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五个人沿着狭窄的小道向前走,地下河的河面越来越宽,但是我们脚下的道路却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狭窄湿滑,加上还有些往下倾斜的坡度,一只脚有时还会不小心滑到河里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拿出头灯戴在了头上。之前我一直用的是手电筒,因为我觉得以后的路要艰险很多,不想浪费头灯的电量,但是现在的路如此之窄,一只手拿着手电筒感觉十分不方便。为了腾出手来,我决定还是把头灯戴上比较方便些。就这样我们几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能互相照顾,又能避免掉到河里本能地再把别人拉下来。沿着这样的路前进,速度可想而知了。只有马彼得大概是因为受过训练的缘故,走得,不时在前面停下来等我们几个。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直走在最前面带路的马彼得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一个窄小的洞口说:“科恩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现的那个什么六面体的。我当时也进去看了一下,里面除了一个很小的空间以外,并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洛桑听了马彼得的话后走了过去,先在这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观察了一下,然后爬了进去。
我们在外面等了没多大一会儿,洛桑就从里面爬了出来,叹了口气说:“里面就是一个洞,什么也没有。”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有东西也应当让那些德国人给拿走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洛桑不会不明白的,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我也钻进洞里看了一下,里面果然就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和外面不同的就是墙壁明显是人工雕琢出来的,上面有一个小凹口,应该就是放置六面体的地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钻出洞来,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对于这样一个普通的小洞,张凡和何影根本就没有兴趣进去看了。
洛桑朝着马彼得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前行。马彼得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了二十多步,就听见马彼得在前面大叫了一声,跟在他后面的我不由得心里一紧,但随即又稍稍放下心来。因为我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从他的语气能判断出,他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喊叫的,而是在咒骂什么。
等我们几个走近,马彼得耸了耸肩,指着前方说:“前面没路了。”
果然,前方一堵黑漆漆的岩壁死死地挡住了我们。这个岩壁延绵到四周,形成一个“U”形,把我们包围在了里面,似乎一切都戛然而止,只有那个地下河水还在缓缓地流淌着。
“这怎么可能?”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面同样也是岩石,连一个老鼠大的洞都没有。
一直默默跟着没说话的何影说:“会不会刚才有别的岔道,我们没有注意,错过去了?”
马彼得皱着眉头说:“怎么可能?我就是在刚才发现六面体的地方返回的,距离这里没多远,中间要是有岔道我也应该能发现的。”
洛桑点了点头,也认同了马彼得的说法,说:“是啊,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很注意,并没有发现别的洞口,而且刚才我还在地上发现了德国人扔的食品垃圾,他们应该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说着,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那他们怎么会消失不见了呢?”
我找到一块相对大点的空间蹲了下来,把手伸进地下河水里,大概是河水太深的缘故,河水竟然还微微有些温度。我抬头看了看张凡,他也和我一样,把手伸进了河里,两眼却望着水流过来的方向。我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向河流的上游望去。
上面的水不停地流过来,而这里的水面却是波澜不惊,而且水平面也没有升高。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张凡看了看我,笑了:“你也看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说:“河水流过来,这里的水面却没有升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下面有洞,河水都从下面流过去了。”
张凡说:“是啊,只不过,如果下面有暗流,上面多少会有些漩涡才对,但你看这水面,上面连一点儿微波都不起,这确实太奇怪了!”
洛桑说:“有可能水下面的洞会很深很深。”
马彼得在旁边说:“我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带潜水器了,大概就是因为要过这里吧。如果水下面真有暗流,我们不带潜水器具还真不能下水,会被暗流的强大吸力给吸进去的。”
何影说:“就算是德国人潜水过去了,但是我舅舅却什么也没带,他怎么也同样消失不见了呢?”
