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祠堂外面的人挤在两扇大门前贴着耳朵窥听里面的动静。这时,大门里一阵抵门杠松动的响声,两扇大门发出沉闷的昏响,终于打开了。

张幺爷背着手从里面走出来,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幺爷没有理会大伙儿,而是回头朝跟在他后面的愣小子们说:“你们先在这晒坝上等着我,我先回家一趟。”说着就朝家里走。

张幺爷的家里,幺婆婆和五婶七婶三个女人的样子很鬼祟,白晓杨独自在房间里,没有声息。幺张婆婆试探性地进去问了白晓杨几句话,白晓杨没有说话的心情,一脸忧郁地应付了她。幺婆婆觉得无趣,就退了出来。

退出来的幺婆婆心里咚咚地跳,心里一个劲地默念阿弥陀佛,作孽!作孽!

五婶和七婶躲在灶房里,等着从房间里退回来的幺婆婆。见幺婆婆脸上的表情古古怪怪的显得有点僵硬,五婶就小声问:“幺婆婆,妖精婆娘没察觉出什么吧?”

幺婆婆慌慌张张地把五婶和七婶拉到灶房的里面,又掩上灶房门,战战兢兢着声音说:“五婶,这个事情究竟做得做不得哦?怕作孽哦!”

五婶见幺婆婆有了动摇,急声说:“有啥做不得的?做好了就是为民除害积阴德啊!现在幺爷和子恒都像鬼迷心窍一样,愣小子们也跟着他们两个人疯狗一样的撵,村子里就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了。我们再不想办法,这妖精婆娘还不知道要把我们村子里的人祸害到啥程度呢?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啊!”

幺婆婆说:“我刚才进去又把细看了她一下,倒真的不像是妖精,样子还满让人心疼的!”

五婶斩钉截铁地说:“她是装的。她不这样装,咋能够迷惑那么多人呢?一会儿,只要把她的原形烧出来了,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幺婆婆后怕地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我们弄到一堆柴火上活活烧死?我幺婆婆长那么大岁数了,做这样的事情,连做梦都没敢想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五婶说:“幺婆婆,我看你是不是也被妖精婆娘迷住了?你咋也分不开阴阳了?她不是人,是妖精!是祸害!”

幺婆婆却说:“五婶啊!我真的怕做这事啊!要不你也进去我的房间里看看吧,她那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得很!”

五婶却说:“我不去看,我要是再去看,她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咋办?妖精的心机可是多得很!”

幺婆婆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一个人坐在用土砖砌的灶沿上,望着冷冰冰的灶膛喘气,心跳得更快了。

这时张幺爷却在院坝里大呼小叫起来:“老刁婆子,人哪?咋没声没气的?都躲在屋里做啥呢?”

听见张幺爷回来,五婶立刻小声朝幺婆婆和七婶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刚才商量的事情可别让幺爷看出来了。现在幺爷的脑子可是泛着浑的。”

七婶点头,幺婆婆却是一脸的慌张和迷茫,急着起身开门出去。

张幺爷见幺婆婆从紧闭着的灶房门里走出来,不明就里地问:“你个老刁婆子,一个人躲在灶房里干啥呢?”

说着话,五婶和七婶也紧跟着从灶屋里出来了。五婶笑呵呵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回来了?”

张幺爷察觉出这三个女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对劲,幺婆婆脸上的表情紧张兮兮的显得极不自然,七婶的眼光躲躲闪闪的,虽然附和五婶的话在朝着他笑,但是笑得非常别扭,只有五婶,对着张幺爷一脸的灿烂,却显得有点过火了。

张幺爷用疑糊的眼神盯了三个女人一眼,说:“你们几个躲在灶房里在搞啥名堂?鬼眉鬼眼的?”

五婶听张幺爷这么说,立刻呵呵说道:“幺爷,我们和幺婆婆躲在灶屋里摆点龙门阵你也要过问吗?”

张幺爷说:“摆龙门阵在外边摆不是敞亮点吗?关起门躲在黑咕隆咚的灶房里摆,说瞎话啊?”

五婶就说:“外边冷飕飕的,在灶房里摆暖和点。”

张幺爷懒得和五婶说没用的话,就说:“你们都赶紧到祠堂的晒坝上去。子恒要说事情。”

“子恒又要铺排什么事情?”

张幺爷不耐烦地说:“你先别东问西问的,去了就知道了。”

张幺爷又朝幺婆婆问:“我干闺女小白呢?”

