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我已经熟悉了这个和市区接壤小镇的全部。这个镇子地处市区和满归林场中间,有几千户人家。镇子中以汉人为主,但也有不少搬出大山的游猎民族聚居在这里。他们大多早已被汉化。年轻人也会哼着港台的流行歌曲满街走。我发现这里的一些小饭馆很不错,特别是当地的手把羊肉更别有风味。都是来自于呼伦贝尔的草原羊,又肥又香。不过一小盆要三十多块,这个价格对我来说自然是有些偏贵。今天是一个人溜到街角的小吃部里解解馋虫。所以,只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我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本早已破旧的《北方民俗大观》,我正贪婪地从里面汲取着营养。刚刚查到海东青这一段。书上这样写着:
海东青,又称。也是满洲图腾。
海东青,猎鹰的一种,满语“雄库鲁”汉译,译为,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是满洲族系的最高图腾。代表,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满洲精神。海东青出自肃慎地(古东北),其颜色不一,体型中等,比一般鹰、秃鹫小的多。但爆发力惊人,且性情凶猛,产于我国关外黑龙江、吉林一带。是满族人打猎必备猎鸟。以纯白色、天蓝色、纯黑色为上品。康熙皇帝赞美海东青,“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垦。”。不仅宣扬了武德,激励军勇,更夸耀了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其力之大,加千钩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由此可见海东青在古代东北帝王眼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这海冬青竟是一个北方游猎民族的图腾。怪不得天上出现海东青时,他们为什么露出那种惊恐的神色。原来我就是那个萨满口中所提的,接替冤魂的影子。我已经感觉得到,这些古老的氏族文化已经就在我的身旁了。虽然我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萨满口中讲出的那个诅咒我时时不敢忘记:“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公墓留夜。”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开这个玩笑。
“来盘手把肉。二两散白。”声音不大,由我的对面响起。手把肉!我在肚子里百万馋虫的呼喊下不得不抬头观瞧。声音来自一个老者,和我坐在一个桌上。这位老者汉人打扮,六十多岁的年纪,体态不胖不瘦,,两鬓都已斑白,肤色倒是不错,白里透红,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脑门油光铮亮没几根头发,一看就不是常干力气活的山里人。穿着没什么特别,就是件灰色的厚毛衣,从里面翻出白色衬衣的领子略有些褶皱,肥厚的棉夹克衫外套整齐地叠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见我抬头看他,便也冲我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有穿透力,夹带着慈祥和友善的光芒。这种笑容像极了孙先生,让我对这位陌生的老人凭生出无限的好感。不一会儿,他要的手把肉和烧酒摆到了桌面上,香味扑鼻,很快就把我那碗羊汤的味道吞嗜个一干二净。他一面撕咬着羊肉,一面非常享受地滋喽着散装烧酒。让我看得痴了。这在我眼里,成为了一副美妙的风情画。如果我能活到他这把年纪,能一个人找个这样的小馆子,围在暖暖的火炉旁边,吃着这样的人间美食,喝着烧酒,也不逛来人世一圈。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个年龄呢?公墓这边已经有人莫名的死去,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我的脑子乱了起来。
手机在腰间响个不停,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是罗秘书打来的,说有急事让我速回宿舍一趟。这个罗秘书也真是的,话也不说明白就挂电话,好在小吃部离宿舍也就是几分钟的距离。我付了帐,又冲对面的老爷子点了点头,赶忙穿了外套一路狂奔。
还没进院子,我就感觉气氛有哪里不对头。出来进去的同事表情都十分异样。难道又有什么怪事发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院子当中站着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让所有的人表情变得异样。
而我,和他们的反应更是不同,我感到血脉贲张。全身的热量都在这时一起迸发出来。我完全不顾院子里其他人的存在,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在电光石火之间抱起那人高高抛起。这不是别人,是我天真可爱漂亮懂事大方娴淑温柔得体聪慧机敏热情的女朋友——晶晶。
“你,你怎么来了?”我激动得忘乎所以,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她美丽的双眼乐的只剩下一条缝。从这条缝里,我看到了那两汪世界上最晶莹的泉水。“桃子师付,先放我下来嘛。”
我这才想起还把她抱在半空中。周围传来同事们的哄笑声。我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笑,把她放回地上。我说这些家伙眼神怪异呢。见到晶晶还不为之动容的男人真的不太多见。这时我才细细地打量她,才十几天没见,又是不同的风情。皓齿明眸,肤色白中透红,一头乌黑秀发高高盘起,一件长长的黑色皮夹克,下穿仔裤,磨砂面的平底靴,这套成熟女人的装扮更映衬出她修长的身材。这样的美女,连神仙都得让她三分,别说民政局的这些单身小伙子们了。
罗秘书也从屋里出来笑着搭讪:“桃主任,这位姑娘说是来找你的,让我给你打电话,又不让我说得那么详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是不是给大家介绍一下?”
