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关?什么东西的开关?这下面还有电灯?”我一头雾水。

黄明闻言“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唐通讯,我说的不是什么电灯的开关,是打开棺材的‘开棺’。明白了吗?”

开棺材?我立刻想起我们初到的那个房间中央的那口朱漆棺材。

“你想偷文物?”我诘问道。

“文物?真是可笑……”黄明一脸阴鸷,“行啦,你也别问这么多了。怎么样,到底愿不愿意帮忙?”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枪。

“你说的是前面房间里的那口棺材吗,它也不大嘛,你自己打开它不就完了吗,还用得着我们帮忙?”我不愿服软。

“少废话!不合作现在就打死你们!”黄明开始不耐烦起来,恶狠狠地威胁我们。

我心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不管我们合不合作,你最后肯定会打死我和沈芳华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于是我暗暗握紧了拳头,积蓄着力量,下决心准备扑上去拼命了。

谁知沈芳华却突然对黄明说道:“行,我和唐增帮你去开棺。但你可得说话算话,不能伤害我们。”

黄明一听,脸上再次露出了阴笑,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那当然。我说到做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心道:沈芳华你冒什么傻气呀?!这家伙连战友都下得了毒手,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我?早晚得一拼,干吗要合作帮敌人的忙?

“那就快走吧,你们俩人在前面走。”黄明一边说一边挥动手枪,胁迫我们向甬道入口走去。没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我无言地望了望沈芳华,只见她冲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便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很快,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那个房间,径直来到了中央的那口棺材旁边。这口朱漆棺材确实不是很大,看它的棺盖感觉也不像是很重。

“动手吧。”黄明催促道,同时他自己却向后撤了几大步,和棺材拉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一直被黄明的枪逼着,无法和沈芳华交流,所以我也搞不清她究竟有什么计划来对付黄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打开棺盖。我望向沈芳华,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暗示。可是沈芳华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在等她的信号,她只是把手中的酒精灯放在了棺材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棺材。

“快点儿!别耽误时间!”黄明不耐烦地喊道,随即拉动了手枪的枪栓。

无奈之下,我缓缓抬起胳膊,把手慢慢地搭在了棺盖之上……

“别动!”沈芳华突然厉声阻止了我,“黄明,你是怕棺材里有机关才没有杀我们吧,想让我和唐增帮你蹚雷引发机关,对不对?”她转头对黄明说道,语气冷若寒冰。

“哦?”黄明闻言微微有点儿吃惊,“没看出来沈大夫年纪轻轻也懂这些,你也知道棺材里会设有机关?”

“郑志就是因为不肯帮你开棺而被你打死的吧?”沈芳华道。

黄明冷哼一声:“不错。既然现在你们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我就不妨告诉你们。

“我和郑志下来后,进入的是这房间右边的那道门。谁知那里面竟然是一个奇门迷宫,还他妈的全是陷阱机关。要不是靠老子的本事,郑志那小子早就在里面完犊子了。我们一逃出来,我就想到这三个入口是一个三环套月的局,无论哪一条都不会是正路。而这口孤零零被放置在中央的棺材才是关键。

“但是这口棺材如此突兀地摆在这儿,肯定有问题。所以我就骗郑志让他去给我趟雷开棺,谁知这小子竟然也开始怀疑起我的身份了,死活不干。后来从你们出来的方向传出一声枪响(逍遥于津注:就是唐增打死千年神鸮的那一枪),知道又有人下到这里来了。老子一看情况有变,只好直接掏枪了,逼郑志那小子去开棺。可谁知道突然又地震了,那小子趁机就往你们那儿逃进甬道去了,我怕入口的石门会坍塌堵死,追到甬道口就没敢进去,可又不知道你们下来了几个人,所以就只好从后面开枪把他打死了。

“后来门没塌,我在甬道口边上又听见有人说话,这才现身去会你们。起初还是想编个郑志牺牲的故事骗你们去开棺,没想到你们发现了枪伤,那老子就只有硬来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究竟要找什么?”我怒道。

黄明冷笑道:“你们肯定是要死的,知道了也没用。”

“你把我们打死,找到想要的东西又能怎么样?刚才的余震想必已经把下来时的青铜井给震塌了。你和我俩一样,都得死在这儿,谁也出不去。”沈芳华道。

“没错。余震一停老子就去看了,那口青铜井已经完了,咱们下来的那道裂缝已经完全被堵死了。不过不劳你们费心——”黄明语气一转,“只要找到我要的东西,老子自有本事出去。”

“行了,这回满意了吧。说实话,老子身上藏把小枪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能带百宝囊下来,也用不着麻烦你们了。嘿嘿。”黄明用阴损的语调说道,“怎么样,现在您二位可以受累开棺了吗?”

