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在水里没办法开口,恐怕我早就失声叫了出来,赶紧使劲地往下蹬水,把脑袋露出了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总感觉连这里的河水都有一股子腥臭的气味,熏得我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等我冷静下来后才发现石壁的这一端果然是别有洞天,是一大片很开阔的空地,并不比石壁那边小。

我左右来回打量着这里,突然发现岸边竟然趴着一个人。

即使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对这里有了足够的估算,但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人。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般彻底把我震蒙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一缩脖子,重新又潜入水中。脚蹬手刨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这通扑腾,好不容易又游了回去,刚从水中探出脑袋,便着急忙慌地赶紧喊大牙,让大牙拉我一把。

离开水面,翻身坐到岸上后,我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叶见我神色慌张,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用手电在水面上照了照,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转过身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尽量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才把刚才在水底下看到那堆腐尸和岸边趴着个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以后,柳叶和大牙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牙往水里看了看,瞪着眼睛问我道:“来亮,你看没看清,岸上的那人长得什么样儿?男的还是女的?死人还是活人啊?”

我摇了摇头:“我哪有心情仔细看啊,瞅着好像是男的,直勾勾地盯着我。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就回不来了!”

不过,说着说着,我自己也有些心虚起来。当时那种环境,只顾得上害怕了,还真没好好打量,扫了一眼就吓得潜进了水里,至于那个人长得是什么样,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看清楚。想到这儿,我看了一眼大牙和柳叶,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死人?”

柳叶一直没怎么吭声,递给我一瓶水后,摇头说道:“水下既然有腐尸,就说明这里以前进来过人,而且也是从水下过去的,其实也不全是坏事。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里备不住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汗王宝藏!”

我看了一眼柳叶,转瞬就明白了柳叶的意思,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问柳叶道:“你是说,杀人灭口?这些人是当年参与埋宝的那些人,事后全给杀了?”

过去的那个年代,这种事情的确是司空见惯,为了保守秘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统治阶级根本不把这些下层的人当人,他们信奉: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或许这些枉死的人也是因为这个才断了性命。

大牙眼珠转了转,伸脖子往过看了看,犹豫不定地说道:“要看来,咱们离这宝藏越来越近,也差不多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了!要不然,咱们再过去看看?”

我一听这个,心里就是一紧,冲大牙连连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告诉他们,先前在上面吐得差不多了。刚才又是一通折腾,现在胳膊一点劲都没有,体力消耗尽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有体力才能扛得住折腾。万一那边岸上趴着那主儿不是死人,咱这也叫以静制动!

大牙听我这么一说,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别说,你这么一说,我这肚子也有点响应了,那咱就先歇一会儿,还怕他跑了不成,等程爷我吃饱了,喝足了,养好精神头,看我打头阵!”

看着大牙眼冒精光的样子,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法生火,只好每人嚼了点面包和饼干,就着凉水,胡乱吞咽了起来。也是饿急眼了,就不在乎可不可口了,填饱肚子才是真格的。狼吞虎咽地连吃带喝,工夫不大,就吃得肚皮发胀,咽不下了。

大牙一直惦记着宝藏的事儿,见我吃完了,赶紧拍拍手站了起来。原地蹦了几下后又拍了拍身子,瞅那意思不像是下水,倒像是要起飞似的,我忍不住就挖苦了他一句。

大牙冲我“啧啧”了两声:“你懂个六啊,这就和冬泳差不多,得提前热热身,要不下去准得抽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水凉啊,像你那愣头青似的,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了,能活着爬回来,都烧了高香了!”

一听这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大牙早就知道这水里的滋味不好受,竟然一直装犊子似的装哑巴,现在听说宝藏有着落了,倒是抢槽子了。转念一想,姑且不说这宝藏有没有,就水底下那堆烂肉渣子,就够人受的,我可不想再瞅见那堆活爷了,谁有定力谁就往前冲吧,眼不见,心不烦。

眼看着大牙活动得差不多了,我又叮嘱大牙,那水里的东西倒是好办,忍住别吐就行,或者是干脆就别看了。不过岸上的那个家伙,是生是死,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一定要倍加小心,实在不行赶紧撤回来。要是对岸没什么危险,就吹三声哨子,我们再跟过去。

大牙冲我们打了个手势后,“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中,转眼便没了影。

我和柳叶站在岸边,也不敢走远,提心吊胆地听着动静。

五六分钟后,果真听到了哨子声,看来,大牙那边应该一切太平。

我看了柳叶一眼,笑了笑,抄手把柳叶身后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又再三叮嘱柳叶在水里千万不要乱看,跟住我就行了。柳叶感激地冲我笑了笑,也知道是我担心她看到那些腐尸后忍不住再出什么乱子。

这回在水下我可长了记性,根本就不往那边瞅了。一口气游出老远,眼见前方一片亮光,想必是大牙在岸上向水下打的光,在给我们打记号,我赶紧奋力游了过去,双脚踩水,露出头来。

大牙把我和柳叶拉上了岸,用手指了指前面,冲我扬了扬头:“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盯着你看的家伙,早就死透了。也不知道谁闲着没事,身上还给糊了层泥,下半身都给糊住了,鬼气王八的,吓了我一大跳。”

我和柳叶有些奇怪,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果真像大牙所说的,这具尸骨上半身赤裸,已经严重腐烂了,后背朝上,脸朝下趴在地上,露出了一排排的肋骨。下半身被很厚的一层黑泥巴给糊在了里面,看着有些诡异。

柳叶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一变,用手捂了下嘴,赶紧就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以为是她看到这尸骨的样子有些恶心,赶紧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柳叶晃了晃头,用手抚了抚胸口,告诉我,那是活人俑。

活人俑?

