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条石扔在地上。眼神还没等移开,眼角的余光就发现有个东西顺着大牙的手指“嗖嗖”地往上爬,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扭头定睛凝神细看,竟然是只“钱串子”,正整齐划一的迈动着身上的几十条细腿沿着大牙的胳膊往上爬。
我最怕的就是这种爪子多的虫子,当时就把我吓得大吼了一声,冲大牙直比划胳膊。
大牙此时好像也感觉到了,往胳膊上一瞅,看见这么一个多爪的东西正往上爬,一下子也是吓得不轻,脸色发白,情急之下,就见大牙另一只手往下一扒拉,直接把那只灰白色的“钱串子”给拨愣到了地上,折了十多只爪子,扭着水蛇腰仓惶钻进了土块的缝隙中,眨眼就不见了。
“钱串子”就是蚰蜒,这东西和蜈蚣长得极像,但是身体比蜈蚣要短很多,身上的爪子更细更长。平时栖息活动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属于那种代谢较低、生长缓慢、繁殖能力很差。但是寿命却很长的物种。
这玩应儿要是触及人体皮肤后,刺痛难受,就像被蝎子蛰了似的,好在不是夏天,隔着层衣服,要不大牙有的遭罪了。
有这东西出现,估计下面必定是潮湿阴暗,我和大牙更是加倍的小心。我往前凑了凑,伸脖子往下瞅了瞅,条石之下果然是空的,里面漆黑也看不清,却呼呼的往上返着潮气,一股难闻的发霉的味道让人做呕,就感觉下面肯定是阴冷潮湿,借着阳光能看到下面的洞壁都是青石堆垒的,瞅那样子应该还十分坚固。
这时候,柳叶送来了手电,递给了我们后,借机在这里看了看。
我打开手电,趴在地上,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发现下面深能有三米左右,长宽不到三米,和菜窖差不多,只不过这等坚固的菜窖,就算是当防空洞都绰绰有余了。
在东北,农村家家都有菜窖。冬天方便储存大白菜什么的,基本上都是找块干燥的地方,往下挖个三米来深,里面放个梯子上上下下,封盖时都是用木头做骨架,上面压上土。即使冬天外面零下三十多度的时候,菜窖里的常温仍然是零到五度之间。
大牙见我趴在地上往里面照着,他也趴了下来,跟我一起往里看着,然后小声的问我:“来亮,瞅着像是个老菜窖啊,你说这个是不是族谱上说的地窖呢?我觉得有些像。”
我略微点了点头,其实我猜到了这种可能,眼见下面没有什么危险,就叮嘱大牙一定要加倍小心,可别再惹到别的“钱串子”,那东西虽然不咬人,但也硌应人,瞅着那成排的步足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大牙这回学尖了,每次要挪动条石时,都用脚在上面跺几下。再用手拍一阵,先把“钱串子”都震跑,果然,连续再搬几块条石,都再也没有发现“钱串子”的踪迹。
所有的条石都挪开以后,地面上露出来一个长宽近一米多大的洞口,阳光透下去,下面也看的清楚多了。
青石砌墙,条石的地面,估计是上面密封上的问题,好像往下面渗了不少水,虽然地面上现在没有积水了,但是地面却是十分泥泞,一股烂泥味扑面而来。在角落里有口缸,缸的上面摞了只挺大的木箱子,积满了灰尘,加上环境潮湿,明显已经有些腐朽不堪了。占地下空间绝大部分竟然摆了一些石像,我数了数,一共有七尊,就像秦始皇兵马俑一样杵在那里,看着有些怪怪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下面真就是地窖。
我们没敢冒失的就下去,直到通风通得差不多了,我这才从院子里搬来梯子,放到窖下,和大牙相继爬了下去。
窖下虽然铺的是条石,但是多年以来的不断渗水与落土掺和在一起。格外泥泞,就像是踩在肥皂上,一步三滑。我们事先也没有什么准备,走了没有几步,脚脖子以下全陷在了泥里,可怜了我们这双鞋,就这样英勇就义了。
洞口射进来的阳光只照亮了一个角隅,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漆黑如墨,在窖底下看更是什么也看不清,只好借着手中的手电,围着地窖走了一圈,挨个照了照每尊石像,照着照着,我突然就傻了眼。
眼前的这堆石像刻得很精细,雕工流畅,栩栩如生,刚开始没怎么在意,不过看了不到两个,突然发现这雕的造型简直是太熟悉了,虽然每尊石像的双手位置与姿势各不相同,但是相同的是都是兽首人身,不是别的,正是先前我们在古老爷子家看到过的“神鹊护法”!
