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蓉刚记下周雨楼的电话,关掉QQ,房门就开了。唐凯从外面走了进来。唐凯的脚步有点儿晃,眼睛微红,他又有点儿喝多了。

唐凯是夏楚蓉的丈夫,夏楚蓉就是楚楚。

夏楚蓉身材高挑,长相并不十分漂亮,但她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个浓浓的静字,这和她在QQ里传递给周雨楼的感觉十分接近。她从不大声说话,也不会拍着谁的肩膀充哥们儿,更谈不到和谁有激烈的争吵。就像她做的工作一样,大学毕业之后她一直在一家美容顾问公司做文员。她既不张扬也不喧哗,总是静悄悄的,而也正因为静,她平添了许多怡人的美丽。你会很乐意看到她笑的样子,那时,她的嘴角会上翘出圆润的弧度,眼睛不自觉地明亮起来,让你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大笑,她会把头侧过去,长发遮住面庞,留给你无限的遐想空间。她皮肤白皙,甚至有些苍白,腰身纤细到近乎孱弱。她长发过肩,但从来都顺从柔滑,毫不凌乱,那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她的性格。

和那些汹涌澎湃如江河的女人相比,夏楚蓉就好比一个安然静谧的港湾。

唐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跟着父母做小生意,但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索性找个工作稳稳当当地干,于是进了家台湾人开的贸易公司。唐凯身无一技之长,但开车是没问题的,以前帮父母做生意的时候他经常开着微型送货。老板见他人老实,就留下他做司机。这位台湾老板年近六十,交游广泛且嗜酒如命,同时对大陆的交通状况很不乐观,所以唐凯就几乎成了台湾老头儿的贴身随从。不但如此,老头儿的老婆也是闲不住的人,经常在城市里蹿来蹿去。唐凯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度过的。

按理说,夏楚蓉和唐凯的人生是无论如何没有交点的,一切都因为那个台湾老太婆。

那老太婆和另一个老女人——夏楚蓉上司的关系一直很好。她经常到美容公司来,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临走时总能带上点儿免费的美容产品。每次老太婆上楼的时候,唐凯就百无聊赖地在车里等她。那天就是那样,老太婆已经上去老半天了还不出来,唐凯在一边仰躺在车座上祈祷老女人赶紧死掉,一边准备闭眼睛打盹儿。这时他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姑娘刚走下大厦台阶就倒在地上。

夏楚蓉一直低血压,那天下午为了整理一份文案,她在椅子上连续坐了三个多小时,进电梯的时候就感觉迷糊发晕,心里只想着赶紧打辆车回家,没想到刚撑到大厦门口就晕倒在地。唐凯当时想也没想就奔过去把夏楚蓉抱上车,送到了医院。其实唐凯不是那种一贯乐于助人的人,只是当时的情况太突然,让他来不及多想。再加上两个来小时的车厢独处让他几近幽闭的边缘,他奔向夏楚蓉时就像一只出笼的雄鹰。

那天天快黑了,老太婆才拎着一兜美容试用装从大厦里出来。开始她没找到唐凯很是气愤,后来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又进一步知道唐凯解救的正是自己好朋友的下属,觉得很是有面子,索性请客。

几天之后,四人餐桌,两个老女人和一对青年男女。

唐凯不会说什么,一直木木的。夏楚蓉和上司都非常真诚地表达了谢意,台湾老太婆整顿饭神采飞扬。在两个老女人尽情絮叨、彼此攀比风韵的时候,唐凯和夏楚蓉有几次目光的接触,他们都慌忙地躲开。夏楚蓉的脸上闪过红晕,唐凯的汗珠掉在桌上。

后来,他们结婚了。

但是这段婚姻终因基础的过于薄弱而出现了裂痕。夏楚蓉和唐凯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和兴趣,再加上唐凯每天早出晚归,感情就越来越淡。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唐凯上床的时候,夏楚蓉会因为他身上那股便宜的汽车香水味而转过身去。

性生活当然并不理想。唐凯身强力壮,又在其他方面无所用心,所以对做爱的频次和规模都有甚高要求,但多数时候夏楚蓉并不乐于配合。这和两人的感情、夏楚蓉的性格和她的身体都有关系。于是情况越来越糟,后来甚至发展到除了必须说的,比如“洗澡吗?我先洗了”之类的话之外,两个人就几乎不再开口。接着唐凯又养成了喝酒的毛病,每天把车停在楼下之后,就在附近的小酒馆里独饮独酌,夏楚蓉就更讨厌了。

