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蛇从张二柱的口中钻出,竟然蜿蜒漂浮在空中,就像能飞一般。很快的,黑蛇的身躯便膨胀了起来,竟然化作了阵阵黑烟,向着四周散去,渐渐地没了踪影,众人一齐惊得目瞪口呆,胆小的妇女和孩子们当即吓得失声哭叫。
吴奇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寥寥几针竟然从张二柱体内逼出这么个东西。不过眼下张二柱的情形让他放心了不少,他抚着胸口解脱般地喘着气,莫名其妙地望着惊骇的众人,一个劲地叫饿。吴奇松了一口气,能感觉到饿那是好事,好胃口也是生命力的表现,吴奇惊喜交加,看来三叔公遗留给他的那本《六壬奇方》还当真大有搞头。
慢慢地,那张二柱恢复了神志,当下就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两口一个馒头,不一会消灭了好几个,把送上来的馒头都吃光了,这才打着饱嗝在众人的盘问之下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张二柱是在山上采药时出的事。当地山区中草药资源丰富,一直就是本地人业余创收的首选项目,张二柱是和邻村的两名村民一起,去深山采集一种叫做鬼杏红的中药。而这种中药只有深山的鬼子嶂那边才有,鬼子嶂是当地出了名的邪门地方,自古就有妖怪的传说,经常发生山民无故失踪的事情,所以这里是当地的禁区,人们对此极为忌惮。
但鬼杏红比较稀有,中药贩子出很高的价格收,这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诱惑力是极大的,于是当地从来就不缺为钱而铤而走险去深山里的。几人冒险入了深山,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夕阳西下,就在几人背着沉甸甸的药框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异常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
这鬼子嶂的名头张二柱他们是听说过的,在这里不太可能会遇到其它人,而且仔细一听便又觉得不像是人在说话。几人心里有些发怵,就想赶紧离开,但那古怪声响越来越近,好像有东西在追击着向他们靠近一般。几人无奈,只得壮着胆子小心地作防护状,用药锄将掩盖的草丛掀开。
此时已近黄昏,再加之密林遮蔽,光线不是很好,掀开草丛只勉强看到一块倒塌的石碑。几人一致判断这是一块墓碑,认为不小心挖到古墓了,又惊又怕。墓碑有字的一方是朝下的,没法看出写的是什么,不过几人也没心思知道,想起方才的诡异情形和山里的古怪传说,都感到有些害怕,当即就准备溜。
就在这时,石碑后的草丛中一阵“滋滋”的声响传来,几人循声搜寻,突然一只赤红色的大蛇张嘴吐杏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那蛇浑身红艳艳的,还冒着缕缕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是一只烧红的铁块。那怪蛇从绿草上爬过,绿草立即变得枯黄,接着像被焚毁了一般成了草灰。几人看到如此怪异的蛇,当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握紧了手中的药锄与那大蛇对峙着。
那大蛇只原地盘桓了几下,突然窜上前发动了攻击,张二柱反应快,见状当即操起手中的药锄就是一下,正中蛇头,那蛇吃痛赶忙缩回了脑袋,盘起了身子掉转了方向作防御状,似乎有逃走的意思。几人一见此当下便有些大意,懈怠了起来,不料那蛇突然一张嘴,照着几人的面门位置猛地吐出了一道黑烟。
那黑烟充斥着一股酸腐的尸臭,几人只感到喉头和胸口一阵冰凉麻痛,像猛然被灌进了一大碗高纯度烈酒,接着又感到浑身奇冷,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当下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几人连滚带爬地勉强远离了鬼烟,那黑蛇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回来后的当晚,张二柱就发了疯,从他吐出黑蛇的情形来看,八成就是中了那怪蛇的招儿!听张二柱说完,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疑问:听张二柱的口气是三人一起中的蛇毒,但为什么只有张二柱一人犯了疯,难道另外两人体质特殊吗?
