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死人坑。
在天坑内壁的岩体上,遍布着许许多多的长方形孔洞,每一个洞里竟然都停放着一具尸骸骷髅。它们一律被摆放成侧身朝外、面孔微微向下的姿势,双臂也被人交叉固定在了每一方洞口的边缘处。抬眼望去,如同在绝壁之上开凿出了无数的小窗,而里面的骷髅就像还有生命一般,它们仿佛正趴在窗口前,试图去窥探这天坑的底部。
“这天坑难道是座坟场?!”看着四下里密布的一个个尸洞,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卫东虽说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此刻也是难掩震惊:“刚才我还纳闷,这地方又不是什么陵墓,怎么会有陵鲤出现呢,没想到……怪不得陵鲤能找过来呢,这么多的死人,阴气太重了。”
曲凡也是吃惊不小,不过没有发表什么感慨,只是开口道:“咱们已经绕到毒瘴的下面了,不知道这坑壁上的栈道还能不能走。”
我闻言赶紧抬头,果然,那层白色的浓雾此时已经是在我们头上四五米左右的距离了,看来古人开凿这条秘道确实是为了避开那层毒瘴。我继而探身向下望去,只见坑底郁郁葱葱,生长着高矮不一的茂密植被,看上去满目青绿生机盎然,似乎是一片地下森林。最重要的是,在天坑的内壁上,环绕着一条螺旋形的石条栈道,它沿着弧面状的岩壁盘旋向下,一直从秘道出口的下方修建到了坑底。
“太厉害了,这工程简直就是奇迹。”我直起身子,由衷地感叹道。
“这也是就地取材。你看看那些尸洞的大小,再看看栈道,差不多吧?”徐卫东接口道,“我估计凿尸洞时开采出来的石条都被用来修筑这条栈道了,这也算是事半功倍。”
“九百老爹,咱们是不是继续上栈道?”曲凡忽然开口问道。他此刻显得有些激动,语气里充满期待,似乎准备一鼓作气直奔坑底。
九百老爹一直保持着沉默,刚刚我们交谈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没有做声。此刻听到曲凡的问话,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曲凡。良久之后,老人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黯然的语调说道:“后生娃,你拼了命要下去,是不是就想知道你的爸爸到底有没有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九百老爹,您……认识我爸爸?”曲凡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九百老爹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照片。也许是由于保存了很长时间,相纸已经有些发黄。他把照片递到了曲凡的手里:“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就是曲研究员。”
大家一直都聚在秘道的出口处,我和徐、沈二人此刻就站在曲凡的身后,见到曲凡接过照片,我们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四个男人的合影。站在后排的两个人正值壮年,年纪看上去都在三十多岁左右。右边的那位穿着一件对襟布衣,打着包头,一身水族男性的传统装束。虽然人的容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年轻时的九百老爹。
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英俊男人,俊朗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清高,眉宇间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之气。这个人的容貌简直就是曲凡的翻版,毫无疑问,他就是曲凡的父亲。
在他们两人的前面,还并排坐着两个上了年岁的人。曲凡父亲前面的那个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也是穿着一身中山装,看起来十分儒雅,像是一位教授或者高官。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水族老人,身上的打扮和佩带的朴刀和现在的九百老爹一模一样,不用说这也是一位鬼师,而且看其眉眼竟和九百老爹颇为相像,估计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九百老爹的父亲,想必他是把鬼师一职传给了儿子。
合影的背景是一幢“干栏式”结构的三层小楼,这是典型的水族民居样式。那也许就是九百老爹当时的家。
曲凡盯着照片呆立良久,终于开口道:“九百老爹,那我爸爸他……”
“曲家后生,你今年多大了?”九百老爹问道。
“我二十五。”曲凡回答道。他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九百老爹马上就会告诉他一切。
“二十五岁……看来不全是假的。”九百老爹喃喃地说。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在追寻那些逝去的时光:“那是在1956年,我们的寨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工作组,他们全都是汉人,其中就有你的爸爸曲云天。这个工作组的任务不同以往,不只是调查风土人情,还对我们水族的历史传说、语言文字等各个方面都很感兴趣。我们一开始是很抵触这个汉人工作组的,再加上语言不通,所以并不怎么配合他们的调查。后来组里的领导找到了我的父亲做工作,当时他是我们那里唯一精通‘黑鬼书’的鬼师,在寨子里也最有威望。但我爸爸也不会讲汉话,所以双方进行沟通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翻译。而对方的工作组里恰好有一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水语,那个人就是曲云天。我父亲很快便做通了其他人的工作。加上工作组的那些成员态度都很和蔼,还帮助我们修寨门、打机井什么的,大家便慢慢地主动配合起调查组的工作了。正是由于那次的翻译工作,曲云天流畅的水语给我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同时也认识到了汉语的重要性,于是他把曲云天安排住进了家里,让我向他学习汉文汉话。
