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断刀客的引领下,我们赶着杀手却无名的尸体,一阵曲回婉转,不一会儿即来到了我们借住的茅草屋前。

让我们纳闷的是,从杀尸场到茅草屋,这来回的时间居然相去甚远,我们回来所花费的时间,居然只有去时的一半。

我正欲向领路的刀客询问,却发现断刀客早已不见人影。

顾不得多想,我们赶紧与鬼崽妖、田小妹、王二丫会合。

我们查看了吴六从的尸体,一切无恙。

打点稳妥,加上吴六从与却无名两具死尸,我们一行七人沿着山路西行。

米公山崇山峻岭,薄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俯瞰下去,山下阡陌交通,河流曲折。

我与田古道赶着两具死尸在前面行走。鬼崽妖扛着天禄尸字旗蹦蹦跳跳,一下前一下后。田小妹、王二丫二人拉开小段距离紧紧跟着我们。

“奶奶个泡菜,这山何时是个尽头?”行走了两个时辰后,田古道开始嘀咕。

大约是听到了田古道的牢骚,王二丫在后面也跟着嚷嚷要休息。

我打量了一下落脚处,只见此处山势险要,两边悬崖峭壁,近身处乱石林立,其状如鬼如魔,怪异骇人。幸好,乱石堆里,尚有参天古树掩映,使生杀之气有所稀释。几条乱路径直向山里延伸而去。

我取出罗盘,顺路而测,居然发现罗盘指针急剧摇摆,久久不能定住,心想,这个地方煞气甚浓,不宜久留。

正要催促大家加速前行,突然,林间冲出几只老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搅出一股气流。

我心下叫声不好。

“米公山上是我家,我家就在山岗上,山岗不缺树和林,就缺黄金与白银。”在路前,突然冒出四个莽汉,胡子拉杂,头扎土布头巾,手持砍刀,瞪眼竖目。

遇到土匪了!我和田古道脸色一沉,却无惧色。

赶尸人本来胆子很大,不过这种胆子大多针对鬼怪而言,遇到鬼怪自可制伏,遇到土匪却奈何不了。

在辰州、永顺一带,山匪出没是经常的事情。

我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土匪抢劫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摊上了。

山匪大多求财,如果将随身携带的财物全部奉上,并无性命危险。如果拼命护财,则会招致血光之灾。

“赶紧将身上财物如数留下,饶你们不死,否则休怪我们刀下无情!”几个匪徒见我与田古道甚是沉着,大概不同于以往方寸顿失的路人,便加重了语气。

“酉水河里有小虾,随我游到洞庭湖;洞庭湖里起风浪,莫问妖孽在何方。”田古道突然念起了赶尸匠表明身份的江湖锲子。

几个土匪一头雾水。

我心想这田古道怕是脑子进水了,赶尸匠与土匪不是一路人,人家如何听得懂你的江湖行话。

果然,只见几个匪徒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络腮胡子朝我们猛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骂大爷是小虾和妖孽,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络腮胡子操刀就要砍过来。

“且慢!”我看大势不妙,也大喝一声。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

我接着道:“我等本是赶尸人,与你们也算同是江湖中人。今路过贵宝地,请各位行个方便,免得伤了和气。”

“休要讹诈我们,难道你说是自己赶尸帮我们就怕你不成?”一个土匪在旁边起腔,给络腮胡子打气。

“本人原本是秀才,读书人不打诳语,我们真是赶尸人,请各位通融通融。”

“新鲜,你是秀才?我们还是状元呢,哈哈……”大概是以为回答很有水平,几个土匪笑得很夸张。

“是与不是,你们检验一下便可知道。”我指了指跟前的两具死尸。

四个匪徒愣了一下,稍作迟疑,又是一阵耳语。最后,一个身材瘦小的土匪被推出来验尸,脸上很不情愿,却又无奈。

他掀开杀手却无名头上的斗笠与面纱,与却无名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不觉打了个冷颤,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还是掩饰不住恐惧。然后伸出手掌,在死尸的鼻孔处探了探,一会儿,我发觉其手有些微微颤抖。

一阵试探,瘦匪退回去,说“果然是死尸”。

那络腮胡子不信,亲自上前,将死尸也检验了一番,口里很不服气:“别跟爷爷装神弄鬼,这种憋气功的小把戏我也会搞。兄弟们,不要被他们糊弄了,先将钱财拿下再说!”

