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九点多的时候,洛桑出现在我们房间的门口。还没有等他开口,我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住着呢?昨晚我在梦中还梦到你了呢,你在追一个人,也不知道追上没,然后就醒了。”

洛桑并没有理会我的讥刺,说:“那人跑得太快,还是没有撵上。”

洛桑坦诚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刚想再说什么,他却对我和张凡说了声“跟我来”,然后不容我们考虑,直接转身就走。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和张凡跟在洛桑的身后走出旅馆。

我们住的旅馆本来就在城边上,跟着洛桑走过了几条街道后,就来到了城郊。洛桑走到一个简陋的小屋前,掀开门帘,对我和张凡说:“进来吧。”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心里难免会想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埋伏。我朝张凡使了一下眼色,然后我先进去,张凡留在外面,这样,万一里面有什么情况,张凡在外面也可以大声呼喊。

我进了屋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面积三十平方米左右,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些必需的日常用品,连一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让我吃惊的是在靠近墙的一张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病人。说他面目全非一点儿也不夸张,整个面部的皮肤都好像被烫伤过,而且还有些溃烂,显得十分狰狞恐怖。在他的脸上还戴有一个眼罩,似乎还能减少一点儿可怕的感觉。

洛桑看到我的表情,叹了口气,对我说:“这里面没什么事,可以让你的同伴进来了吧?”

我冲门外喊了一声,张凡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进来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吃惊地看了看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洛桑没有回答我们,而是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药瓶,仔细地用棉签从里面蘸了点药水,然后走到病人身旁,蹲下身子,一点点地在他的脸上擦拭着。

看到这个场景,我和张凡只能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明白为什么洛桑会带我们来这里。

等洛桑忙完了这一切,才站起身来对我和张凡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离开了吧,我不想让你们也变成他这副样子。”

我冲着洛桑打了个手势,想问他这人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洛桑说:“没事的,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放心,他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不然刚才我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我这才问他:“这人是怎么回事?你让我们来看他是什么意思?”

洛桑说:“不管你们来白公山是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因为那里埋藏的秘密也许永远都不会解开了。我让你们离开确实是好心。”说着,他指了指床上的病人,“看见他了吧?他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没有我那该死的好奇心,他也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洛桑指着病人的脸说:“他身上有大面积的灼伤,而这些灼伤永远也不会好了。我雇了一个保姆,每天都要给他上回药。虽然我目前的收入很低,但是每个月都会支出很大部分钱,我必须这样做,因为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问道:“这人是谁?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洛桑回答说:“这是我后来认识的一个朋友,当时我一直不太甘心,我们两个一起又去了白公山的地下,结果在下巨石像深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年轻一些,执意要先顺着绳子下去,结果下去之后,我听到他恐怖地‘啊’了一声,就急忙把他拉了上来,他已变成这样了。”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让你多次去洞里寻找?”我问道。

洛桑说:“要找的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我去那里就是想要找出是谁在诈死的线索,查出到底是谁杀死了我们这些科考队的成员。”

张凡插嘴道:“刚才你说的巨石像深口是什么?”

洛桑说:“巨石像深口是我们科考队给里面的一个深洞起的名字。这个洞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像,所以我们给它起了这个名字。这个深洞我们用仪器测量过,深度达到一千多米。”

我听了冷笑道:“深度达到一千多米?那你刚才说你们两个竟然想用绳子下去?”

洛桑听了,回答说:“如果你真的去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我带你们来的意思就是让你们看看这个人,让你们知道想要寻找真相的后果。”

洛桑说完这句话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说实话,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床上这个人,我很难想象一个好好的人竟然可以变成这样,床上的这个人确实给我和张凡带来了震撼和犹豫。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开口道:“你不是也想要寻找真相吗?只有不坚定的人才会选择退缩。”

洛桑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我想,如果你愿意,可以接着上次把科考队入洞后的情景说一下,我们一同来寻找答案,看看到底谁最可疑。”

听了这话,洛桑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回忆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找出那个诈死的人,也许是我老了,脑子真的不太好用了,你们两个可能真能帮到我。”说完,他便接着上次给我们讲的继续讲述起来。

