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没有选择写作的话,我想大概最有可能是去当警察。
少年时的“我的志愿”,确实曾经是当警察。因为这个特殊情结,其实很早之前就有写“警察小说”的念头(特别是读过大泽在昌的作品《新宿鲛》之后),但终于到了今天才成书。
非常奇怪,在香港这样一个盛产优秀警匪影视作品的城市,有关警察的小说却竟然少得如此不成比例(一些前辈写过的“现代技击”或“侠盗类”小说也有警匪元素,但骨子里还是不脱武侠小说的本色)。甚至可以说,在华人通俗文坛,似乎从未建立“警察小说”这个传统。这本书里的中篇《东滨特搜队》系列,算是我朝这个未发掘方向的尝试。
《恶都大系》,是我跟好友袁建滔的另一次合作计划。
又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当时他偶尔问起我:“‘Sin City’中文该怎么翻译?”(当时《Sin City》未拍成电影,在美国漫画的爱好者圈子以外其实并不著名)我想了想随口答:“‘恶都’,怎么样?”其实译得并不准确,但这个颇能引起联想的名字,却渐渐变成了我们合力发展的一个创作项目。
当时合作的方式是:袁建滔主力创作整个故事的主要桥段;而我则着手建构这个架空都市“东滨市”的背景。最初本来是计划绘成漫画的(找了利志达作主笔),到了最后又是另一次因为欠缺资金而胎死腹中,跟《误宫大厦》一样“冬眠”了好一段日子。
直到最近滔向小说创作发展,决定重拾那个很有潜力的故事;而我在完结了过去的系列后正在摸索新题材,也对这个“东滨市”念念不忘,觉得很适合发展我心目中的“警察小说”系列。于是《恶都》的合力创作“再启动”,但这次不同的是:我们以同一个虚构都市为背景,却分头各自写不同的故事。结果就是他写成《慈悲》,跟这本书成为同时出版的《恶都大系》姊妹作——这样有趣的合作,我也不知道过去有没有人尝试过。
Stephen King的小说里最喜欢安插作家的角色,夫子自道。看过他一个叫《兰戈利尔人》的短篇,故事内容是讲一架正在航行中的长途客机,少数在机上睡着了的乘客,醒来发现只剩下他们,大部分人连同机师空姐竟然全部神秘失踪。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当然是飞机无人驾驶。恰好这些乘客里有个会驾驶飞机的人,才化解了危机。
有个少年乘客暗地里怀疑:怎么这样巧合,留下来的乘客刚好会有个飞机师?于是怀疑整件事情是某个阴谋。另一位角色是个小说作家,他听到少年的疑虑后就笑着说(记忆中大概如此):假如现实世界也像小说里一样,不容许一点儿巧合,什么事情都得有理由的话,那我们生活就轻松容易得多了。
当然这是King在藉角色之口,幽了读者一默。
另一位畅销作家Tom Clancy也有近似的感叹:“小说跟现实的分别是什么?小说要合理。(The difference between fiction and reality?Fiction has to make sense.)”史上最可怕的恐怖袭击“9/11事件”,恐怖分子非常“low-tech”,骑劫飞机用的不是枪或炸弹,而只是几把小刀;学驾飞机也不过是上普通的民间飞行学校,甚至用随街都买得到的“Flight Simulator”游戏软件。如果之前Clancy把这样的“情节”写进小说里,恐怕不被读者臭骂“不合理”才怪。
写小说永远就是有这样的难题:如何去画一条现实与虚构的界线。可这同时也是写作最有趣的一件事情。
这次我又再玩一玩“Sin City”游戏——再次以一个架空的城市为小说背景。也许是真的上瘾了?
乔靖夫
二○○七年七月一日
东滨街道故事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