们谁敢动他?”

我并没有被放下,浑身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阴童的面前,只见他们稚嫩却诡异的面容直板板地对着我,让我觉得一阵阵齿冷。过了很久,其中一个阴童忽然笑了,惨白的面容配着雪白的牙齿,整张脸就像一张纸,我这才发现他居然没有舌头。

虽然没有舌头,但他却能说话,不过声音和正常人不一样,似乎是腹语,他道:“还记得我对你的要求吗?”

我猛然想起曾经那个对我求救的阴童,可看样子应该不是他。我道:“是你吗?是你对我提的要求?”

他咯咯笑了,道:“是谁都一样,可你办了这件事吗?”

我迟疑了一下,正要回答,女人道:“他这段时间分身乏术,已经托人去办这件事了。”

阴童道:“是吗?结果呢?什么时候出来?”

女人道:“如果你们真的希望得到这个结果,那么就必须配合我们。”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也飘了起来,几匹狼刚展开攻击状态,几声轻响后,鬼狼被凭空甩出去很远。这女人是燃烧密林的巫师,花面娘子的亲信,能力自不必说,可是在这群诡异的阴童手下居然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足见他们体内蕴藏的可怕能量。

女人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慌乱道:“你们不认可我的话,大可以轻易杀了我了事,在这里你们可以屠杀任何有生命或无生命的物体,可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阴童渐渐收起了诡异的笑容,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话音刚落,只听砰砰数声轻响,身后几个阴司瞬间变成了碎片,我知道阴司在这里也属于能力超强者,还在邪将之上,却瞬间就死于阴童之手,没有道理,莫名其妙。

女人道:“今天并不是你们祭奠阴山王的日子,为什么会出来?”

身子一震,我和她都站在了地面上,阴童道:“我们需要见他一面,”说罢指了我,道,“我们需要最后的答复,我们需要见到自己的亲人。”

女人道:“不如我们定个君子协定,你们帮助他当上阴山王,他还你们自由。”

这句话一出口,阴童齐声笑了,道:“让他当上阴山王只不过是继续奴役我们而已,既然如此何必推翻?这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

我道:“我确实希望能够帮助你们,我不需要你们任何的回报。但我得帮上这个忙才行,超出我能力之外的事情,我应承下来有什么用呢?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阴阳书生后人的这个身份未必管用。”

阴童道:“确实未必管用,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果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我想了想道:“说吧,你们需要我怎么做?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不会推辞。”

阴童道:“我需要你杀死我们所有人,因为只有死才是我们最后的解脱。”

这话听得我目瞪口呆,没想到阴童需要的解救手段居然是杀死他们,我震惊之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阴童看我的表情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天生就被家族所抛弃,永世不得翻身,我们无法反抗阴山王的控制,所以死是我们最好的解脱方式,如果有轮回,我们希望能早一点轮到自己。”

我道:“为什么不能反抗阴山王?只要你们自己不愿意被奴役,谁也无法阻拦。”

阴童道:“你想得太过于简单,鬼王既然赋予了我们超人的能力,他就有把握控制我们,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我们是阴森小巷里的屠杀利器,每当我们完成一个任务,我的家人就会因此而登上一个台阶,每当我们做砸一个任务,我们最爱的人就会倒大霉,这就是鬼王控制我们的法子。每一个阴童在进入阴森小巷前都是深受宠爱的,所以我们都会对自己的母亲有深刻的印象,鬼王控制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母亲。”

听罢这话,我深为阴阳书生而感到不耻,这种事居然都能做出来。当然也为这些被出卖的生命而感到悲哀,没想到他们受尽伤痕的感情里居然还能有爱,当然正是这份爱让他们不得不付出自己的一切,难道这就是牺牲?

我这边胡思乱想之际,女人幽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们居然需要如此的帮助,真是太可怕了,我生下来就和鬼打交道,但相比较你们的遭遇,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阴童道:“所以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早点轮回,重新做人。”

我道:“可无论如何我不会杀人的,更不会杀无辜的人。”

阴童道:“你必须得杀死我们,因为只有你才能杀死我们。”

我道:“为什么?”

阴童道:“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阴山王。”

这对于我而言是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阴童似乎也看出了这点,叹了口气道:“我们虽然非常希望你能做成这件事,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根本就不配做阴山王。”

我垂头丧气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没用。”

他没再说什么,咯咯笑着一招手,破木轮拖斗咯吱吱地向前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女人也是无比失望地道:“罗欢,我总算明白你究竟属于哪一类人了,从此以后我只会帮助你,不会再要求你了,不过希望花面娘子也能和我一样对你这么宽容。”

我点点头道:“对不起,我只能做成这样。”

她笑道:“算咱们没有白聊,现在我就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说罢不等我说话,手一抬,四周古怪的景物顿时消失了,只见一条狭长的乡间小路直通远方,我头顿时大了,这是哪儿呢?

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到一人低声道:“等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别出了什么事情。”

正是蓝莓的声音,我心里一激动道:“我回来了,你们在哪儿?”

旁边的玉米地哗啦一阵轻响,蓝莓和杨成龙露出头来,杨成龙道:“罗子,你看见老李了吗?他说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