“曲云天和我那时都还算年轻,而且还是同龄,那一年我们俩都刚好35岁。他把外面的世界说给我听,告诉了我很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可以说是我的一位启蒙老师。很快,我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关系非常亲密。他甚至还曾跟我聊起他自己的事,告诉我他有一个5岁的儿子……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为了破解鬼书才故意和我交朋友的。”九百老爹说到这里,转头望了一眼曲凡,继续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不经意地提到鬼书,尤其是黑书,并时不时地流露出想学习鬼书的念头。你们也许知道,我们水族的泐睢是秘不外传的。尤其是黑书,更是只在少数鬼师家族里世代沿袭,严格执行‘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的祖训。可当时在我心里,曲云天和我已经是亦师亦友,我们之间的情谊远远超越了普通的友谊。于是在他再三的恳求下,我开始背着父亲偷偷传授给他泐睢……”
九百老爹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真不该这么做。后来有一天,我无意中在曲云天的房间里看到了一部非常古老的鬼书秘籍,我拿起来还没顾得上细看,他就回来了。看到我发现了那本古籍之后,他突然一反常态,十分粗暴地把那本书抢了回去,并厉声责骂我为何要随意进他的房间。当时他的神情态度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我一下子就感觉事态不对了,那本古籍上可能记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当天晚上,他就再次找到了我,告诉我说准备要去下天怒山的龙缸,问我要不要一道去帮帮他的忙。我自然不同意他的这种做法,先不说有什么危险,关键是此处历来是不许涉足的禁地,我们这一脉鬼师就是要守护这个龙缸的宁静,让它不受任何人的侵扰。他当时假意听从了我的劝告,说只要我不同意,他自己绝对不会只身前往的。不过我觉得他言词闪烁,似乎并没有彻底放弃。想来想去,我只好把整件事告诉了我的父亲。
“可是为时已晚,等到第二天天亮,我和父亲上楼去找他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我们立刻询问了一下寨子里的守夜人,他们说曲云天是半夜离开的,而且是直奔着天怒山的方向。我父亲赶紧组织人手一路追赶,当我们到达龙缸边缘的时候,就看到你父亲已经下到了台地之上,手里捧着那本古籍,正在观察岩壁上雕刻的鬼书。
“由于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自告奋勇率先下去找他,试图说服他放弃这种危险的举动。但是那个时候,曲云天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没有办法,只好试图用武力把他强行带走,谁知他奋力挣脱,然后竟毫不犹豫地就从台地上跳了下去,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曲云天。”
“什么?!”沈芳华听到这里,不由得叫出了声。是啊,如果九百老爹所言不虚的话,那这个曲云天一开始便是处心积虑,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要下这个龙缸。直到被人撞破后,不得不贸然行动了。但是,不管这龙缸里到底藏着什么,他的这种自杀式举动也太疯狂了,什么叫“生死就不再有意义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难道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有点儿担心地望向曲凡,生怕他一时接受不了。然而曲凡此时似乎比我们几个还要平静。
九百老爹继续说道:“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岩壁上的鬼书,知道了台地下的浓雾虽然毒性很强,但是只有一层而已,而且岩壁上还隐藏有一个神香炉,可以指引下去的道路。但是当时我已经被确定为鬼师的继承人,这种身份本来就不应该违背祖训把泐睢传给外人,又怎么能再次破坏法度,下禁地去干扰神明呢?所以,我也没有再下去一步。”
“这么说您没见过我爸爸的……遗体?”曲凡突然开口问道。
九百老爹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曾怀疑你爸爸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或许他命不该绝,还有生还的希望。可是现在……曲家后生,你看看这龙缸的深度,少说也得有个三四百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说还会有别的什么可能吗?”