幺婆婆连忙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呢。”

幺婆婆说话的表情依旧紧张。五婶怕张幺爷看出破绽,朝幺婆婆暗暗使眼色,可是幺婆婆没看见,只顾着紧张了。

张幺爷已经感觉出了幺婆婆表情的异样,说:“老刁婆子,你脸色咋青黄青黄的?”

这时,一脸忧郁的白晓杨却从房间里走出来,轻声朝张幺爷说:“干爹,你回来了。”

张幺爷顾着应白晓杨,也就没有再去追究幺婆婆脸色发黄的事情了,朝白晓杨说:“小白,你也跟着幺婆婆他们到祠堂坝子上集合吧。”

白晓杨轻声说:“我就不去了,我想在家里歇一阵子。”

张幺爷却说:“不行,得去。今天女人孩子一个都不能留村子里,都上憬悟寺去躲躲。”

白晓杨说:“躲什么,干爹?”

张幺爷说:“躲煞!卧牛村犯凶煞了,得躲啊!”

五婶和七婶直着眼睛盯着白晓杨,从白晓杨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起,她们俩的眼神就没有从白晓杨的脸上离开过一瞬。

五婶和七婶是被白净漂亮的白晓杨给彻底震撼了。

听幺爷突然间对白晓杨说这话,五婶就把眼光从白晓杨脸上收回来,说:“幺爷,村子里究竟又犯什么凶煞了?”

“你别问那么多,你们赶紧到晒坝上去就是了,子恒会安排的。”

“那你呢?幺爷。”

“我还有顶要紧的事情,你们先去坝子上再说。”

白晓杨说:“干爹,我真的就不去了。我就跟你在一块儿吧?”

张幺爷说:“那哪儿成?今天你必须得跟着幺婆婆他们去躲上一阵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凶煞!”

五婶这时朝白晓杨说道:“妹子,幺爷说得对,一会儿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吧,你是个月子里的人啊!可更得注意一下身子啊!”

张幺爷听五婶这么说,就顺口说道:“你们可得把我的干闺女给照顾好咯,出了差错我可是不依的!”

五婶连声朝张幺爷说道:“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放心忙你的去吧。”

张幺爷见事情安排妥当了,就走出了天井的大门。

张幺爷前脚刚走出门,五婶后脚跟上去把四合院的两扇木板门啪的一声给关上了。五婶关门的力道大而且有点急促,发出啪的一声响。没走出几步的幺爷听见响声,回过头,大门已经死死地关上了,门内还传出上门闩的声音。张幺爷有点纳闷了,自言自语道:“这几个婆娘鬼头鬼脑地背着老子要搞啥名堂?青光白日的急着闩门干啥?”说着就返身过去,边拍门边喊:“开门,开门。”

闩上门刚要朝院坝天井里走的五婶听见张幺爷拍门,愣了一下,站住,朝门外的张幺爷说:“幺爷,你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张幺爷没好气地说:“你赶紧把门打开,老子心头犯疑糊!”

五婶无奈,只好又把闩上的门打开,却只噏出一道缝,伸个头出去,不让幺爷进来,说:“幺爷,你忙你的事情去吧,还疑糊啥呢?”

张幺爷说:“我咋感觉你们几个婆娘今天鬼眉鬼眼的呢?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关门,是不是背着老子在搞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五婶说:“幺爷,你咋学着长岔肠子了?我们能背着你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在摆龙门阵呢!”

五婶越是把在门口不让张幺爷进去张幺爷心里就越是疑糊,说:“你先让开,我进去再说。”

五婶只好让开门。

张幺爷跨进去,幺婆婆和七婶眼神闪烁地看着他。白晓杨却已经走回房间里去了。

张幺爷走进天井里四下望了望,没看出啥名堂,回头朝站在他身后的五婶说:“五婶,卧牛村就数你心眼多嘴巴碎,你可不要关起门来东说南山西说海的,这节骨眼上,你的嘴巴可得紧点。”

五婶说:“我知道,幺爷,要不我咋会急着关门呢?”

“你关我家的门顶个屁用!主要的还是你的嘴巴上要关好门。”

五婶又连声说:“知道了,幺爷。”

张幺爷又说:“我叫你们到祠堂上去你们咋还不见动静?还关上门要摆啥见不得人的龙门阵?”

五婶说:“我们马上就去,不是还得帮幺婆婆收拾一下吗?还有你的干闺女我们也得照顾着啊!”

张幺爷听五婶说得有理,想了想,才又走出四合院的大门。

五婶这回站在大门口,一直等到张幺爷的背影子在院子边的一笼竹林处消失后,才又啪地把门关上,并闩了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