疑问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人群中即传来一个声音:“他阳气弱,赤鬼火炼的阴毒觅上他他就躲不了!”声音苍老沙哑,但却铿锵有力,颇有震慑力。吴奇扭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身后紧跟着一位长发男青年,王队长也跟在后面呼呼喘着气,这应该就是他请来跳大神的大仙。
吴奇暗自偷乐,这除四旧、铲除封建迷信的风潮刚过没多久,这年头道士可是稀奇货,也只有在这山沟沟里才能揪出一个半个来。这回给张二柱祛了毛病,也算给这帮村民上了一课,今后这牛鬼蛇神的也别争自己这郎中的风头了。
不过看得出村民对这道士竟有几分尊重,一个个还称得上客气,吴奇正纳闷,只见那老道围着张二柱转了一圈,一抚须道:“你居所位居地底,隐晦不透光,门前多为槐柳,阴气难出阳气难进,造就你易病之体,而另外两人终年常吸食麻黄烟,体内阳气聚集,比你更能抵挡阴毒。他二人疾在体表,而你已入脑入髓!银针探穴虽然解了你一时之痛,但治标不治本,遗病犹在!”
那老道说完转过身道:“没想到村中竟有奇人,想起以阳火之法驱阴毒,是哪位高人,能否出来让老道我开开眼界!”
吴奇原本以为这老道会来些怪力乱神之类,没料到几下便点出了病因所在,而且看破了自己的伎俩,不禁暗暗称奇,当下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二人。
这老道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虽然须发都已经白了,但却红光满面,脸上的皮肤粉嫩得像婴儿的皮肤一般,而且精神爽朗,步伐稳健声如洪钟,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派。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一袭黑色贾尼装,背着个半旧的檀木箱子,长发盖住了他一半脸。吴奇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男子的肤色极为特殊,无论是未遮掩的半张脸还是裸露的手臂,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赤红色,看起来就好像没有皮一般。
张二柱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听老道这么一说,又不踏实起来,他媳妇又哭叫着向老道求救。那老道掐指一算,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很快停留在吴奇身上。
“是你下的针?你年纪轻轻,如何习得这助阳驱阴的法子?”老道围着吴奇转了一圈,略有深意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一丝欣赏的语气问道。
吴奇身为医生,对装神弄鬼之流原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老道刚才的分析,恰恰符合《六壬奇方》中的阴阳气理之说,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但是即便如此,既为医者,不仅要治病救人,驱除人们脑子中的封建迷信思想也同样重要,眼看着村民受这道士蛊惑不浅,不杀杀他的威风实在不行!
“这是我家祖传的针法,也仅仅解一时之急而已,要彻底根除,还得费不少周折!”
吴奇说完,那老道呵呵一笑,也不作辩解,当下道:“那我们斗斗法吧,看看是你这神医的技法高明,还是我老道的三脚猫伎俩厉害,咱们切磋一下如何?”
眼下治病救人要紧,切磋斗法实在不是时候,但一看到老道那挑衅般的眼神,吴奇便气都不打一处来,当下被惹恼了,切齿暗道今天我吴奇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出来灭灭你的威风,实在妄为医者!
决心一下,吴奇即道:“好!你说切磋什么!只要不是歪门邪道,你尽管拣最拿手的来吧,别说我不尊重老人!”吴奇当下摩拳擦掌,心道这可是你这老家伙自找的,今天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杀你的威风不可,看你今后那一套歪门邪道怎么去愚弄乡民。
老道爽朗一笑又道:“既然是赌局,总要下点筹码的吧!你拿什么作筹码?”
吴奇听了一惊,心道这老道这时候提筹码,该不会是冲着我那本《六壬奇方》来的吧?这老家伙看起来老奸巨猾的,不得不防啊!可印象中这本书一直都被自己珍藏着,自己视若珍宝,外人连边都没摸上一回,这老道又怎么可能知道!
看吴奇有些迟疑,老道又道:“要不这样吧,今天乡民们都在场,给我俩做个见证,我二人以针灸救人之术斗法,定出胜负后,输的一方满足胜方一个条件就可!各位乡民,请你们作个见证!”
