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完毕,苏雨和王刚一边快步走下都宝公司前长长的台阶,一边讨论着:“唐珏,这个人我们以前似乎忽略了,他和秦家的人都很熟悉,能自由进出秦家。宋紫欣案中贿赂服务员小金的那个男人和魏鹏飞案中从戒毒所领走他的男人外貌特征也跟唐珏很符合。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秦浩天,看来也很有可能是这个姓唐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记得第一次在秦宅和唐珏见面时,他说过,宋紫欣死前一段时间一直在他那儿进行治疗,还告诉他自己为学生时代的事情而苦恼。你想想,宋紫欣会在他那儿进行什么治疗呢?”

王刚拉开车门的手停住,问:“什么治疗?”

苏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缓缓说:“心理治疗!我真迟钝,当时唐珏就提到他在英国时参与了一些心理病例的研究,他是个心理医生。在我们的分析中,什么人会装叶璇的鬼魂来杀宋紫欣?除了无法行动的叶教授、死了的魏鹏飞,好像就只剩下了宋紫欣的枕边人秦浩天。其实,还应该有一个人可能会了解当年那件惨事的真相。”

王刚坐下,刚要发动车子,突然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对啊!心理医生能了解病人的绝密隐私。这个唐珏,难道真的是他?要不找那两个目击者来认认人?”

苏雨思索着说:“他刻意做了掩饰,就算是目击者说有几分相似也不能作为定案的有力证据。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去化验一下这个杯子里的残余物,再听听司徒南那边的检验结果。对唐珏,做秘密监视,另外查他的背景。一个人如果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事,那绝不是没有目的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查到了一点他可能的动机,恐怕我们整个的疑团就能迎刃而解了。”

在疾驰的车子上,苏雨忙着打了几个电话,先让在队里的小李赶快查唐珏的背景和家庭情况,又问了问还在医院的秦阳,得知化验结果果然和他的设想一致,陈雪中的毒就是那神秘的海妖之歌。最后一个电话,他打给了宋紫妍。仅仅两天不见她,就似乎是过去了两个世纪,苏雨从前不相信所谓相思之苦,现在却甘愿让自己陷入这种傻乎乎的情感中去,乐而不疲。

“坠入情网啊!咱们的苏公子这回算是真正坠入情网了!”王刚在一边阴阳怪气地打趣他。

苏雨温柔地和宋紫妍说了再见后,挂断了电话,回击王刚道:“你还不是被何丽的小手抓得牢牢的?彼此彼此!”

“唉!一把辛酸泪啊!”王刚掩不住乐颠颠的表情。

苏雨的手机又响了,一接听是小薇,告诉他自己现在在机场,马上飞去香港。原来苏妈妈在那边事务繁忙,又知道苏雨这边忙着查案,暂时关闭了调查所,就干脆让小薇飞去陪伴自小因病瘫痪的苏小蝶。

“一路小心点!自己照顾好自己。”苏雨叮嘱了几句,收了线,不禁凝眉不语。

“怎么,想你妈妈和你妹妹了?”王刚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苏雨轻轻说:“自从一年前我继父去世,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妈妈说得对,我是应该负起一个哥哥和儿子的责任。所以这个案子结了以后,我打算向紫妍求婚,带着她一起去香港定居。”

王刚点点头,但随即又沉默了。他和苏雨十几年的朋友情谊,一旦谈起离别自然难免伤感。

“我妈说了,我结婚时,让你和何丽、秦队,以及刑警队的伙计们一起过去玩玩,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王刚咧嘴一笑:“那敢情好,白吃白玩,我们家何丽准会乐坏了,她就想去香港买漂亮衣服呢。”

两人正说着,一辆黑色奥迪车迎头开来,两车相错时,对方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深深地望了一眼苏雨。

苏雨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他忙扭过头再看时,那辆车已经扬起一阵尘土,转了个弯不见了。他来医院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对陈雪不利?

