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苓听到子琦说三药的手机关机了,也感到有些意外,立刻说:“我让人去诊所看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要拨号,一名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在胡同口负责警戒的警察,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对苏苓说:“苏队,刚刚在胡同口有个小男孩跑来交给我这封信,说转交给这里一个叫子琦的叔叔,随后就跑开了。”

苏苓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写,然后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

“十一二岁,穿着跟街道上的孩子差不多。”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苏苓本能地感觉到信封内的东西与三药有关,因为点名交给子琦,她没有打开,转身把信封递给了子琦,同时疑惑地说:“奇怪,谁会知道你在这里?”

子琦接过信封后赶忙打开,里面是一张医生开药方用的白色普通处方笺。子琦的神情忽然怔了一下,眼睛盯着手上的处方笺,双眉皱了起来,两个眉毛之间形成了一个川字。

“写的什么?”苏苓轻声问道。

子琦愣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把手里的处方笺递给了苏苓。

苏苓接过处方笺,只见上面既没有药名也没有剂量,只有两行由数字和偏旁部首组成的乱七八糟天书一样的内容:

三二戈二七土又宀八十一宀六五,日四十四又一三四又扌四十一又六五刂八示一方白一五。

苏苓轻声把处方笺上的内容读了一遍,没有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便看着子琦疑惑地问:“这是谁写的?像是密语一样的东西?”

“是三药写的。”子琦很肯定地回答。

“你怎么确定是三药写的?”

“我们俩小时候经常玩这种游戏,而且笔迹也是三药的。”

“那上面写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子琦摇着头说:“还不知道,需要一本小学生用的《新华字典》才能把内容翻译出来。”

苏苓急忙对叶雪寒说:“赶快去找一本《新华字典》来。”

叶雪寒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屋子。

苏苓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处方笺,问子琦:“你告诉过三药来这里?”

“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过来了,没人知道我来这里。”

“这就有点奇怪了,他显然知道你在这里,另外……”苏苓沉思了片刻,疑惑地说,“三药为什么会写这封密信?”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在搞什么鬼,要不去诊所找他问一下。”

苏苓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地说:“我有种预感,三药恐怕出事了。”

“三药能出什么事?”

子琦的话音未落,两名身着便衣的侦查员走进客厅,两人都是刑警二中队的,前面的叫王同,廖昆仑就是安排他们俩去子家诊所了解情况。

王同瞥了子琦一眼,然后对苏苓说:“苏队,子家诊所的三药医生可能失踪了……”

不等王同说完,子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地问:“三药失踪了?”

苏苓心想,看来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她看着王同平静地问:“具体什么情况?”

“廖队安排我们俩去子家诊所了解情况,到诊所后只有一个护士在,护士说三药在十多分钟前出诊了。我们问她三药去哪里了,护士也不知道详细情况,三药离开时只是说昨晚约好的,病人住在东关陈家客栈……”

听到这里,苏苓与子琦相互看了一眼,三药所说的病人肯定是指萧碧菡,看来刚才的判断是对的,就是三药给萧碧菡做的针灸。

王同接着说:“我们又返回陈家客栈,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三药的影子,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于是又回诊所了解了一下情况,把他可能去的几个地方都问过了,都没有见过他……”

苏苓想了一下,然后对两人说:“你们马上去找王所长,请他组织派出所的全部人员配合你们,一定要把三药找到。”

两人答应一声急匆匆地离开,子琦看着苏苓着急地问:“三药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苓把手里的处方笺递给他:“把这封密信破译出来也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叶雪寒拿着一本《新华字典》跑进来,焦急地问:“我在胡同里遇到王同,他说三药失踪了?”

苏苓点了一下头:“嗯,赶快破译出这封密信也许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叶雪寒把字典递给子琦。

子琦摆了一下手,对他说:“我说着,你来查字典,这样会快一些。”

“好吧,怎么查?”

“很简单,先查偏旁部首,然后查找第几画的第几个字。”子琦用手指着处方笺继续说,“‘三二戈’表示第一个字是‘戈’字旁,笔画数是三里面的第二个字……”

叶雪寒迅速翻阅字典,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字,急忙说:“这个字是‘我’。”

“第二个是土字旁,然后找两画中的第七个字。”

“这个字是‘在’……”

子琦迫不及待地说:“宀八十一宀六五这两个字不用查了,我知道是‘密室’。”

“我在密室。”苏苓轻轻说了一遍,四个字似乎验证了她的猜想,急忙问,“那后面的是什么字?”