用活人殉葬我倒是听说过,可这活人俑是回事?难不成真的是把活人直接做成了泥俑?

柳叶皱着眉头又瞄了那具死尸一眼,告诉我们,制作“活人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据一些典籍记载,是先将活人用药迷晕了,接着以其身体做范、直接用陶土泥浆覆盖包裹,把人活活地憋死,最后窒息而亡,做成泥俑。做好俑后,再将这些人俑按其生前的身份摆放,如士兵、车夫、女佣等。这样的做法,自然使最后的泥俑如活人般逼真,五官样貌栩栩如生,也更能凸显出死者生前的尊贵身份。

听到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我和大牙也大吃了一惊,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就问柳叶:“先前水下浮起的那具泥俑会不会也是这种活人俑啊?”

柳叶摇头道:“这个不好说,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到这具泥俑,我想那个差不多也是吧!”

大牙晃了晃脑袋,冲柳叶说道:“妹子,你说这‘死倒’下半身是泥糊的,上半身却是肉的,这会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迷晕了以后,做好了俑,他又醒过来了,自己把外壳给扒掉了呢?”

柳叶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具尸骨旁边摔碎的土块,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古代实行人殉,奴隶主死后,奴隶要为奴隶主陪葬,活人作为殉葬品生殉,也是奴隶制社会的一个特征。后来进入封建社会以后,这种殉葬由于太过残忍,渐渐地就以俑代之,也算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一个象征。这种俑一般都是在墓里才会出现,这里既然有俑,难道这里有墓?那这些俑是为谁陪葬的呢?

我叹了一口气,刚要招呼大牙和柳叶继续往前走走看,突然无意间就看到了那个人俑手上竟然有把钢刀,仔细打量了两眼,脑袋“嗡”的一下,瞬时一片空白。

我硬着头皮走到近前,提鼻子细细闻了闻,果然有股子淡淡的霉臭味,像是什么东西发了霉、长了毛的味道。估计也是这里的气温低,恒温环境,所以这尸骨腐烂的速度也极慢,骨头上有的地方还连缀着一些皮肉,从脱落的头发来看,明显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打扮。

我仔细地看了好半天,从后背上仅存的一些皮肉上终于找到了几道青痕,颜色青紫发黑,深陷在皮肉里,乍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挤压导致的,印痕处隐隐地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

大牙和柳叶见我盯着这具腐尸看个不停,有些好奇,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生怕我出什么意外,远远地大声喊话,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告诉他们,我终于猜到水里那么多的死人是怎么死的了。

大牙和柳叶一听,显然有些意外,瞪眼看了看我,下意识又往水下瞥了一眼,让我说来听听。

我指着这具人俑,呵呵一笑,告诉他们,凶手就是他!

大牙一听,嘴咧得挺老大,用手指了指这具人俑:“啥,他?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杀人?哦,你是说他生前杀死了这些人?后来又被做成了人俑?”

我摇了摇头,盯着大牙和柳叶,一字一板地说道:“非也,恰恰是他死后杀的!”

“啊?这怎么可能?冤鬼索命啊?”大牙明显有些不相信,嘴撇得像个瓢似的,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啊,我以前倒是听说过,这冤死的人怨气大,死后很容易变成厉鬼,找仇人索命,难不成这是冤魂索命?”

听大牙说了半天,柳叶也是模棱两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最后瞪眼看着我,也不说话了。

我冲大牙叹了口气,告诉他们,事情比那个要复杂得多。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人俑和河里的那些人都是一起的,应该都是修建这里的工人,参与了这里的工作。工作结束后,又一起被灭的口。只不过灭口的方式有点太让人意外了,是有人故意把活人做成人俑,使其怨气冲天,然后又请来阴兵附体,就和“鬼上身”差不多,使其自相残杀,这鬼上身后,自然勇猛无敌,那些普通的民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先后毙命于他的那把刀下。

说白了,就是用死人杀活人,最后都成了死人,也就没有人会泄密了。

柳叶盯着我转了转眼珠,反问我怎么知道是鬼上身呢?总不能因为那人俑手上有刀就说是他杀了别人吧?

我指了指地下河,告诉她,水下的那些腐尸,当时我看见时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个脑袋都歪着,脖子像是断了似的,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根本就是被刀砍的,力大势沉,一刀毙命。我刚才看过人俑手上的那把单刀,已经都卷刃了,明显是连续大力砍击后才造成的。

说到这儿,我又指了指那人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刚才我仔细地检查过,闻到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鱼腥味,身上又有道道紫青痕迹,很明显是鬼上身之后留下的。”

我这么一说,柳叶显然有些害怕了,抱着肩膀瞥了那边一眼,苦笑了一下,不吭声了。

大牙吧嗒了吧嗒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高啊,这一手玩得太高了。当真是一点痕迹也不留啊,这灭口灭得也太绝了,不过这鬼上身是谁弄的呢?”

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冲我小心地问道:“破军?”

我点了点头,这种手段不排除别人也会,但是最有嫌疑的就是“破军”,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的事儿。加上在公主陵地宫里碰到的那“烟灵”,我感觉这事十有八九,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柳叶没有看到那“烟灵”的本体,一直都说是团黑雾,但是我在朦胧之间,看到的那些我觉得应该不是幻觉。既然破军在这里出现,又死了这么多的人,那这里难不成真到了藏宝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