几个光棍虽然和我不是太熟但也随声附和着:“就是嘛,介绍介绍。”
我清了清嗓子,不无弦耀地向大家介绍:“感谢大家的关注,这是我的女朋友——于晶晶。”
一听是女朋友,不少人心凉了一半。有几个当时就敲掉冻在嘴角的口水回屋取暖去了。我也接过晶晶随身带来的拉箱,把她接进屋里。剩下的人见我们小两口久别重逢也不便打扰,一哄而散。
我关紧了房门,身子刚刚转过来,还没看清形势就被一张小嘴封住了嘴唇。
我们就这样拥吻着,好长好长时间,谁都不愿意先分开对方。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缓缓地分开,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们的嘴角都挂着笑,谁也不肯先讲话。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晶晶,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你不欢迎吗?”她脸上还是那种盈盈的笑,两个酒窝就在淡粉色的两颊之上,我看着看着又醉了。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我做梦都想让你快来,可是谁能想到幸福降临的这么突然。”
“呵呵,我来这里是为了检查一下桃子师傅的工作。看看桃子师傅会不会背着我搞个金屋藏娇什么的。”晶晶那种快乐顽皮的本性又暴露无疑。虽然晶晶的年龄并不比我小,但我感觉到和她在一起真的会添很多童趣,很多时候她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女孩子越是这样,越是需要男人保护,也就越惹人爱怜。
“哪儿能啊,我哪里敢金屋藏娇呀。再说,这里荒山野岭的。宿舍这个大院住着几十号人,除了做饭的大妈,女人都没一个,让我上哪儿藏娇去?”我一本正经地向她汇报情况。
“是吗?那我可要搜搜看了,说不定你这床底下就藏了个女人呢。”说着,晶晶竟真的蹲下身子撩开床单向床底下查看。
拉开床单的一霎那,她一动不动了,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下,好像呆住了一般。
我被她这莫名的举动吓懵了。难道我床底下真的藏着个女人?
“晶晶,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床底下有什么啊?”我记起住进这个宿舍的一周多以来,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早已为我熟知了,单单这床底下,我还确实没揭开被单看过。晶晶的举动,给我一种瞬间的极大恐惧。我实在不敢想下去,那里面会是什么?
她终于一字一句地咬出了一句话:“好——奇——怪——的——”
“——箱——子”
听到了箱子这两个字,我长出了一口气。凑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蹲下。原来这所谓的床只是一些砖支起来的床板罢了,这也就是这单人床为什么比一般的单人床宽大很多的原因。床板一定是林区的人自己用木料做的,比一般的床板要厚很多。床底下靠墙的位置有一个凹槽。那个位置很不明显。如果晶晶不说就算撩开床板一样是什么都看不到。那里面确实有一只老式的小木箱。上面有做工并不细致的铜环和雕饰,还有一把锁头锁在木箱上。小木箱的位置恰好在床的一个视觉死角上,不仔细看还真的特别难发现,想来是木箱的主人故意藏在这里的。
晶晶转过头看着我,看的我不明所以。她扑哧一声又乐了,乐的我莫名其妙。“老实交待,你在这木箱子里都藏了什么?”
“藏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藏,这个箱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申辨道。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呢?谁相信呀。”晶晶还是一脸笑意。
“真的不是我的。我也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还是一脸认真和无辜。
“那我来告诉你,这里面是什么吧。这里边是两个啤酒瓶和二百元钱”晶晶说的有板有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惊诧了。
“笨啊。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
“哪个故事?”
晶晶随手拉过来个小垫席地而坐,给我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结婚了。男孩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床下的小木箱你要发誓永远都不许打开。女孩心中一紧,难道他有什么瞒着我?不对啊,他工资卡,银行卡,保险卡,现金……都在我这儿,能有什么啊?于是女孩满口答应。男孩喜出望外,感激地说:放心吧,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事实也是这样。男的勤奋工作养家糊口,生意也越做越大,不过回家的次数也少了不少。男的还是有点怕老婆,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结婚10周年纪念日时,女的在家等自己的丈夫,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忽然她想起了箱子。借着酒劲,她打开了箱子,令她惊讶的是箱子里除了二百元钱和两个啤酒瓶外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回家了,女的赶忙向他认错。谁知男的却有点不好意思,他说:其实早该告诉你了,可我怕,唉,算了。我说……说过要……要对你好,可可我怕,我怕我管不住……自己,所以我只要有一回……一回对不起你,我就放一个啤酒瓶在箱子里。
啊,女的失声哭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
哭了好久,女孩原谅了他。十年才两次外遇,毕竟他还是要这个家的,女的心中还有疑问。那那二百元钱是怎么回事?