其他三个匪徒听他一说,也吆喝着要拥上来抢劫。

“且慢!”我再次扬手制止。

“又怎么啦?娘的,老子打家劫舍十多年,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啰嗦的家伙。妈的,还让不让老子抢啊!”那个瘦匪骂骂咧咧,有些恼火。

“我知道你们当土匪也不容易,但我们做赶尸匠更不容易啊。要不这样好不好,如果我能证明我们是赶尸匠,就给我们放行如何?”

“你有什么资格和爷爷讨价还价?有本事就拿出来瞧瞧……”

正在此时,一只野兔从旁边跑过,我念了几声咒语,然后手指一弹,那野兔应声倒地。

几个匪徒一见,面面相觑。

我嘱那瘦匪将野兔捡了过来,并让他们将兔子断了气后放在地上。

于是,我与田古道开始施法、画符、念咒。准备完毕,我含了一口水,然后往兔子身上猛然一喷,喊了声“起”,只见那野兔猛然起立,朝丛林狂奔不止……

几个土匪看得眼呆,一副惊愕的表情。

见到兔子狂奔不止的样子,我与田古道也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我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按照以往的赶尸技术,兔子不会跑得太远,一段距离后便会倒下。

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刚才喷水时,头顶落下的一颗松子打在兔子身上刚刚发挥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起了作用?难道师父一直潜心研究却无结果的跑尸技术就这样无意得来啦?

虽然心里很是惊愕与窃喜,我脸上却装作不动声色。

几个土匪见了眼前的一幕,有些惊诧,尤其那个瘦匪眼露怯意,估计是为刚才检验死尸心有余悸。

其中三个土匪似乎有了放弃拦路抢劫的意思,那个络腮胡子却顽固得很,叫嚣着:“弟兄们,刚才是幻术,不要相信他!先卸了货再说!”

三个匪徒有些犹豫。

“我可以证明,他们千真万确是赶尸匠!”情急之中,身后的王二丫跳出来作证。

几个土匪被王二丫的一声骄呵斥吸引过去。

“哪有带着女人赶尸的!弟兄们,我刚才说的没有错吧,这俩孙子是骗我们的!想不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妞!奶奶的,真是菩萨开了眼,知道爷几个最近憋得慌,这下可好,有人送货上门。我们将这俩小妞绑了,让老大选一个做压寨夫人,剩下的我们哥几个享用了……”络腮胡子露出兴奋的表情。

其他三个土匪眼睛也泛着绿光,脸上露出淫笑。

只见那络腮胡子将手指含在嘴里,一个响哨,顿时从四处窜出几十个同伙,将我们团团围住。

其中十来个壮汉将田小妹与王二丫架了,抬在肩上,往山里而去。

田小妹与王二丫大声呼救。

我与田古道怕死尸受到损害,也没敢抵抗,对那络腮胡子说我们自己赶着尸体走上山去。

络腮胡子大概也不能确定我们是否真有法术,又沉浸在喜得美女的喜悦之中,居然应允了。

可害苦了田小妹与王二丫,我心里内疚,有些对不起这两个女人。

“秀才,得想个办法将两个女人救出来,要是被这些禽兽蹂躏就惨了。”田古道边走边低声对我说。

现在看来,只有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了。

七拐八弯,翻岭越坡,终见一个山寨赫然入目。

几根巨木搭建而成的山门,镶嵌在一个山坳处,山门上歪歪叽叽写着“天牛寨”三个大字。

“秀才,天牛寨这三个字也写得太破了点,一看就知道没有读过书,不如你帮他们重新写过?”田古道在危险中表现出来的淡定,让我刮目相看。

不料田古道的话被旁边的土匪听到,呵斥道:“放你娘的狗屁,这寨名是我们老大亲手所书,那才是真正的天马行空!”

