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的条件下,桃木已经是上好的驱邪物件了,结合惊魂汤的奇特效应,普通的阴邪之气早该散去了。但吴奇这一阵折腾,除了看到那女子的小腹还在有增无减地膨胀外,并没有任何疗效。

眼下那女子满头大汗,疼得死去活来,手指甲都卡进了那男子的肉里。吴奇急坏了,再这样下去就麻烦了,自己身处险境,也算是逼上梁山了,再弄出人命来,还不得让这帮野蛮人活剐了!眼下他感到极为棘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男子看到那女子的惨状,又悲又怒,睁大双眼紧瞪着吴奇,当时就想上前找他拼命,被绿衣女子伸手拦住。那绿衣女子眉头一皱转过身,严肃地对吴奇道:“族长不会宽恕杀戮者,如果你救不了她,我也帮不了你!”

吴奇暗暗叫苦,他自然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但这事情总不能强来吧,这奇症怪状都跟自己过不去还是怎么的,都让自己碰上了,自己要再做几十年大夫,出本《奇症录》都没问题了。情急之下,他的脑袋也无暇想其它的了,一本本医书在他脑袋里疾速地翻开过滤着,常言道病急乱投医,现在的吴奇也算是病急乱寻方了,只不过病在别人身上而已。

“我有个法子!不过要不要再试,还得看你们的意思!”吴奇试探着问道。情急之下的灵光一闪,使得吴奇猛然想到了什么,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方法的极端,于是不得不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

如今那女子的病因已经找到,正是因为有魍邪之气入体,人体内有种啃食人灵魂的鬼虫,叫作三尸虫,邪气到了极致,体内的三尸虫便猖獗起来,累积而成了气候。

一般来说,驱除人体内的一种东西,多用的方法是一物降一物的对抗。举例来说,就是如果一个人感染了感冒病毒,然后服用了感冒药,那么在他的体内就会出现感冒药和感冒病毒之间的对抗,最终药物胜利,于是便治好了感冒。同样的道理,魍邪之气郁结体内,也可以用药物或者其它方法与它进行对抗,用以消灭它。但这女子体内的魍邪之气已经相当顽固,此时如果强行对抗,条件不具备不说了,还会因这种剧烈的对抗出现极大的危险。

所以现在不能仅仅依靠气之间的冲突对抗。除了对抗,还有一种疗法,被称作“鸠占鹊巢”,意为用另一种更厉害的邪气,驱除体内现有的邪气,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而吴奇身上刚巧有赵拐送给他的极邪之物:墨阴沉,虽然这种方法也很危险,但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不作一番尝试了。

吴奇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二人皆将信将疑,他们对医术虽然是门外汉,听不懂吴奇那一堆稀奇古怪的专业术语,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又不能不破釜沉舟一回。尤其是那男子,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之前吴奇的表现他也看到了,现在要想让他痛快决定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塔布,如果让族人知道了信姑的事情,我们都逃不过惩罚的!”那绿衣女子只略一思索,便下定了决心,对着那男子劝慰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信姑了,你忍心让她继续这样痛苦吗?”她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成败在此一举,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起码信姑都不会再痛苦了。

“莫依!把你牵连进来,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大夫,我们开始吧!”被唤作莫依的女子表情淡定,嘴中说出这关系人生死的话,丝毫不显得慌乱,她的双眸在灯光的映射下,盈盈闪动,吴奇看了极为动容,也拿出了十足的勇气,挽起袖子道:“那开始吧!”