曲凡没有做声。的确,这个高度除非肋生双翼,否则下场只有一死。
“曲家后生,你爸爸的鬼书是我教的,而且我要是不逼他回去,他可能也不会直接跳下台地。”九百老爹望着曲凡,继续道,“后生娃,你要是想找老爹讨个公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你也正好是二十五岁,起码在这一点上你爸爸他没有骗我。就凭这,我也认了,就算还他当年的情分吧。”
曲凡此时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开口道:“九百老爹,咱们走吧。”说着便从秘道出口处跳了下去。
秘道出口的下方就是栈道的起点,曲凡稳稳地落在了上面。
栈道的基本原理就是凿孔架木,即在悬崖绝壁上用器物开凿出一些棱形的孔穴,在孔穴内斜向插入木桩,然后再在上面横铺木板或石板,便可以行成通路了。这种修筑方式是人类交通史上伟大的发明,我国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掌握了这种建筑技巧。但是,修建栈道对于古人来说毕竟是难度系数很大的工程,危险性也很高,所以大多会选择相对轻便的木材作为主要的建筑材料。不过这种木制栈道往往只能满足一时之需,年头一长加上风吹雨淋,木头便会逐渐疏松腐朽,栈道也就无法继续使用了。
而这天坑之中的螺旋栈道则完全是用坚硬的石条修建的,其施工难度与工程量和普通的木制栈道相比,自然不在一个量级上。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这栈道到了今天依然完好。曲凡跳上去的时候,栈道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异响,就和落在了结实的平地上一样。
九百老爹也随即跳到了栈道之上,我和徐、沈三人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便沿着天坑的内壁,顺着栈道盘旋而下,向着天坑的底部进发。
也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小工程量,这螺旋栈道的每一道“螺纹”下降的倾斜角度都很大,异常的陡峭。我记得改革开放以后,市面上曾流行过一种钢珠游戏机,也叫弹子机,就是控制左右挡板弹射钢珠的一种游艺设备。在高级的机器上,那颗作为弹子的钢珠在下降出发的时候,就是顺着一条立体的螺旋钢轨盘曲而下的。我们可不想变成这颗倒霉的钢珠,因为我们脚下的“钢轨”实在是太长太陡了,这要是一骨碌滚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因此,尽管大家的心情都很迫切,但还是不能走得太急,以免发生危险。
在一侧的岩壁上,遍布着那些可怖的尸洞骷髅。我们行走在栈道之上,一路和这些干枯的骷髅擦肩而过,它们就“趴”在我们旁边,上下左右似乎无所不在,层层叠叠,如同无数躺在包厢里的观众,正在津津有味地注视着我们几个外来客的举动,感觉就像是死人在欣赏活人的表演。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里舒服的事。
“徐连长,你说这么多死人是不是都是当年修建这条栈道的工匠?”我问徐卫东道,借着交谈来化解自己内心的压抑感。
徐卫东闻言抬眼往四下里看了看,道:“肯定有,但不全是。就这些死人的数量而言,除了修栈道的工匠外,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人。听说在一些远古的宗教里,就有信徒自愿献出生命,说是用灵魂来守护他们心中的圣地。”
“徐白鬼,你不要张口就讲故事。”沈芳华插话道,“这些尸骸的脖颈扭曲,手臂摆放也是被石钉人为固定住的。如果是所谓的主动牺牲,绝不需要如此强迫,信徒的信仰会让他们死的时候心甘情愿地摆出这种姿势,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把他们强行弄成这样。而且徐白鬼你看,每个尸洞里除了一具骷髅之外别无他物,念珠、徽征、经卷等一概没有,要是宗教信徒的话,或多或少总应该有一些法器随葬身边的。”
“他们应该都是工匠,但不全是修栈道的。”曲凡走在前面忽然开口冷冷地说,“你们忘记给冥君修殿宇的‘鬼作’了吗?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瞎聊天能有什么用。”
曲凡的言辞依然冰冷。但我们这些人,包括徐卫东在内,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听了曲云天的事,大家都理解了曲凡的性格成因。要知道幼年丧父绝对是人生的一大不幸,他的童年肯定过得比一般人要艰辛。
这天坑的深度的确得有个三四百米,这样的高度,脚下的栈道再陡峭,也是在坑壁上环绕了好几圈。我们一路下行,等于是在反复丈量天坑的周长。终于在傍晚时分,一行人逐渐接近了天坑的底部,离那片地下森林也越来越近了。有点儿意外的是,越往下走,温度反而开始高了起来,周围也变得更加潮湿,感觉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蒸汽在身边升腾,鼻子里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绿色植物的味道。我探身从栈道上向那片森林望去,发觉这片林子的面积着实不小,几乎填满了整个天坑的底部。而且,这片林子不是贵州常见的那种常绿阔叶林或者落叶阔叶林,这里的植被要密集得多,它们层层叠叠,既有巨大的乔木,也有低矮的灌木,还有数不清的其他各类植物充斥其间,千姿百态,在它们身上还附生有许多巨大而粗壮的藤状植物,就如同错综复杂的绿色管网一样,把各种高矮不一的植物联系了起来,所有形态各异的枝条相互交错倾轧,真可谓遮天蔽日,茂盛异常,这种植被密度和多样性要远远高于普通的森林。
“这好像是片热带雨林啊。”我脱口而出。
“还真的是。”沈芳华接口道,“没想到这地下还会有这种雨林生态,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敢相信。”