子琦很快就把后面的几个字破解出来:“明天找到禁方。”

“我在密室,明天找到禁方。”

苏苓吃惊地说:“从密信的意思看三药已经找到藏匿禁方的地点,看来刚才我的判断是错的,也许三药跟整个案件有关。他可能不是幕后主要人物,但是肯定参与了案件,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对神医门和子家的情况掌握得如此详细。”

子琦一身不吭地坐在圈椅里,他不同意苏苓的分析,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看着手上的处方笺,思考着三药写这封密信的目的。如果说三药参与了寻找《禁方》的行动,肯定会躲着自己,怎么还会写这封信?

“子琦。”苏苓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又问道,“你怎么看三药写的这封密信?”

“有点不合常理。”

“哪里不合常理?”

子琦直视着苏苓:“说实话在看到这封密信前,我心里还多少怀疑三药是否参与寻找秘籍的行动,但是收到密信后我反而不相信他参加了。”

“你认为密信是三药写的吗?”

“是他写的。”

“那你如何解释密信说的内容与他的失踪?”

子琦摇摇头如实地说:“我无法解释,但是直觉告诉我三药不会参与这起案件。”

叶雪寒忽然说:“这一切会不会是有人设计好的阴谋?”

“设计好的阴谋!”

子琦猛地抬头看着叶雪寒,这句话突然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雾蒙蒙的夜空,他感觉脑海中灵感一闪,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刚才只顾考虑萧碧菡的死因,根本没有细想,昨晚萧碧菡在诊所昏迷过去,如果三药是用补法针刺病人的期门穴,只会加重病情,病人根本就不可能清醒过来,更不用说自己走回到陈家客栈来。子琦边思索边喃喃地说:“不错,这可能是设计好的阴谋……”

“阴谋!”苏苓急忙问,“是什么阴谋?”

子琦看了苏苓一眼,没有说话,紧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屋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苏苓和叶雪寒都好奇地看着他,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沉思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子琦抬头看了看珍两人,摇着头说:“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苏苓着急地问。

“刚才只顾琢磨萧碧菡的死因,有一个重要问题没有想到,昨晚三药用补法针刺萧碧菡的太渊穴后,她就昏厥了过去,如果期门穴的针灸继续用补法,那么就会使热邪循肝脉上冲于头,只会加重病情,她根本不可能清醒过来,又是怎么会回到客栈来的?”

苏苓听出了事情的苗头,心想莫非是刚才观察出现了问题,便转身走进卧室。子琦和叶雪寒见状也跟着一起走进来。

苍白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被无形的迷雾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她的庐山真容。神秘的女人,神秘的死亡原因,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说不出的神秘气息。

苏苓从法医勘查箱里拿起放大镜,打开专用放大镜上的自带光源,贴近死者白白的胸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地说:“期门穴上的针孔的确是向内凹陷,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死者期门穴的针灸是用补法毫无疑问,问题是萧碧菡是在诊所做的针灸,如果是在这里或许还能说得过去,所以叶警官说得不错,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阴谋。”

“如果说是阴谋,那这个阴谋设计得也太周密了。”苏苓沉思了一下,疑惑不解地说,“那这些针灸又如何解释?难道是她回来后又做了第二次?”

“只有一种可能,死者与昨晚去诊所的人不是同一人。”

苏苓和叶雪寒都用惊愕的目光注视着子琦,这个大胆的推断有点出人意料,不过并非没有可能。

子琦看了看两人,用肯定的语气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苏苓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有两个萧碧菡存在,不过这个推断的确有合理的地方,而且这也刚好可以解释死亡时间有偏差的原因,在那个人去诊所的时候,这个萧碧菡其实已经死亡了。”

虽然这仅仅是个推测,但是三个人好像都认定这个推测是正确的,叶雪寒急忙问:“哪一个是真的萧碧菡呢?”

“我相信这个应该是真的。”苏苓指着炕上的尸体说,“你马上采集她的指纹,然后与这个房间里留下的指纹进行比对,如果相符,就说明炕上的死者是真正的萧碧菡。”

“好,你们到外面等着吧,十分钟内保证出来结果。”

苏苓向子琦招招手,示意他到外面客厅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外面的客厅里,都没有想到案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子琦疑惑不解地说:“为什么会有人假冒萧碧菡去诊所?”

“这么说你确定卧室里的这个人是真的萧碧菡了?”