我不禁哑然失笑。

“大哥,我们给你抢了个压寨夫人回来啦!”刚进寨门,络腮胡子就掩饰不住亢奋,朝里面报喜。

一群小喽啰跟着欢呼,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娘的,千万别惊了我们的死尸。我在心里骂道。

这时,从寨子的厅堂走出一伙人,一个鹰眼光头莽汉被簇拥着,看架势应是山寨的匪首。

“老大,我们弄来了两个花姑娘,请你挑一个中意的做压寨夫人,剩下的给我们玩玩。”络腮胡子脸上堆满了媚笑,一副讨好的奴才相。

“放你的娘的狗屁,老子两个都要了,今晚就拜堂成好事,吩咐下去,摆上几桌,让弟兄们乐呵乐呵。”

络腮胡子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一脸的尴尬,讪讪地笑着。

众喽啰齐声吆喝,将田小妹与王二丫绑了捆在旁边的一个木柱上,田小妹奋力挣扎,朝我们大喊:“秀才救我。”

听到田小妹的叫喊,光头匪首将目光转向我们。这时,那瘦匪上前,对其耳语几声。

光头匪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那眼神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直起鸡皮疙瘩。

一阵沉默。

光头开口问话:“听说你们是赶尸匠?”

田古道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柳门走尸弟子田古道是也!”

光头又说:“听说还有个秀才?”

我答道:“在下正是生员冷异才!”

匪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真他娘的稀奇,秀才不去考功名,却跑来赶尸,真是不务正业!奶奶个熊,要是响马都不抢劫了,那还叫响马?”

光头匪首朝我上下打量,似乎在审视一个怪物。

我心下暗暗寻思,得尽快想个办法将田小妹与王二丫救出来,待到天色一晚,这窝匪徒将两人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就不好办了。

“这位好汉想必就是天牛寨的寨主了,你算是江湖中人,江湖最重道义二字。我们赶尸这个行当,干的是收人钱财,替丧家尽孝的事情。倘若不能将死者如期赶到目的地,就是失信,也是失了道义。想必好汉应该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光头匪首不语,似乎在等着我的下文。

“好汉,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我们来个比试,如果我们赢了,就将我们放行;如果我们输了,就随便你们处置。”

“比试个鸟!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天王老子,说什么都是圣旨!”光头哈哈大笑。

“秀才,你和这帮鸟人讲什么道义。他们压根儿就是一帮毫无道德廉耻的小人,哪配谈道义,真是侮辱了道义两个字!你看看那天牛寨三个字都写不舒展,一看就是毫无道义可言的无耻之徒!”田古道在一旁附和着。

“奶奶个熊,欺负爷爷我没读过书?妈拉个巴子,爷爷就和你们比试比试,否则不知道爷爷的厉害!”匪首受不了田古道的激将,居然一反常态,接受了挑战。

光头说先比文,这让我大感意外。

“天高鸟飞绝。”我先出一联。

“刀低人头尽。”匪首接应道。

“杀杀杀,坠入阴间罪难逃!劝君放下屠刀,少一刀少份罪!”我再道。

“抢抢抢,活在阳世也快活,拦路弄点东西,抢一个算一个!”匪再答。

“天牛寨,祭天牛,牛牛在天。”我出题。

“米公山,取人头,头头是道。”匪首答。

来回几个会合,没想到匪首竟然也答得上来,虽然几句话离不开本行,文不对题,或缺工整,却也没有大问题。我怀疑这匪首还真读过一些书。

文试完毕,开始比武。

只见那光头匪首让喽啰们搬出一口大锅,加满油,烧旺火,不久即滚沸,喽啰扔银元于锅中。匪首卷袖,伸手入锅,将银元捞了上来,手却安然无恙。

事毕,匪首一脸踌躇满志,四周张望,迎来一阵阵掌声与喝彩声。

就在吆喝声中,鬼崽妖一下跳到了滚开的油锅前,不慌不忙,一只手拄着天禄尸字旗,将另一只小手往那滚开的油里直插进去。

“鬼崽,不要啊!”田小妹见状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土匪闭上了眼睛。

可一会儿,鬼崽妖也将银元捞了上来,手却安然无恙。

“骗子,骗子!害羞,害羞!”鬼崽妖嬉笑着,然后两只手拄起天禄尸字旗挥舞着。

那匪首与喽罗们目瞪口呆。匪首脸色青中泛红。我看到匪首的样子甚是好笑,这种骗人的江湖把戏实在太肤浅了。

其实,我知道,这“油”并不是真正的油,而是醋加少许的油,由于油比醋轻,油就会浮在上面,让人感觉得是满满一锅油,而醋比油的沸点低,所以手伸进去没关系。当然,事先在手上涂满硼酸更好,可以防烫。

轮到我出招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蛇洞,于是移步来到蛇洞口,作法念咒,不一会儿,蛇即出洞聚在一起。