我们感叹着又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栈道的尽头已经不远了,雨林几乎近在眼前,湿热的潮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十分的难受。天坑的洞底看上去很是湿滑,地上长满了各种颜色的苔藓和地衣,有的甚至已经漫到了最底部的栈道上,此外还有很多藤萝植物缠绕在上面,一派典型的原始雨林底层生态。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九百老爹建议大家先在栈道上驻扎下来休息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进入那片林子。没有人反对这个建议,因为大家都清楚,这片千百年来没有人涉足过的雨林里绝对不可能是一片祥和,天晓得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要知道雨林这种生态,不仅仅是植物的天堂,它还是一切生物的乐园。而黑夜的到来,则会使雨林的危险系数成倍地增长。
我们围拢在栈道尽头处,疲惫地坐了下来,准备生火开饭,好好地休息一下。可这时我们才想起来,全队人准备的唯一一个煤油炉是由赵黔生携带的,他被九百老爹放倒后,我们忘记把它带上了,以至于现在几个人身边只有火柴火石煤油灯,却没有可以持续燃烧的旺盛火源。
说实话,吃点儿凉的干粮罐头倒是无所谓,这种条件下谁也不会有什么讲究。关键是我们此刻就露宿在这地下雨林的边上,万一晚上有什么大型动物从里面窜出来偷袭,要是没有火还真不好办。野兽是不怕冷光的,手电探灯这些东西对它们毫无威胁,只有明火对它们才有威慑力。尽管我们还有枪,但真要是枪声一响,恐怕还会惊动更多的生物。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这片神奇的雨林中,一支火把可能比一杆步枪还要好使。
“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咱们得生堆火防着点儿野兽。”九百老爹说着便要起身。
水族男子的猎技高超,深谙野兽习性,在许多人家的墙壁上,都悬挂着各种各样的野兽头骨,其中不乏虎、豹、熊这样的猛兽。九百老爹他身手不凡,自然是一位出色的猎手,正因如此,对于火在林地之中的重要性,他也比我们理解得更为深刻。
可眼前的雨林湿度极大,就算能找到些残枝败叶,含水率也肯定不会低,估计很难点得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天色已晚,我觉得九百老爹还是不要只身进入雨林为好。于是我赶紧开口劝阻道:“九百老爹,天已经黑下来了。您老一个人进去不安全,再说这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个儿的动物。咱们人多,应该没事的。”
“后生娃,你年轻,又长在城市里,你不懂的。”九百老爹说着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然后抄起朴刀,点亮了煤油灯,转身就向栈道的尽头走去。
“等一下,九百老爹。”曲凡忽然开口,盯着九百老爹道,“我和你一起去。”
九百老爹闻言回头看了看曲凡,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曲家后生,你愿意跟来就来吧。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我见状也想陪他们二人一起去,谁知刚要起身就被徐卫东一把给拉住了。
“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看岩壁上那些骷髅就知道,这片林子绝对不太平。这蹚雷的事人家乐意干就随他去,你充什么大尾巴狼?”徐卫东瞪了我一眼。
沈芳华也道:“唐增,那个九百老爹的身手绝非等闲。我看曲凡也是深藏不露,他身上还有枪。他们俩在一块儿,出不了什么事。况且又是去捡柴禾,不会走多远的。”
我知道他们二人是在为我着想,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抬眼望去,只见曲凡和九百老爹已经走下了栈道,随即便消失在了黑黢黢的原始雨林之中。
沈芳华点着了阴阳灯,摆在了我们三人中间。徐卫东为了增加亮度,也打开了一盏探灯放在旁边,随后扯过背包,掏出了压缩饼干和三个牛肉罐头放在了地上。
“咱们先开饭,整整一天的急行军,早就饿了。”徐卫东说着便自顾自地撬开了一盒罐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和沈芳华一看,顿时也感觉饥饿难耐,随即也都开动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吃饱了再说。
可是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直到我们把一包饼干、三盒罐头都吃了个干净,曲凡和九百老爹仍旧没有回来。
“那爷俩儿怎么还不见回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我感到有些不安。
“林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能出什么事?保不齐那爷俩趁着没人的机会又在叙旧呢。”徐卫东道。
我闻言心里猛然一惊,忙道:“刚才九百老爹临走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像是觉悟到了什么一样。”我迟疑了一下,“你们说,曲凡非要和九百老爹一起去,是不是准备好了要‘讨公道’啊?”
我的话音还未落,突然,雨林中忽地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波涛一般向我们袭来。这声音凄惨无比,仿佛是地狱中受到酷刑折磨的冤魂正在挣扎叫喊。号哭之声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瞬间就回荡在整个天坑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