嘿嘿,男的得意地笑了。箱子装满了,我就把啤酒瓶卖了,那是卖酒瓶钱。
女的登时昏死过去。”
听晶晶一本正经地讲完,乐得我差点也昏死过去。
“我们才分开十几天时间,我要是能搞出几个酒瓶子来,那我岂不成了情圣。呵呵,再说,有晶晶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谁再找别的女孩子谁就是傻子。”我嘴上像抹了蜜,可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对晶晶赞美的言语,自己觉得即便是一千句一万句也不够多。
“别再管这个箱子了。你到底怎么就来了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扶起晶晶坐回床上。现在我不想管别的事情,瞧她百遍千遍都瞧不过瘾。
“在成山镇开完会以后,单位给了我放了一周的假。我想你想得太厉害,就又把年假放到一起凑了半个月的假期来找你了。我还剩两门考试没过,这不把书都带过来了吗。”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手机的蜂鸣声响起,是汪局长亲自打过来的。他问晶晶到了没,我赶快说到了到了,多谢大局长的关心。局长说等忙过了这一两天要亲自过来看看我们,还有关于晶晶的食宿问题已经安排了罗秘书帮助解决。我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晶晶看着我的单人床发愣。我顺她的眼神向床上望去,两颊不禁发热微红。原来,我换洗的衣服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一下。你先坐啊。”她的目光没有动,好像她眼里看的并不是这一堆衣服。她在看什么呢?难道我这床上躺着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别吓我呀晶晶,你看什么呢这是?”
她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这张床,幽幽地说道:“我不要什么罗秘书帮我解决住宿问题,我就要住在这里。”
我再一次幸福地昏死过去。
晚上宿舍食堂的大妈喊开饭的时候,我带着晶晶一起过去。晶晶拿着我给她的饭盆,跟在我后面,俨然也是民政局的正常职员。但这只是我的想法,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不是。站在这一群打饭的人中间,她实在是太扎眼了。以至于几十双眼睛,都在用直光、余光……各种方式像灯塔一样在她身上乱扫。饭菜打完,我看了下座位,这些民政职员里熟络的不多。恰好方小胆一个人坐在靠边的桌旁,就拉着她在到那里坐下。
“晶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局里的司机方师傅。”
“方师傅你好。”晶晶大方地伸出一只玉手。
老方别提多狼狈了,猛地咽下嘴里咀嚼中的米饭,又把自己的手在衣角上擦了擦,这才敢伸出手来握晶晶的手。可嘴角上还是粘着一颗饭粒,
我们落座,各吃各的。满屋子的饭客都选了能清楚观测晶晶的位置边吃边看。顿时每人的饭量都大增数倍。我突然记起了宿舍床底下的箱子。一直没好意思问罗秘书在我之前是谁住在这里,现在问方小胆是个不错的机会。
“方师傅,请教个问题。”
“桃主任客气,俺山里人实在,有什么就只管问。只要俺知道的,一定有啥说啥。”方小胆对我向来毕恭毕敬,这也许是机关司机的职业病。
“我住的这间宿舍以前是谁住过呢?”