苏雨顿时有些心神不宁。

两人停好车,一路小跑爬上医院的三楼,秦阳正在一边听一位中年医生说着什么一边点着头。看到他们俩来了,秦阳和医生握了握手走了过来。

“秦队,陈雪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苏雨有些紧张地问。

“人还是没醒,不过刚才主治医生说了,脑电波检测已经有信号了,心脏检测也比较平稳,应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一个星期内苏醒的几率很高。”

苏雨舒了一口气,又追问道:“刚才那个唐珏有没有到医院来过?”

“唐珏,那个私人医生?他没有来过,倒是秦浩天赶来了,怎么?”秦阳诧异地问。

苏雨和王刚就详细地向他汇报了一下在都宝公司的发现。

秦阳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唐珏有很大的嫌疑,可是他为什么要毒杀陈雪呢?除非他就是那个神秘的戴银色指环的男人。”

王刚补充道:“如果是陈雪想除掉宋紫欣而成为秦氏集团的女主人,她找到唐珏做帮手,或许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他们俩一个是医生,深谙人的心理,能了解宋紫欣的陈年往事,利用她杀人心虚的事情敲诈她,造成她的恐慌;一个是曾经的运动健将,身体条件完全能做到视频中假女鬼那样凌空而起,而且相貌身材都和目击者描述的一致。而且还有一点,这两个人都有在美国生活的背景,想弄到海妖之歌还是很有可能的。那么当唐珏感觉我们警方已经开始注意到陈雪,而且开始调查她时,担心我们会顺藤摸瓜找到他,可能就会干脆提前下毒,杀人灭口。”

“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苏雨,你觉得呢?”

苏雨沉吟了片刻:“我有个想法,陈雪也许未必有杀宋紫欣的动机。不过这还需要联系上一个人以后才能证明。”

“谁?”秦阳和王刚追问道。苏雨正要说话时,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推开了,秦浩天脸色哀伤地走了出来。

他抬头望望秦阳等人,突然盯住了苏雨,双眼射出了一股怨恨的光芒,他狠狠地说:“苏先生,你说会帮我查婷婷妈妈的案子,怎么会查到赛琳娜的身上?怎么会让她中毒?”

苏雨还没开口,王刚抢着答话:“秦总,我们警方完全是根据案情的需要来询问陈雪,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我们已经有了下毒者的线索,会追查下去。请相信我们警方。”

秦浩天的怒气似乎被这句话激了起来:

“相信,怎么相信?你们警方就会到处乱查,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

王刚正要再理论,被苏雨一把拉住。

苏雨向前一步,静静地望着秦浩天:“秦总,五号别墅里查出的东西已经足以证明陈雪与你太太的死有关,一切证据都指向陈雪是杀人凶手。我想事情到了这时候,你该下决心说出真话了。你为什么帮陈雪买那幢别墅?为什么把她带回江城?为什么千方百计隐瞒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你如果真的关心陈雪,想帮助她,就该说出全部真相。”

秦浩天坚决地摇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赛琳娜肯定不会是杀我太太的凶手,为了婷婷她也不会这么做。”

王刚忍不住接口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除非你知道凶手是谁?”

秦浩天脸色变得惨白:“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太是抑郁自杀的。”

“你知道吗?宋紫欣中的毒是海妖之歌,陈雪中的毒也是海妖之歌,而且这个凶手已经开始在威胁你的女儿,难道你还不想说出你隐瞒的事情吗?”

苏雨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秦浩天的脸。

秦浩天愣了几秒钟,嘴巴张了张,最终闭上了。

他阴沉着脸,推开苏雨,一言不发地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苏雨咬了咬嘴唇,就差一点,他刚才已经感觉到了秦浩天内心的动摇,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

“我看这个人嫌疑还是很大,口口声声说宋紫欣是自杀,拼命维护陈雪。对自己老婆这么薄情,对别的女人却这么用心。说他是凶手绝对有动机。”王刚有些不屑地说。

重症监护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护士不耐烦地把一个男人推了出来。

是司徒南!他眼角挂着泪水。

“司徒博士,里面情况怎么样?”苏雨等人忙问道。

“刚才小雪的手指动了动,我以为她就要醒了,就大声叫医生护士快来。谁知护士来看了说,是我看花眼了,仪器上没有任何的波动,还不让我待在里面陪她,赶了我出来。”

王刚拍拍他的肩膀,颇为感慨地说:“博士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像个男人!”