夏楚蓉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上网聊天的。

唐凯不是不知道夏楚蓉上网聊天的事,但是他没有勇气制止。说白了,每次面对夏楚蓉的时候他都有种强烈的自卑感。自己的确不如夏楚蓉,这样的丈夫如果再缺少了男人起码的一点品质——大度的话,岂不是一无是处了。再说,聊去吧,反正都是假的。

但是今天晚上,他还是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夏楚蓉哭过。

夏楚蓉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完。而且唐凯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夏楚蓉正往长袍睡衣的兜里揣什么东西。

唐凯愣在门口,“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夏楚蓉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唐凯带上房门,转身拦在了夏楚蓉面前,“你……怎么哭了?”唐凯的舌头有点儿硬,他最近在尝试增加酒量,从前天晚上开始,他一顿喝两瓶小二。

夏楚蓉抹了下眼角,“刚才看了些奶奶的照片。”夏楚蓉的奶奶是一个月前去世的。但实际上在给周雨楼打出一连串问号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之后几乎没有断过。

唐凯极力用表情展示理解,但眼睛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夏楚蓉的睡衣兜里瞄。夏楚蓉心领神会地从兜里掏出一小团纸巾。

“擦眼泪的,没什么。”

“哦……”唐凯的脸更红了,“我没、没……”

“洗个澡再上床吧。”夏楚蓉说完进了卫生间。她把睡衣兜里的小纸条掏出来,记住了周雨楼的电话号码,然后把纸条扔进马桶里冲掉。

这天晚上唐凯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刷牙,沐浴乳和洗发露也多抹了不少。在黑暗中上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一点儿酒气也没有了。但尽管这样,当他往夏楚蓉身边蹭的时候,夏楚蓉还是连身都没转过来,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睡吧,累了。”

周雨楼今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上午先要召集全系老师开个会,后两节要上课,下午要和蒋丹去一趟家具城。蒋丹前天看中了一款美式梳妆台,无比激动,一定要他前去鉴赏定夺。傍晚时分,他的表妹周雨亭从外地过来,他得去接站。不用说,晚上得给表妹接风。

表妹是昨天晚上打来的电话,铃声响起时周雨楼刚把电话留给楚楚,当时他心跳加速,还以为是楚楚来了。

莘江音乐学院。

周雨楼每次走进这座带有些巴洛克风格的院落,都会觉得自己和她心绪相通,从十四年前在这里念书开始,这种感觉始终没有变过。巴洛克风格强调的自由和舒展正是周雨楼与生俱来的个性。

现在莘江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工作由周雨楼主持。周雨楼本来就是副主任,四个月前老主任心脏病突发去世之后,他顺理成章地代理了主任工作。但,仅仅是代理。系主任的办公室始终空着,要等到下一步竞聘之后才能确定由谁坐进去。周雨楼并不是没有对手。

周雨楼走进会议室时人已经来了一多半,冯泰正和大家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看见周雨楼进来,老师们都隐隐收敛了情绪,只有冯泰讪讪地说了一句:“周主任来了,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周雨楼用一个带点儿无奈的笑容答复了冯泰。周雨楼不喜欢这个人,老师们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会议有两件事要说,教授资格的申报和系主任竞聘。最近,省教委要在全省艺术高校范围内破格提拔一批年轻教授,任何四十岁以下的教师都可以申报。在莘江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年轻教师数量是最多的。周雨楼对大家做了一番动员,鼓励青年教师充满信心,并把评审组对专题论文的要求传达给大家。接着讲系主任的竞聘。

周雨楼说:“竞聘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做些准备。”他看看冯泰,“系主任在我和冯老师之间产生,副主任和主任助理大家都可以报名参选,老陈会把具体的日程安排写在公告板上,请大家注意一下,散会吧。”大家起身要走,这时冯泰说话了,冯泰是声乐系的主任助理。

“等等,周主任,我想说几句。”

大家重新坐下。冯泰不疾不徐地开口,说话时并不看周雨楼。

“关于学生管理方面的工作,我想和大家交换一下看法。”

会议室里很安静,人们等着冯泰说下去。

“先说说我们系学生的住宿问题。我们系四个年级加起来一共有八十六个学生,家在本市的有十九个,其余的六十七个全部来自外地。按理说这六十七个人都应该住在学校宿舍。可现在呢?真正住宿的只有四十六个,还有二十一个人不知去向,漏宿率超过了30%。我做了一些调查,他们几乎都在外面租了房子,有的是和同学合租,有的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有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和什么人住在一起,这还谈何对学生的管理?这个情况我以前跟周主任反映过,但周主任并不重视。我建议系里尽快拿出强硬手段来管管这件事,不能再对那些学生纵容下去了。”

冯泰的声音义愤填膺,表情也庄严得不行,大家都等着周雨楼的反应,但周雨楼只是轻轻开口:“冯老师,你让系里拿出强硬手段,可我们为什么要拿出强硬手段呢?学校在这方面没有相应规定,而我们的学生都已经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他们有选择自己住在哪儿的权利。”

“话是不假,可一旦他们在外面干了坏事,责任还不是得我们负?”