“在白公山的地下,每一个石厅都有好几个出入口。为了避免迷路,经过反复探测,我们都会在洞口的上面做上记号,三角形是代表通往出口的;正方形代表是死路;圆形代表还没有探测到尽头。

“老刘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只能一个人爬着钻进去。当我们一个接着一个钻进去的时候,眼前奇异的场景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撼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石厅,比我们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石厅都要大。地面非常平整光滑,肯定是做过人工处理的。在石厅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通往地下深处的洞口,我觉得也许叫窟窿更加合适。这个窟窿直径有五六十米的样子,往下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别说拿手电筒照了,就是扔下去一个荧光棒,也是一直能看到它消失的,根本看不到底。在石厅的另一侧,有一个巨大的人头石像,这个石像有十多米高,是在石壁上直接雕刻出来的,雕刻的线条也不是特别清晰。给我们最深印象的是这个人头像有个巨大的眼睛。武成说这可能是类似原始社会的图腾崇拜,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说明很早以前,就有人发现这里了。

“老刘一开始对发现这个石厅的兴奋心情是显而易见的。他不停地在这个巨大的窟窿旁边走来走去,但是过了一会儿,兴奋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虽然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但是如何下去,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用瞬变电磁仪测量了一下深度,竟然达到一千多米。由于窟窿太深,拿绳子下去显然不现实,但是当时又没有别的办法。老刘决定,先派一个人顺着绳子下去,尽量看看下面有什么。

“那两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自告奋勇地要求下去,可他们的职责是保卫我们的安全,如果让他们下似乎不太合适。对于我们这几个长期搞科研的人员来说,要想这样顺着绳子下去也确实有些勉为其难。老刘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其中一个战士解下自己身上背的装备,只留了冲锋枪挎在胸前,然后把绳子系在一个石柱上,扔下绳子,顺着爬了下去。

“我们都在上面焦急地等待。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那个战士爬了上来,很兴奋地对我们说,下面大概一百米的峭壁上有一个平台,还有像是自然形成的阶梯可以继续往下走,但是能走多远,他就不清楚了。

“老刘听了决定先在原地休息一下,大家吃些东西,然后集体下去。这时候,一直蹲在旁边不知在计算什么的苏红梅把老刘拉到了一边,不知跟老刘在说些什么。两个人说着说着似乎小声争吵了起来。我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老刘最后一句是,就这样决定了,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苏红梅似乎也不再坚持。我当时猜想应该是苏红梅反对老刘决定集体下去,但是什么理由我就不知道了。

“在休息的时候却出了事情。对我念叨知道赵秉义死因的岳丛林出了意外。

“他说要去解手,因为洞里有女性,所以就走到另外一个洞口里。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听到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我们急忙跑过去。在那个洞口里,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有人,但是在这个洞口的下面,有微弱的光亮传来。我们拿手电筒照过去,发现下面全是黑压压的虫子。片刻后,虫子散去,那个微弱的光源变得明亮起来,原来是岳丛林的手电筒。刚才被密集的虫子压住,所以光亮显得很弱。而在这个手电筒的旁边,是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显然是岳丛林的。”

说到这里,洛桑的神情明显有些激动了。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上了科考队成员的名单,然后划掉了赵秉义和岳丛林的名字,抬头对洛桑说:“我有个想法,你说的诈死的人一定是你们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尸骨的人。在这九个人当中,一定会有这样的人。”

洛桑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这样考虑过。”

“我有些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不断杀人呢?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洛桑说:“我以前怀疑这个人是想要知道这次科考队的行动目的。不断杀人后,那些分散的字条就会集中起来,然后他就知道了,但是后来仔细一想,他连科考队的目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一开始就冒险杀人呢?万一是一件不值得的事,风险岂不是太大了?所以,我现在断定,他一开始就知道行动的目的,他杀人不会是这个原因。”

洛桑所分析的和我想的一样。我刚想再问他一些问题,包里的手机发出了收到短信的蜂鸣声。

我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原来是何影发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速来我舅舅家,有了新发现。

我把手机放回包里,起身对洛桑说:“科考队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我现在还有点事,这几天我会经常来这里的,咱们一起来分析,争取早日把那个凶手给找出来。”

洛桑见我要走,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站起身来,掀起门帘,做出送客的表示。

我扭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他那满是灼伤的脸让我更想知道这个地下洞穴埋藏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