秦阳把司徒南拉到一边长椅上坐下,苏雨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苏先生,我想小雪目前这种样子,还是要赶紧通知她妈妈,她只有这一个亲人,医生说了如果有亲人的呼唤,她苏醒的机会会大一些。”

“我也正想问您这件事,博士,您能联络上陈雪的妈妈吗?我正想就一件事的真相向她求证。”

司徒南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里面搜索了半天,点出了一个号码。

“我试试,小雪的妈妈是个单身妈妈,18岁就生下了她,独立把她抚养长大。前几年,她嫁了个加拿大人,到那儿定居去了。我曾经和她通过一次电话。”

谁知司徒南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却是电话录音。原来陈雪的妈妈和她的继父外出度假了,要十天后才回来。

“没办法,苏先生,暂时联络不上她妈妈,不过我给他们留了言,让她一回来就立刻赶到江城来。”

司徒南失望地摇摇头,刚要把手机收进口袋,一直注视着他的苏雨突然问:“等等,博士,您的这个手机屏幕保护上的照片上的背景不是江城师大的钟楼吗?”

司徒南点点头:“苏先生的眼力真好,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一张照片了,自从我们家败落后,很多小时候的东西都丢失了,我生怕这张照片也丢了,才把它从我哥哥那里翻拍后保存在电脑和手机里。”

“怎么,博士您的家乡是江城?”这一说连秦阳和王刚都有几分好奇。

司徒南点点头,眉间涌上一丝愁绪:“是啊,以前,我爷爷原本经营着江城最大的纱厂和药铺等等,可以说是当时的江城首富。我们家以前的旧宅就在现在的九里香溪别墅区一带。”

秦阳岁数大些,对那些旧事有所耳闻。

“想起来了,我听老辈人说过,司徒家以前可是富甲一方啊,后来在解放前不久全家带着家产逃亡海外了。真没想到,原来博士您还是名门之后啊。”

司徒南苦笑了一下:“名门之后,一场繁华幻梦而已。我们家的确是带了大笔财产逃亡到香港,后来又辗转去了美国,可是在我爷爷死去后没几年就彻底败落了。原因是我父亲是我爷爷的独子,但自小身体孱弱,常犯头痛症,我奶奶就听从庸医之说,让他吸上了鸦片,结果造成他整天就窝在烟榻上虚耗生命。我母亲本来就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不善持家,结果被我父亲的姨太太卷跑了家里全部值钱的财物。家里还剩下的几处房屋,也在我父亲后来的几次错误的投资中被抵押掉了。后来,我父亲抑郁病死,母亲没多久也过世了,有一段时间我和我哥哥都要靠勤工俭学来完成医学院的学业。”

秦阳等人听了都不免欷歔,似乎许多富豪之家到最后都会有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

“不过,博士,如今您在医学界这么有成就,您父母也可以很安慰了。”王刚劝慰司徒南。

司徒南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哥哥的天资本来比我高得多,原本是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的,可惜——”

“您哥哥,他不也是位医生吗?博士您上次不是提过您认识陈雪就是在您哥哥的诊所的吗?”苏雨插嘴说。

司徒南很佩服地望望苏雨:“苏先生真是过耳不忘啊!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你也记得。”

王刚笑了:“他小子是著名的人体电脑,电话号码打过一遍都能记得住。”

司徒南听了后又是赞叹不已,倒把苏雨弄得不好意思地直摇头。

“不错,我哥哥比我早两年从医学院毕业,因为成绩优异直接成为住院医生,后来又在华盛顿戈登教授的心理治疗诊所里服务了两年。他的天赋极高,在心理治疗方面很有建树,才28岁就已经获得年轻医生的最高荣誉总统金质奖章,可是在前途无量之时,他却突然被一件丑闻缠上了,不得不辞职了。”

司徒南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丑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博士?”苏雨的眉头轻轻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