吴奇一听这一怔,便越来越觉得那老道居心叵测了,当下皱眉思索着该怎么应对。而老道的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人开始起哄了,乡下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道士和医生斗法可是个新鲜事儿,怎么也得见识一回。不过有的人也知道这老道性格乖张,眼下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斗法,但众人皆敢怒不敢言,一时毫无办法。
这一起哄便止不住了,吴奇想不答应都不行了,当下一咬牙,发了发狠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切磋技法咱就互不相让,你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就从这位老乡医治开始,你能找出病因就算你赢!”老道大手一扬,作了个请的动作,笑着看着吴奇下一步的动作。
吴奇一听这当即傻眼了,找病因?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情了。自己连蒙带撞的,好不容易才让张二柱神志清醒过来,自己要是知道病因,直接就对症下药了,还用得着和你在这啰嗦吗?
本以为老道玩什么神针探穴、导气归虚之类的,这类东西自己能拿得出手,谁料到这老道耍如此阴招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众目睽睽之下,吴奇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考虑到张二柱的安危,他又不敢盲目下针,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那老道略显得意地一笑,转头朝那赤肤男青年一点头,唤他取出一根银针,伸手扎在了张二柱的后颈上。那张二柱一蒙,很快眼皮开始打架,昏睡了过去。众人不知其意,那老道却不慌忙,要了条长凳就端坐在一旁等。吴奇也纳闷异常,不知这老道玩什么鬼花样,这老道虽然看着倒也算慈眉善目,但吴奇对牛鬼蛇神一向颇为排斥,怎么看这老道都不觉得是个善类。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了张二柱躺倒的方向,接着皆皱眉,赶鸭子似的惊愕地簇拥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吴奇伸出脑袋一看,只见那张二柱的身上,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绿色霉斑一样的东西,而且还在蔓延着,很快覆盖了全身,绿乌乌的极为渗人,好像得了某种古怪的皮肤病一般。
吴奇一见此景更是一阵哆嗦,他记得三叔公偶然盗得火烷尸衣的经历,当时穿着火烷尸衣的正是一具浑身绿色的尸骸!想到这吴奇更是大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老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许久,那老道迅速拔出了银针,张二柱身上的绿色便慢慢淡化散去,随即他醒来,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叫冷,四肢紧紧蜷缩着,似乎恨不得立即找个被窝钻进去。
“体内阴寒过度,我用银针激出了他体内的寒气,化骨尸毒已经深入骨髓,怕是极难驱除啊!”
眼看着张二柱被来回折腾那吓人模样,再听得老道这番话,张二柱的媳妇再也熬不住了,当即抱着老道的腿开始嚎啕大哭,恳请老道救命。这一闹,连着四周围观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老妇人、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一个劲抹眼泪,哀求着老道,一下子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老道身上。
吴奇一看这阵势,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看来自己涉世未深,斗法还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心里暗自骂道我要是有当年三叔公一半的本事,现在哪有你牛鼻子老道妖言惑众的份儿!
那老道倒是不紧不慢,看到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得意的神情,吴奇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岂料,那老道抚了抚须,一本正经地提出治病救人是他份内的事情,但光凭他师徒二人力量不够,必须得要懂得针灸医术的人协助才行。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吴奇,老道话一出,张二柱他媳妇转身上前就抱住吴奇的腿哭叫,众人求助的方向又转向了吴奇,弄得他好不尴尬。更有甚者,人群中有人起哄,说什么吴大夫人品高尚,这回医好了张二柱,干脆就将他外甥女介绍给吴奇,那可是村里的一朵花。
吴奇一听差点没当场撞墙,无奈职责所在,不由得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向老道询问道:“好!只要能治好他,我可以配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老道一听窃喜,望着吴奇眉头一扬道:“我牛老道的法门传内不传外,要配合我,你得先拜我为师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