“为什么在外面就一定干坏事?如果他们想干坏事,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在校园里也一样会干。我们是艺术院校,培养的是艺术家不是军人,给他们点儿自由空间,培养一点儿开放性的气质不好吗?”

“这么说系里已经决定对这件事放任不管了?”

“不是不管,而是怎么管,是强行规定他们住在哪儿还是给他们点儿正确的引导。”

“呵呵,”冯泰笑笑,“未必每个学生都能听懂你的引导。”

“冯老师看过上个学期的专业课成绩吗?”周雨楼问。冯泰没吱声,周雨楼接着说:“我建议冯老师在这方面也做个调查,看一看这二十一个漏宿学生的专业课成绩,还有刚刚结束的全省文艺会演,得到省教委嘉奖的五个人里面漏宿的人占了三个。冯老师想要加强管理我没有意见,问题是想管成什么效果,是让他们花四年的时间只学会中规中矩,还是毕业之后能干点儿事。”

会议室又陷入安静,大家都若无其事地不抬头,只有周雨楼看着冯泰。

冯泰清清嗓子,“我说第二件事,其实也是老话题了,学生在外面走穴演出的情况。我也做了些调查,在八十六个学生中只有三十二个没有出去演出过,这其中每周都有固定演出地点的就有九个。这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男生不是去演出,而是当服务员,给人家端盘子、上酒,真是丢音乐学院的脸……”

“丢脸?”周雨楼提高嗓门打断冯泰,他站起来。“冯老师,我们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有些是从不太发达甚至是很穷的地方来的,他们在不耽误课程、不违法的情况下出去挣点儿钱帮助家里减轻负担,这丢了谁的脸?”

“学校有申请困难补助的名额,他们可以……”

“能用自己的本事挣钱干吗要让人施舍?在国外,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可以靠为寄宿家庭干活来挣食宿费用了,冯老师怎么能用丢脸来形容他们?”

“我没有别的意思,现在社会上这么乱,尤其是那种娱乐场所,真要是哪个学生出了点儿事,我们做领导的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上回那个大三的男生……”

“宋家泽?事情不是清楚了吗?台下有一个酒鬼调戏服务员,宋家泽看不过去就上去制止,这样的人我们即便不表扬也不至于拿来当反面教材说吧?”

冯泰没理会周雨楼的反问,他瞟着天棚,慢悠悠地说:“如果当时那个酒鬼真的一刀扎下去,或者我们的学生把人家给……”

“出了事情我负责,散会吧。”

周雨楼说完第一个走出去。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老师们各自散开。过了一会儿,当大家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冯泰也站起了身。

冯泰走进走廊的阴影里,走得不快也不慢。他抬眼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个短促的笑容。

冯泰。

冯泰的发迹颇具传奇色彩。

冯泰是个硬人。

关于冯泰:

冯泰比周雨楼大一岁。上大学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离莘江不远的小县城里,那个县城太小了,要使好大的劲才能在地图上找到。冯泰从小喜欢音乐,莘江音乐学院一直是他心中的圣地,但是以他的条件要考进莘音实在太难,可他并不灰心,他很早就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成功得一步一步来。那些日子他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最终考取了一所师范学院的音乐系。拿到通知书那天,他在小县城最破的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那是他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除了没疯,其他都与范进中举无二。他反复在心里默念:等着,莘江音乐学院早晚会有冯泰一席之地!

然而造化弄人,大学毕业之后,他又回到了小县城,在自己走出去的那所中学当音乐老师。

冯泰业余时间喜欢搞创作,那五年间他瞄准了方向。那时莘江电视台的主题晚会正大行其道,于是冯泰写了好多立意鲜明的主旋律歌曲。他三天两头往莘江跑,不辞辛苦,往复奔走,在烈日和暴雨下……终于,那些歌都在晚会上大显身手。歌曲的演唱者都是一些半红不绿的三流歌手,说实话,歌曲的质量并不高,往往唱完之后连歌手自己都忘了。但这些努力最终为冯泰打开了通往莘江的大门。大学毕业五年之后,冯泰被评为莘江市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受到了某位重要领导的接见。同一年,他成为莘江市音乐家协会的理事,协会的主席就是莘江音乐学院的院长谢岚。谢岚很喜欢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觉得他不像一般搞艺术的人那样随意,比较沉稳。谢岚打心眼里觉得音乐学院需要有这样的人。于是,冯泰的转机来了!