“这!”方小胆停住了夹菜的动作,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嗯,以前是辉辉住在里面。”
其实他说了也和没说一样,这里的人我一共也不认识几个。我哪里知道谁是什么辉辉。“您能给我指一下哪个小伙子叫辉辉吗?我有东西要还给他。”我环视周围,发现不少炽热的目光还在灼烧着我的晶晶,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辉辉。我要把这个上锁的箱子物归原主。
“还给他?桃主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情你还是问别人吧,别问我了。”方小胆一改常态,虽然没和我发火,语调也算平和,但我明显感觉出他言语中的不快。 我被吃了个闭门羹,而且是在心爱的女友面前,心里窜上股无名火。但理智立刻就把这团火浇灭。从这几天的交往中,感觉方小胆是那种很好交往一团和气的人,提起辉辉能让他如此不快,这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我定了定神道:“方师傅,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咱们这边谁和谁之间的过结我也不了解。如果无意冒犯了你,望你不要见怪。”
我这样一说他的敌意立刻就消失了,反而显得不好意思。“桃主任,你来的时间短不了解情况,怪我不应该误会你。你也知道我现在胆子很小,有些问题我是想想都会害怕的。但愿你不会像我这样。”
他说“但愿你不会像我这样”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有为难但也有期盼。
接着他终于叹了口气说:“辉辉是个好小伙子,可惜上秋的时候死在了公墓。”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方才明白过来,以前住在我这间屋子里的人竟是肖队长他们讲过的那个死者。这一惊可不要紧,浑身都不自然地哆嗦一下。晶晶本来对我们的对话没太留意,但最后也半清不楚地听到方小胆说谁死了。我怕吓到晶晶,向方小胆示意了一个眼色,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闭口不再提此事。
划上门的那一刻,晶晶与我相视一笑。我们知道随着门被锁上,这屋子就完全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世界。这地方不等同于晶晶的女生宿舍,也不等同于公园和林荫路,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绝对私密的空间。绝对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们有着一整夜的时间可以互诉衷肠,可以亲密无间。在这么美好的时刻,我把是谁住过这间屋子,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全都抛在了九宵云外……
夜深了,幸福时刻的回味还萦绕着我的周身,晶晶像只小猫依在我的臂弯里,睡得很甜。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起了白毛风。在宿舍当中能听到那种近似于哨子的声音。像无数个游荡在空中的鬼魂轻声的哭泣。他们试图从门窗的缝隙中飞进屋里,但终究没能得逞,只能哀怨地尖声嚎叫。我睡不着觉了,窗外透进来几缕灯光,经过满是冰雪窗花的玻璃,把宿舍的墙壁映得有些诡异。我想起这屋子竟是刚刚神秘死亡不久的辉辉住过,有些不寒而悚。好在有晶晶陪我,要不我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面对这间屋子。
墙壁上的驱鬼符是谁帖的?是死者本人还是他死以后别人对我的关照。另一侧墙上为什么有红色的双喜字印记?有人在这间屋子里成过婚,那成婚的人又是谁?这个叫辉辉的小伙子,死的不明不白,他会不会在这间屋里留下什么他的印记呢?这一切的一切,又都似乎都和一群找宝的人有关。无论是汪局长,还是肖队长他们都一再强调所谓的宝藏根本不存在。但原本不存在的一块铜牌,怎么会吸引那么多的盗墓人的目光。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吗?据我所知,盗墓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玩意儿,大多数盗墓的人要精通天文地理、历史考古、风水数术、野地生存,规模大一些的盗墓贼更都是团伙作案。无论是其工具之先进,手段之高明,盗洞之准确都令人叹为观止。连专业的考古队都望尘莫及。这样的一些人,他们能够像苍蝇一样地围绕着这里。这说明什么?
箱子。床下的那只箱子。一定是辉辉留下的。因为放的地点太过隐蔽,一直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使它安安静静地一直停在这个房间里。那里面会是什么呢?是一些和找宝相关的书籍?辉辉找宝时留下的日记、地图或是相片?亦或是什么人手、人手,一只绣花鞋?呸呸呸,怎么越想越离谱,想到恐怖片里去了。相信一个箱子里不会有那么邪乎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我再也没法安静地躺下去了。我轻轻挪动身体,让晶晶的头缓缓地从我的臂弯里滑落出来,安静地落在枕头上。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她嘴角露着甜甜的笑,那个小小的酒窝就在腮边异常地迷人。我悄悄地起身,侧过身子穿鞋。麻利地蹲下,探身取出床下的那个小木箱。
木箱拿在手里,立刻一股浓重地生土味道直冲鼻尖。我强忍住才没打出一个喷嚏来。看来确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动过它了,生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从地上拽了块麻布,小心地拂拭几下,而后拿到手中仔细端详。这个箱子并不大,是只老式的小实木箱,有一定的重量,这说明里面应该是装着什么东西才是。好像没有书那么重,也没有一只手那么轻,我终于可以排除一两项可怕的怀疑。上面的小锁头小的好像不堪一击,完全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装备。我对付这种锁最有办法了,估计直接拿我行李锁的小钥匙捅捅就开了。
我蹑手蹑脚地找到了裤袋里的那把行李锁钥匙,果然没费什么劲儿,就听得“喀吧”一声翠响,小箱子应声打开。
穷尽了我所有的想象力也没有猜到这里面存留的是什么。打开盖子。木箱里面铺的是块白花花的布,布下还盖着什么东西。就在这个瞬间,我开始害怕,开始后悔自己的冒险。但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我屏住呼吸,咬着牙伸手欲揭开那层白布,可手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一股阴气似乎正向我袭来。我的手已经搭在白布上了。激动人心的一刻就要……
一只手从我的后侧搭到我的肩上,柔弱无骨,无声无息。
我本来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箱子上。突然间肩上受了这真实的一下。“啊”的一声,差点就魂飞魄散。
“别吵,现在可是半夜,人家都睡着了。”这熟悉的声音竟是晶晶发出。原来是她被我开锁的微小声音惊醒,不声不响地走到我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的心还在一直“咚咚”地跳个不停,节奏像《威风锣鼓》。“我的晶晶小祖宗,你是要把你师傅吓死才算数呀?”