人群一阵骚动,匪首与众喽啰脸露惊诧之色。

我并不理会他们,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连连挥舞,口中念了几声咒语,群蛇见之,不一会儿便自行散去。

人群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有人对我露出敬佩神色。匪首有些不快。

我心下暗笑,其实这不过是师父教我的江湖把戏之一,但知道的人并不多。这种聚蛇驱蛇的方术,其要旨为:先将青蛙焙干研粉,用鼠油拌匀,阴干后,撒于蛇洞旁,蛇嗅之即到。而手帕被雄黄烧烟蒸过,蛇不敢近。

大凡跑江湖的,多少知道一些玄术,这些玄术在普通人眼里,显得异常玄妙,之所以玄,是因为看上去不可思议,甚至天方夜谭。

刚才光头匪首表演的“捞油锅”,那是江湖艺人惯用的把戏,过于低级。

赶尸人的玄术有两类,一类为人为的方术,这种方术是可以破解的,一般借助中药等物即可操作;另一类则是真正的玄术,一般需要师父传授咒语等要诀,比如招魂、放阴、雪山咒等,这是不能解释的。

作为一个赶尸人,必须掌握一些玄术,知晓的玄术越多,其法力则越强大。这种玄术一般由师父亲面传授,一般来说,一个赶尸匠懂得的玄术越多,其门下弟子也就越多,在赶尸界的地位也就越高。

我师父精通的玄术就近百种。

且说那匪首刚才被我拆了门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碍于众小喽啰在场,不好发作,便干笑一声,要和我比试硬功夫。

一个山大王与一介秀才比试武功,显然很不公平,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哪有公平可言。

匪首让手下搬来几块砖头,横搁在两条板凳之间,要和我比试空手劈砖。大概是为了表示此次的砖是真材实料,没有作假,他让我先来。

我一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本事,让我劈砖,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我表示愿意甘拜下风,那匪首却不答应。

我只好运气劈砖,一掌下去,筋骨尽伤,我疼痛不已。

众匪像吃了开心果,大笑不已。在众人的笑声中,那匪首来到石砖跟前,紧腰运气,然后猛喝一声,一掌下去,那三块重叠的砖头居然全部断碎!我们不免目瞪口呆,众匪放肆叫好助威。

“一个山寨老大,欺负一个柔弱秀才,你也不觉得害臊!”此时,王二丫突然从厅堂挣脱出来,厉声呵斥。

匪首一愣,继而围着王二丫转了两圈,说:“小娘子,要不我们比试比试?我还从来没有和女人过过招……”

“比就比,谁怕你!”王二丫居然浑身的巾帼豪气,不免让我刮目。

众匪约是很久没有看过热闹,今天有此乐事,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吆喝鼓噪。

“我还真舍不得伤了你这美人的细皮嫩肉,我们空手比试好了。”匪首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

于是,匪首与王二丫拉开架势,在寨坪开始了比试。

匪首很轻浮地走近王二丫,伸手去摸她的脸蛋,没想到冷不丁被王二丫猛然一脚蹬了脚背,疼得直喊娘。

我和田古道、鬼崽妖在一旁呐喊助威。

匪首吃了哑巴亏,不敢再大意,拉开架势,寻找机会,向王二丫发起进攻。两人你来我往,不见进展。突然,匪首一个鹞子翻身,跃至王二丫背后,双手将王二丫抓住托起,举在空中。

匪徒们顿时叫声不断。

“小美人,爷就喜欢你这样的辣性,越辣越有味道。来人,将小娘子伺候好,等会我要享用,哈哈哈……”

匪首收拾了王二丫,心里甚是得意,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秀才,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女子帮忙,你也配做男人!”

匪首将一把砍刀扔在了我身前,让我操刀与他比试。

士可杀,不可辱。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知道自己会死在你的刀下,只是想到这两具死尸回不了故土,不免失职。比试之前,请让我再祭奠一下他们的亡灵,也算是有个交代吧……”

匪首见我说得有理,也同意了。

于是,我开始施展放阴术,与两具死尸用鬼语交流:“两位亡者,此番赶尸,陡生变故,我即将和你们一样成为阴间鬼魂,怕是不能送二位魂归故土,请你们原谅……”

这时,杀手却无名的魂魄游离过来,对我说:“不碍的,秀才不必过于悲戚。我生平最恨滥杀无辜的市井狂徒,今日比武之事,我可以代劳。呆会比武之时,我将魂魄附在你的肉身之上,即可指挥你动作,你只管放开手脚即可,定无危险……”

我听了,当下大喜,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收起放阴术,精神抖擞,豪气附身,全身阳刚坚毅,对匪首道:“如果今日我胜了,你就不得阻拦我们,同时烧了山寨,遣散门徒,从此不再从事杀人越货丧尽天良的勾当!”