冯泰刚调到音乐学院的时候,在声乐系当辅导员。

环境对冯泰并不有利。院里的大部分老师都有点儿瞧不起他。冯泰可不是瞎子,他不但心明眼亮,而且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但他忍了。表面上他不和任何人计较,但在内心最深处他把每一笔蔑视和嘲讽都记在账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甚至一个可能并不与他有关的眼神都不落下。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对学生的管理上,用心良苦,自然成绩卓著,仅仅一年,他就被提升为学办的主任。

谢岚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尽管他的皮肤是比以前白了点儿,但人更稳重了。几个月之后,在谢岚的极力推荐之下,冯泰进了莘江市委党校的进修班。

那真是冯泰的福地!

冯泰进班时,教委招生办的主任也正在党校学习。当时音乐学院的扩招申请已经在教委压了两年未获批准,而这项工作正是那位主任的份内之事。冯泰明察暗访,终于发现——自己竟是那主任的老乡。他欣喜若狂!很快便搭上了那条关系,然后便是猛兽般的情感攻势。他活动开全身每一个细胞,泪眼婆娑,班荆道故,乡音滚滚,血脉奔腾……最终换来了老乡的拍胸脯保证,只要莘江音乐学院的师资和办学环境都说得过去,扩招的事情就包在他身上。冯泰连夜给谢岚打了电话,让她赶紧跟省里争取一批副教授的名额,让音乐学院的师资力量表面上壮观起来。办学环境就更不在话下,城建局的一位副局长刚好也正在学习班里,冯泰一边与副局长搞好关系,一边和谢岚商量,象征性地美化一下校园环境,多种些花,把音乐厅也粉刷一下……工夫不负有心人,冯泰从进修班毕业一个月后,音乐学院被评为莘江市花园单位。又过了三个月,教委批准了音乐学院的扩招申请,音乐学院的整体规模登时壮大,冯泰也随即成了声乐系的主任助理。

冯泰的变化让人瞠目。

冯泰绝对具有骄傲的资本,但冯泰绝不骄傲。在无数个休息日和假期,他虔诚地按响谢岚家的门铃,就众多个声乐专业问题向院长登门求教,孜孜以求,克恭克顺……谢岚更喜欢这个年轻人了!虽然他的发型不知何时已从短寸变成了偏分,但他的淳朴和执著有增无减。“好好干吧年轻人,你很有发展潜力!”谢岚告诉他。

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有周雨楼的话。

周雨楼的命太好了,好像一切都是老天特意为他安排的。莘音毕业之后周雨楼在美国朱莉亚音乐学院念了三年研究生,回到母校之后很快被评为副教授。在冯泰当上主任助理的同时,周雨楼也被提拔为声乐系的副主任。所有老师都知道,未来的主任就在这两个人之间产生,而那个年轻的领导再干几年,就很有可能坐进谢岚的办公室。教委已经嚷嚷好一阵干部年轻化的事了,院里的年轻人谁有能力与这二位竞争?

如果四个月之前老主任不死的话,冯泰完全有信心和周雨楼较量下去。冯泰觉得自己觊觎系主任的位置绝不是空穴来风,只要给他时间,冯泰认为自己是无往不胜的。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周雨楼的对手。自己仅仅是个讲师,而周雨楼早早就已经是副教授。自己的论文数量捉襟见肘,出版物也乏善可陈,而周雨楼已经在很多核心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他的《歌剧的终结》被业内称为最具颠覆性的理论专著。那本《在歌唱中解放天性》除了被表演系选为辅助教材之外,还被很多商业培训机构大力追捧。除去这些以往的业绩不说,在刚刚结束的中国合唱节上,周雨楼率领声乐系的三十名学生参赛,一举拿下了专业组的金奖,在整个业内引起了震动。

风头正劲的周雨楼!

最要命的是,他马上……不,已经成了谢岚的女婿。

怎么斗啊?

系主任那间宽敞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它已经空置了四个月,但很快就会迎来新的主人。冯泰从来不害怕失败,相反,他害怕轻而易举的成功,那样的成功会让他觉得不踏实,心里没底。他从一个贫穷的县城走到这里,从一个卑微的音乐老师干到今天,每个成功都伴随着殚精竭虑的策划,每个转机都离不开挥汗如雨的付出……他欣赏那样的过程,也享受其中的风险。他知道,上天在等着他去建立一段属于冯泰的傲人历史,他知道,在他深沟险壑的人生道路上,又到了该想想办法的时候了。

他不是已经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