我和张凡对看了一眼,心想:是啊,以我和张凡这样的年纪和体力,尚且不敢下去一试深浅,更何况何影的舅舅这样年近六十岁的老者。
正当我们疑惑时,何影皱起了眉头,说:“你们听,似乎有什么声音。”
我们几个听了何影的话,都屏住了呼吸,支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果然,隐隐约约有一种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一种咝咝的声音,细小得如同蚊虫之声,若有若无。过了一会儿,声音稍稍变大,如同马蹄的嗒嗒声徐徐而来。渐渐地,一匹马变成了十匹,十匹变成了百匹,当汇聚成千军万马的轰鸣声呼啸而来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洛桑,只听他高声大叫:“快深呼吸!”他的声音刚刚落地,我就看见地下河的上游掀着巨大的浪花滚涌而来。
我还没来得及吸气,水花巨大的冲力一下子就把我们几个都拍到了河里。
我喝了几口水之后,双手拼命地拨水,想浮出水面,但是身上的背包浸了水之后,像是有千钧重,让我不断地向下沉。我挣扎着,费了十多秒钟才把背包解掉,这十几秒钟对我来说如同漫长的一个长夜。当我把肺部积攒的最后一点儿氧气呼出之后,便两手拼命地拨水,迅速地向上面浮出。
当我一头蹿出水面,使劲呼吸了两口空气之后,才用手抹了把眼睛看了看四周。
还好,水面上四颗睁着眼睛的脑袋都在互相张望。
上游的水流明显比刚才减弱了许多,但是想游过去却还是不可能的事。水面在不停地升高,如果不能赶快游到上游去,等到水面到达岩壁的顶端时,我们几个就会被活活淹死。
马彼得试了两次,没游几米就被水流给冲了下来。看到马彼得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尚且如此,我们几个也放弃了游过去的打算,准备另寻生路。
水面在慢慢地升高,我们也随之往上,不大一会儿,我们的脑袋就快挨到洞顶了。我大声喊道:“不能这样等死,一起往上游吧!”
张凡、洛桑都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一闭眼,把头扎进水里,拼命地拨打水花,向上面游去,但是仍旧是徒劳。上面的水流看似减缓,但是冲击力仍然不小,我们连续的几次冲击,都被水流给冲了回来。我们放弃了游到上游的想法,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另外的求生办法,但是不断涌入的水流却不给我们这个机会,水位在慢慢地升高,我们只能拼命地踩水,随着水位的上涨而升高。不大一会儿,我们的头就挨到了洞顶。当水面漫过我的嘴巴时,我心里暗想:这次看来真要葬身在这个山洞里了。
正当我们几个绝望的时候,水面却伴随着一种“呼噜呼噜”的声音快速下降了,这个动静就如同下水道排水时发出的声响。还没容我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脚底下有股强大的吸力把我们拉了下去。
身体随着这股强大的暗流快速向下坠去。我紧闭着双眼依靠求生的本能使劲挣扎,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也不知垂直下降了多少距离,突然感觉身体猛地一转,改变了方向,像是被推到了一个横着的洞里。虽然水的流速快得惊人,但是此刻我快要憋炸了的肺却仍感觉速度还是慢。我想快点儿到达这水的尽头,氧气此刻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奢侈品。
被水流横着带了有十多米,水流突然变成了向上的推力,我的身体开始上浮,我心想,这次应该有出头的希望了。
当我被水流推出水面后,立即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想把刚才失掉的氧气一次性全给补回来。等我深吸了几口气后,才睁开眼,想看看张凡他们几个人是否也被冲了过来。
大概是头灯上的玻璃片上有些水,光线不是特别明亮,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我的身边只有还在不停往上翻腾的水花,除了一个被冲上来的旅行包外,空无一人。
岸边不是太远,我游了两下就到了,使劲爬上岸,又探出手,把水里的旅行包拽了上来。
我坐在岸边,焦急地注视着水面,希望能看到张凡他们几个人浮出水面,但是足足等了五分钟,也没能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上来。我心里一阵难受,不敢接受他们几个人都遭遇不幸的结果,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真有不测,应该也会随水流浮出水面才对;没有浮出来,也可能是在冲下来的时候,抓住了什么东西。想到这里,我心里稍稍感到了一些安慰,这时,才感觉到肚子饥饿无比。我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头灯似乎快没有电了,光亮只能照到很近的地方。我不甘心地大声喊了几声张凡他们的名字,从四周传过来的回声可以判断,我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大洞。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沮丧。