那匪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对自己有一万个胜算。

于是,我大喝一声,杀手却无名的魂魄即刻附上身来。我顿时感觉体内真气涌动,血脉活通,筋骨生劲,之前的文弱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钢筋铁骨,浑身发热。接着又是寒气涌动,那寒气刺骨,在体内四处狂窜不已,似千军万马整装待发。最后迅速涌入四肢,涌上脸庞,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结了一层冷冷的冰霜。

此时,一股寒风吹来,天牛寨的树叶纷飞,卷起一阵灰尘,使人不寒而栗。

匪首与匪徒面呈异色。

定了定神,匪首抡刀以千钧之势猛刺过来,我立于原地,待刀锋将近胸部,侧身躲过。然后舞动手里的砍刀,就在一瞬间,那匪首身上的衣裳被挑刺得千疮百孔,一身布条在风中乱舞,样子甚是滑稽。

匪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功夫,不敢大意,打起精神重新反扑过来。我一个雀跃,围着他转了一圈,只见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掉在了地上,全身只剩下一条裤衩,有围观的喽啰情不自禁叫了声好。匪首眼睛朝他一横,那喽啰方知失态,立即收嘴不语。

只剩一条裤衩的匪首不肯罢休,以拼命之势向我扑将过来,我亦不动,然后扬刀,匪首腭下的胡子被我砍去一半,胡子在风中飞舞,我收刀而立。

匪首惊愕,手里举着的刀一直没有放下,像个木偶。围观的匪徒也没敢出声。

只有王二丫和田古道放肆鼓掌叫好。

匪首立在原地没敢动,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段时间,听到田古道他们的叫声后方才如梦初醒。

然后,他双膝跪地,两手抱拳,朝我直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请好汉原谅!小的今日心服口服,请好汉一定收我为徒,我愿意跟随好汉浪迹天涯……”

我不语。匪首竟然不起,说不收他为徒就不起来。

我心下想,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又怎么教你功夫。

田古道在一旁搭腔:“我师兄收徒有很多讲究,凡是土匪不收,凡是没有礼义廉耻的不收,凡是不顾江湖道义的不收,凡是品德下劣的不收……你若是真心想拜他为师,就先去学做人,待你学会做人了,再来找他……”

那匪首见我不为所动,又听了田古道的说法,也许知道死跪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道:“这位师叔所言当真?果真如此,我当谨记训示,重新做人,过些时日再来拜师……”

田古道趁机将其扶起。

光头吩咐手下大摆酒席,要盛情宴请我们。

在酒桌上,匪首与小头目频频向我敬酒,我来者不拒,众匪徒多有几分醉意,我却气定神闲,匪徒们对我更是佩服不已。

趁着酒意,匪首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师父,我很是喜欢王家小妹,想娶她为妻,请你做个媒人见证如何?”

匪徒跟着起哄。

田古道立马站起来:“不可不可,其一,王小妹家里早已将其婚配;其二,你信誓旦旦要重新做人,岂可强人所难?”

匪首沉默不语,有些不痛快。

我心里想,田古道怎么知道人家王二丫有了婚配,难道这小子对她有意思?不免想笑。

由于担心再生是非,我就出来打圆场:“你喜欢王小妹,说明她有魅力,但是婚姻问题还得两厢情愿,这主要还得看王二丫的态度。”

王二丫会意,接过话茬:“承蒙好汉错爱,只是小女子早已许了人家,既然难续情缘,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妹如何?”

那匪首见此,也不好强求,逐与王二丫拜了兄妹。

酒杯交错,好不热闹。

酒醉饭饱之后,我们赶尸前行,与众匪徒辞别而去,那匪首对我说,师父,到时我会来找你。

待我们走出数里地,回头一看,天牛寨方向升起火焰,田古道说:“秀才,那光头真将寨子烧了准备从良啦。”

王二丫跟着嚷嚷:“秀才,你是高人不露相,有如此盖世武功,怕是无人能敌,有机会教我几招好不好?”

我懒得理会王二丫,余光却瞥见田小妹满眼柔情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