“开你妈的棺!”事已至此,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是一死,老子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黄明瞬间变得一脸狰狞,举起了手枪:“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子心狠了。我只能先把你们打死,然后砍下你们的手脚做工具开棺蹚雷,到那时你们可就是死无全尸了。”

我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了,大骂着向他扑去。

“唐增!不要——”沈芳华尖叫起来,她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砰——”枪声响起。

倒下的不是我,而是黄明。

黄明仰面栽倒,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前额上多了一个血洞。

我转过头去——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一个光点,一个身背步枪的魁梧身影举着手电,走到了棺材的旁边。

“徐排长!是你!”我激动地叫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徐卫东没有答话,他脸色铁青,低头看着黄明的尸体,叹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没想到黄明他是……”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了头,缓缓地对我说:“我在上面等了半天,你和沈大夫也不见有消息,我就觉得下面肯定有问题,所以决定亲自下来找你们。我刚一落地就发生了余震,随后我就听见一声枪响,就是黄明打死郑志的那一枪。但是当时我认为是你开的枪,因为我只让你一个人带了支步枪下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实,谁能想到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藏了一支手枪下来。事实上,黄明枪杀郑志的那一刻,我和沈芳华正忙着躲避“空袭”,那些琥珀肉尸砸地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听见那一声枪响。

徐卫东接着说道:“一听枪响我就更加小心了,没有打开手电。后来余震一停,我看见甬道口点亮了一只手电,是黄明。他一边喊你们,一边往衣服里藏手枪,我见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等他跑进甬道,我也摸了过去,在甬道口听见了你们的对话。那时我怕他狗急跳墙,所以没有动手,就在边上埋伏了下来。刚才我本想活捉他的,没想到唐通讯你突然扑了上去,没办法我只有先开枪了。”

大恩不言谢,我听徐卫东说完,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说起来我本是要下来救人的,没想到风云迭起,这一会儿工夫反倒被别人救了两次。一下子就多了两位救命恩人,真是惭愧啊。

“徐排长,来路已被堵死了,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怎么出去?”我问道。沈芳华身份不明,现在的我已经把徐卫东当做主心骨了。

徐卫东闻言不慌不忙,缓缓道:“咱们要想出去,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黄明说的开棺。”他走到棺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是一口引路棺,它能带我们找到正主待的地方,那里应该还会有其他的通路……”

徐卫东突然转过头,双眼盯着沈芳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沈大夫辛苦,掂掂茬子严不严?”

沈芳华冷冷地回应着他的目光,说道:“徐排长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别装了。”徐卫东瞥了一眼棺盖上面的酒精灯,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柳七爷门下独有的阴阳灯吗?你如果真的姓沈,应该就是西安沈家的人吧。沈家出来的人还有不懂春典的?”

沈芳华闻言全身一震:“你是……”

“肩挑灰八爷。”徐卫东正色道,“濮阳徐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沈芳华秀眉一挑,冷笑道:“果然,我说你怎么会知道鬼书呢。你难不成就是那个‘徐白鬼’?”

徐卫东的大黑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打住!你们俩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厉声质问二人。

说到这里,我要插上几句话,向记述本文的逍遥于津先生以及看到本文的有缘人解释一下。

中国近代有所谓“江湖”之说,它指的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武林世界,而是指现实生活中三教九流混迹之所。行走于这种“江湖”里的人自然也非什么武林豪侠,而是一些“生意人”。这个“生意”囊括很多门类,三百六十行无所不包,比如做小买卖的、说书唱戏的、打把式卖艺的、相面算卦的、卖估衣收旧货的等都是“生意”。

出于各种各样的需要,在这些团体里流传着一种密语,外人无法了解其含义,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称之为“春典”。比如很多人都知道江湖中有所谓“金、皮、彩、挂”之说,这就是使用“春典”的表达方式。金,就是算卦的;皮,就是卖药的;彩,就是变魔术的;挂,就是练武的。

“春典”大部分词汇是通用的,上述的“金、皮、彩、挂”就是这样,江湖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另外还比如说“团春”的,就是指说相声的;“团柴”的,就是指说评书的;“腆儿棚”,就是阴天;“摆金”,就是下雨;“吊坎儿”,就是指用“春典”说话,等等。这些通用“春典”不论你是干什么营生的,只要是江湖中人都能明白。

另外还有一些行业内部的特殊“春典”,只有干这一行的人才能明白。比如说估衣这一行(估衣行就是指收售旧衣服的营生),他们把往下砍价叫做“砸浆”;而卖金鱼的这一行,则把往下砍价叫做“并尾”。两者不通用,谁也不知道对方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这种只在一个行业专门使用的“春典”,就是一种行业内部交流的暗语,也叫“暗春”。

上文中徐卫东说的“沈大夫辛苦,掂掂茬子严不严”,就是在用盗墓行业内部的“暗春”来“吊坎儿”,意思是“沈大夫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以此来表明他自己是盗墓这一行的人,沈芳华也是同行。而后文将要提到的“棒槌”一词则是通用“春典”,指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

另外,徐、沈二人提到的“柳七爷”和“灰八爷”指的是近代盗墓行业中的两个门派。其实,“柳七爷”和“灰八爷”两个词的本义是指蛇和老鼠两种动物,只不过后来被盗墓业其中的两个门派拿来作为其派别的标志而已,实际上就和武林中用峨眉、崆峒等山名做门派标志的意思一样。

这些当然是后来才知道的,否则那个时候我也不会突然打断他们了。当时我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听出这两个人绝不只是所谓的医生和战士这么简单。

徐卫东见我突然发飙便是一愣,瞟了我一眼,疑惑地问沈芳华道:“他不是你们家的人?”

沈芳华微微一笑:“不是。他是个棒槌。”

“棒槌?呵呵……”徐卫东也笑了,“那你在上面的时候还非要把他带下来?怎么着,想用他来蹚雷?”

什么?!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原来沈芳华竟然和黄明一样,想利用别人蹚雷开棺。她在琥珀肉尸掉落时救我一命,难道也只是为了让我能活着帮她开棺?这么说她一直都是在演戏……

我不敢再往下想,难以置信地望向沈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