“凭直觉就知道里面的这个人是真的,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装扮成一个人不难,连这个人的病都能假装出来,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还使自己的脉象与病危的人一样。”

“其实要做到这样并非不可能,我曾看到过一些相关的资料,有个双重性格的女人,当她认为自己有糖尿病的时候,到医院做检查,各项指标都符合糖尿病的病症,但是当她认为自己很健康的时候,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现在医学已经证明,人的意识能够控制肌体组织表现出某种疾病特征来,所以通过自我心理暗示做到你说的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不错,我在国外学习时就看到过类似病例,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不过要能做到这一点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表现得才真实。”

听子琦提到演员,苏苓立刻想到了正在拍摄的电影,演技高超的演员显然能做到这一点。她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个剧组的确有让人怀疑的地方,也许他们是真的在寻找中医秘籍而不仅仅是在拍电影。”

子琦又想起失踪的三药,急忙说:“假如昨晚去诊所的那个人与这个萧碧菡不是一个人,也说明三药与案件无关,否则就没有必要弄出两个人来。”

“子琦,刚才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直没有说,有谁能证明昨晚诊所发生的事情?”

“我能证明……”

不等子琦说完,苏苓就摆着手打断了他:“你只是接到过三药的电话,并没有亲眼看见诊所里发生的事情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昨晚三药在电话里说的事情是假的?”

“如果不能证明有两个萧碧菡,那么昨晚发生在诊所的事情就是假的。”苏苓用手指着卧室门口,“换个思维方式,这个萧碧菡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的死也证明三药告诉你的事情是假的。”

子琦一下子愣住了,的确没有理由反驳苏苓的假设,刚才之所以推测有两个萧碧菡,是因为他相信昨晚发生在诊所的事情都是真的,而眼前的这个萧碧菡的确可以证明三药的话是假的。他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张口结舌地说:“那……那三药给我写这封密信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苏苓回答,叶雪寒从卧室里出来,他已经用电脑完成指纹对比,对他俩说:“死者就是萧碧菡,在卧室里采集到的指纹几乎都是她留下的。”

苏苓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案,凶手显然了解萧碧菡的身体状态,然后用子琦所说的方法杀死了她。”

“如果能用这种方法杀人,凶手肯定是个精通中医的人。”

子琦感觉叶雪寒的这句话是那么刺耳,显然是在暗示三药,但是他却无力反驳,目前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对三药不利。

苏苓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子琦说:“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说完,苏苓转身走出屋子。

来到院子里,苏苓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局的电话,把案情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下,最后向局长请示道:“这边离局里的实验室比较远,有些检测赶回去又很不方便,前不久市局技术鉴定中心刚购进了一辆刑事勘查车,车上配备的各种检测仪器和设备很完备,您能不能向市局请示,把刑事勘查车调来支援我们一下?”

“好的,我马上向市局领导请示。从你谈的情况看,两起案件很可能有联系,我同意把两起案件并案调查。另外,两起案件无论是案情还是涉案人员都很复杂,你们一定要特别注意,有情况及时汇报。”

“是,我会随时把案件的进展向局长汇报。”

打完电话后苏苓又回到屋里,接着刚才的话题对子琦说:“你刚才说三药为什么要写这封密信,我猜测他或许已经找到了藏匿秘籍的地方。你说过进入到藏匿地点后并不意味着能发现《禁方》,必须使用阎罗针法在自己的百会穴下针。三药可能是担心自己的针灸技术,而且你说过神医门有许多弟子进入藏匿秘籍的地方后再也没有出来,三药肯定也在担心自己出不来,所以才会用密信的方式告诉,密信上特意注明时间也是这个原因,他一定是在明天这个时间给自己下阎罗针……”

“这么说你认定三药是凶手了?”

苏苓摆摆手,接着说:“首先杀害傅教授的凶手不是三药,从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凶手可能是个女人;另外,我说过三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策划整个事件,他也不具备这种实力,可能仅仅是个参与者,或者只是提供信息,否则凶手不会把你的情况掌握得如此详细。”

叶雪寒忽然问:“苏队,那萧碧菡的死是否与三药有关?”

苏苓看了子琦一眼,模棱两可地说:“我刚才给局长打电话,请局长跟上面请示,把市局技术处的刑事勘查车开到这里来。等勘查车来了后马上就可以把采集到的物证进行检测分析,寻找犯罪嫌疑人了。”

子琦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情绪也低到了极点。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对苏苓说:“如果这里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苏苓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能理解子琦此时的心情,只好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子琦摆摆手:“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他慢慢走出房门,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如果有三药的消息请告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