“凶什么吗,人家就想逗你一下嘛,下次不逗就是了。”晶晶看我不高兴就撅起小嘴,表情可爱极了。
看她这副表情,我什么气都没有了。“好晶晶,乖,别生气。我不是想吼你,刚才你真的把我吓个半死。”
“嗯,你干嘛大半夜的打开这个箱子看呀。难道这箱子里真的有什么秘密?”
“我就是想知道这箱子里的秘密才打开看的。到底看看里面是什么古怪的东西。”有晶晶在一旁胆子大了许多,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上面那层白色的粗布。虽然只是借着外面的灯光,但我们还是都看清了。白布下面是两个很精致的小竹篓。这个东西我当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这是一副普通的围棋。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以后,我不禁又失望透顶。箱子里根本没有如我所愿,辉辉根本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想来也是,他的确是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他自己也不会想到。那就更没有可能专门为到这个屋子里的人留下些什么了。我让晶晶打开灯,自己拿出围棋和白布翻看着,试图从中嗅到什么。果然又有了新发现,那块白布打开竟有三尺多长,一侧还有缝边,中间压着粗线。这不是块普通的白布,而是一件斗蓬。还有,在其中一盒围棋子的竹篓里,有一张纸质的棋盘。我把它打开以后发现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地标示了白子和黑子的位置。按说这种棋盘最便宜不过,没有什么特别。但从这张棋盘的印刷和折印来看,这副棋绝对是没怎么下过的新棋。
“师傅,你怎么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呢?原来你也有随便翻人家东西的习惯呀?”晶晶仍不明就里,托着腮帮子一脸的天真。
“我这是在断案子,在找证据,哪里是在动人家的东西。这些都是被害者的遗物。”我想即然以后晶晶会是我的妻子,那这些事情自不必隐瞒。我把这些天来我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她完全听傻了,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听完了之后瞅瞅我,又看看墙上。“完了,完了,桃子师傅你真成了这个辉辉在人间的影子了。”
“啊!为什么你这么说?”
晶晶若有所思地说:“你看,人家说有个新人会来到公墓接替他。那人就是他在阳间的影子。这不是明显在说你吗。而且你想想,你不但顶替他来到公墓,而且你们的年龄相仿,还住在同一间宿舍里。最可怕的就是,现在更是应验了这件事。”
“怎么应验?”我不知道晶晶又看出了什么,有时女人的直觉就是比男人敏锐许多,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一见面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你没看见咱们这屋子的墙上有红双喜的印记吗?”
“是呀,曾有对新婚的爱人在这里住过。我早就看见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笨啊你,你怎么就想不到,那对新人就是辉辉和他的女人呀。”
“何以见得?”我有些狐疑。
“你想呀,只有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才会分配到宿舍来住,而且宿舍大都几个人合住一间。一个人住单间的情况并不多见。你现在是公墓的主任,是因为级别特殊才住这里,而辉辉只是个普通职员,为什么住这里?”
“你是说因为他新婚没有房,局里才让他住这里的?”
“正是。你没发现这屋里的床比普通的单人床宽大许多吗。以前他和他的女人住这里,现在你也和你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发现差点把自己说成了是我的女人,娇羞地不敢说下去。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大惊。这么多巧合,难道我真的是辉辉在阳间的影子?只要我夜宿公墓,就会大难临头吗?
我又翻弄着那件斗蓬和那幅围棋。
“他为什么要在箱子里放一件颜色雪白的斗蓬呢?还有,这张围棋盘上画的棋谱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我也不理解。可能没什么含义,就是普通的个人物品吧。”
“绝对不会的。如果不是重要的个人物品,他不会把它藏的这么深,而且还用锁锁上。”
“也是,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两件物品。也许对于了解整件事情很有意义呢。”
晶晶突然间露出了笑容。我有些惊讶。“你笑什么?”
“我觉得我的这个假期真是不错,不但可以见到我天天思夜夜想的桃子师傅,而且还可以参与这么刺激的历险。”
我想起当年晶晶在宿舍里那么害怕鬼。现在竟然把这些当做一次历险。晶晶真的长大了。
我若有所思地回答:“对,一次绝好的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