我看了看身旁的旅行包,认出来是马彼得身上背的那一个。他的背包和我们的不一样,比所有人的都要大,看来里面的装备也应该很齐全。虽然以前老师家长都教育过我,不能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但在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太多,拉开背包的拉链,想在里面找点儿吃的东西。
果然里面有一些绿色塑料袋包装的食品,虽然上面的德文我不认识,但是从形状和气味上可以判断出,是包压缩饼干。
我撕开包装,一边在心里感谢着马彼得,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东西,我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头灯所能照射出的光线距离太近,似乎全被黑暗吸收了过去,不能照射到任何物体,再想到张凡他们还生死不明,一股孤独感和恐惧感突然涌了上来。
我翻开背包,在里面找到一个大号的手电筒,急忙按开开关,一道非常强烈的光柱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拿着手电筒照向我的周围。这个能照到几十米外的光线竟然还是照不到任何物体,这个洞的庞大看来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移动着光线,心里非常明白,目前最现实的就是找到一堵石墙,我能靠在上面,这样多少能让我有些安全感。像这样处在四面空旷的地带,总感觉背后有东西在窥视着我,让人感觉非常不踏实。
当光柱照到我身体右侧的时候,出现的东西差点儿没让本来就已非常紧张的我彻底崩溃——一个人在离我三四米的地上坐着,正表情狰狞地瞪着我。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让我差一点儿把手里的电筒给扔掉。等我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头。这个人刚才在我手电筒的照射下,竟然丝毫未动。我定了定神,把手电筒的光线慢慢从那人的身体移向脸部。
这人的眼部正死死地盯着我,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了眼珠,只有两个黑黑的眼洞。看得出已经死亡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张着的大嘴显得脸部极其瘦长,面部很多地方都有些腐烂,所有这一切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恶心。
我从地上站起身来,把马彼得的包背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向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尸体是以坐着的姿势立在地上的,虽然衣服已经有些破烂不堪,但是仍然能看出是一件蓝色外套。地上有个米黄色的背包,已经被打开,里面是空的。我注意到地下有一大片水渍,从水渍的面积来看,应该有几个人在这里刚刚停留过。我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那群德国人。可以想象,他们利用潜水设备通过刚才的通道,从这里上的岸,然后发现了这具尸体,背包里的东西或许就是被他们拿走的。
我从地上拿起背包,看看是否能在上面找到些什么线索。果然,在背包的拉锁下面,写着“武成”两个字。武成?我心里吃了一惊,虽然已经想到这个人可能是科考队的成员,但是按洛桑的说法,武成是神秘消失不见的,怎么会莫名地跑到这里来?转念一想,或许这具尸体不是武成,只是拿了武成的背包而已。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下,发现那些凌乱的水渍最终向一个方向走去。我果断地选择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说实话,在这样的一个山洞里,我可不希望和他们相遇。
我转过身,关上了手电,在头灯微弱的亮光照射下前行,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尽量节省电;二是在这洞里还有另外的人,光线太强容易被人观察到。
刚刚走了十多米,就发现前方不远处隐约还有两个人。我急忙站在原地,小声地问了句:“是谁?”在我心里极其渴望能是张凡、洛桑他们几个,但是我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仍是一动不动。
我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所看到的情景又让我大吃一惊:竟然是两具站立着的尸体。身上穿着的87式军装让我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科考队里那两个二十多岁的解放军战士——刘飞和张国斌。他们双手紧握着冲锋枪,枪口冲着前方,似乎已经瞄准了什么物体。和刚才武成那具尸体一样,他们两个也是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在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时突然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