几人开始了准备工作,为了避免病人失控造成不好的后果,吴奇建议二人将她双手绑在床头上,塔布和莫依负责束缚住她的双腿。吴奇快速地就位,分别就鬼门、鬼垒、鬼府、鬼嶂、鬼壁五穴分别下了针,再补充堵塞任督脉麦气门,封三阴交、三阳交,暂时性关闭可能通行邪气的气门。

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安全,墨阴沉是极邪之物,本身就邪气逼人,一旦使用不当,受施者很可能当场暴亡。再一方面,主要是关闭大多数供气通行的脉络,免得信姑体内淤积的魍邪四处窜流分化,起不到很好的驱除作用。

几针下去,信姑叫痛的呻吟声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拼命的挣扎,整个床板都被挣得当当作响,一旁各抱一只腿的塔布和莫依几乎已经无法控制住她了。吴奇知道这是体内浊气积聚,郁结得难受,不得已而为之的反应,当下不敢怠慢,道了声“抓紧了!”便伸手就去掰信姑的嘴。

信姑身上的气力尚且如此大,嘴上更不必说了,眼下的极度不适感已经让她丧失了理智,极端的不配合,嘴巴仅仅咬住使得吴奇死活掰不开。

吴奇当下急了,眼下她的大多数气门都已经关闭,郁结在腹部的魍邪之气如果得不到释放,极可能直接冲断脉络。他哪里敢多想,急中生智地取出一根针,直接刺在信姑的天突穴。天突穴是人体的痛穴之一,吴奇这一针虽然是在她剧烈挣扎下仓促完成,却也分毫不差,正中穴位,信姑当即吃痛,“啊”一声惨叫,控制不住张开了嘴。

吴奇看准了时机,伸手就将墨阴沉塞到了她的口中,一手牢牢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顶着她的喉咙,以免墨阴沉滑落卡在了喉咙里。

墨阴沉一进嘴,信姑当即猛地一蹬脚,险些将莫依二人掀倒在地,吴奇的双手丝毫不敢放松,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他明白,真正体验成败在此一举的时候到了,这时候要是出了任何差错,那可就真的无下文了。所以即便此刻几人的双手因过于用力几乎都要抽了,还是没有人敢有丝毫的放松,这情形简直就是玩了命地从阎王小鬼那里把信姑往回拉。

不一会儿,就在几人都快顶不住的时候,信姑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好像气力用尽了一般,不再那般拼命挣扎了,只是身子抖动得厉害,一颤一颤地仿佛触电了一般。吴奇轻轻松开一只手,刚想擦擦遮了眼的汗水,突然信姑又猛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挣断了捆着自己手臂的绳索,整个上半身几乎就要立起来。

吴奇一看这大惊,一把就将其按回原位,信姑此时的力量惊人,一把揪着吴奇的头发就挣脱了,接着伸出双手,就想卡住他的脖子。吴奇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了,索性借助身子的重量,将她牢牢压在床上,信姑反复挣扎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突然,信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将口中的墨阴沉吐了出来,接着浑身像海绵一般松软了下去,一下子昏死了过去。吴奇还没来得及吃惊,突然感觉她隆起的腹部迅速干瘪了下去,接着耳边传来莫依和塔布惊恐的叫声。

“生了!生了!”“啊?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吴奇回头一看,发现信姑的腹部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而床头一片狼藉,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正盘在床尾,瞪着一对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几人。

一眼便能看出,这东西绝不是正常的婴儿,它浑身湿漉漉的,虽然有人形,但浑身血红,一张怪脸出奇的大,两只绿色的眼睛如酒杯一般,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那摸样,既像猴子又像猫,总之绝对不是人!

吴奇从未见过这样的怪胎,跟着也吓了一跳,他之前在城里看过包公案里讲了一出叫《狸猫换太子》的戏,眼前这样的情形跟戏中那东西倒还真有那么点搭调,这怪东西还真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狸猫。

“这是妖怪!就是这妖怪在作祟!”塔布发出一阵怒吼,转身抄起了把小板凳就打。

那东西警惕地缩了缩脑袋,嘴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眼珠子一转,那绿光便一下子更亮了,泛出阵阵诡异之气。突然,那东西咧开嘴,竟朝着他们一笑。

它这一笑,把在场的几人吓得几乎要晕倒,吴奇不是没有见过凶神恶煞般凶厉的邪物,但像这般诡异的还真是头一会见,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塔布对它自然是恨之入骨,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那东西就将板凳砸了过去。那东西灵巧地一闪,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呲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纵身一跃,顺着窗沿就跳出了窗外,“咯咯”地叫着,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