只是一下子就多出了七尊。一时之间有些惊诧,我和大牙站在中间,看着围在身前身后的这些“神鹊护法”的石像,心里莫名的开始有些胆寒,就感觉浑身直冷,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
这七尊神鹊护法石像加上先前看到的那一尊刚好是八尊,突然想起和大牙误入鬼寨时看到当年的衺玄仙子就是用八尊“神鹊护法”开坛,役使飞禽走兽,火烧了公主府,莫非这七尊和先前那一尊就是当年衺玄仙子所留下的?
大牙此时也傻了眼,结结巴巴的问我:“来亮。这个……这个是那道姑整的什么神……神鹊护法吧?”
我点了点头,一招手,让大牙先别理会这些石像,转身奔那只破旧木箱子走去。
木箱子是用整块的木板做成的,纯粹的“榫卯”结构,在上面看感觉破旧不堪,但是没想到的是拂去表面上的灰尘,这只木箱子仍然很挺实,看得出来,箱子用的木料绝对是上乘的木头。我用手摸了摸箱角边缘精巧严实的“槽口榫”,忍不住长吁短叹,这做工,这手艺简直就是件艺术品,比我在潘家园淘的那只箱子的做工强上不止千倍。
这只箱子长一米,宽半米,高半米左右,黄铜古式合页,箱盖开合处的台阶自身修出;盖顶略有些弧形,是用整块木料雕磨出来的,没有拼缝,表面虽然有些潮湿水渍,但是看得出来,这箱子当时选料也很讲究,结构严密,在地下尘封几百年后更显得古色古香。现在的家俱都用了五金件,像这种老手艺怕也离失传不远了,这东西别的不敢说,拉到潘家园闭眼睛都能卖到五位数。
双手轻轻的掀起了箱子盖后,用手电照了照,果然不出所料,箱子里面布料干爽,竟然滴水未进。在这地下不知道多少年了,地面上都和泥了,而这箱子竟然如此密实,逃过数劫,让我和大牙更是唏嘘不已。
大大的箱子里只放了三只包袱,显得有些空落浇的。包袱皮都是清一色水蓝底碎花布,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
我和大牙对视了一眼,大牙冲我努了努嘴:“来亮,打开瞅瞅是啥东西,这么神秘的藏在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电交给了大牙,小心的从里面提出一只包袱。包袱的重量很轻,我四外看了看,也没有个合适的地方,只能又把箱子盖合上,然后把包袱平放在箱子盖上,解开包袱上的活结之后,发现里面只是套黑色的衣服。
衣料摸着手感极其柔软,颜色通体漆黑,圆领斜襟,感觉有点像电影里的夜行衣。
大牙一伸手,把衣服抄在了手上,就在衣服从包袱里被大牙拿起来的时候,从衣服里面“嗖”的一下滚下一块东西,我眼疾手快,一把给接住了,大牙看到这里,也吓坏了,出了一身的冷汗,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冲我歉意的笑了笑。
我这才注意到我手里握着的竟然是块圆形的腰牌。把腰牌拿近一些观察时,竟然传来一阵异香,我好奇的仔细看了看,大吃一惊,这块腰版竟然是整块沉香木雕刻的。
腰带正面刻着“行天”二字,背面则是五只狼头,这东西肯定是第一次看见,但是总觉得有些眼熟,猛然间我就想起来了,当年和大牙在娘娘庙地下的壁画里曾经看到过这东西,正是“行天尉”的腰牌。
如此看来,这套衣服应该就是行天尉的夜行衣,这个发现让我和大牙都有些目瞪口呆,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牙伸手小心的把腰牌接了过去,提鼻子闻了闻,自言自语道:“妈了个巴子的,竟然这么一大块沉香木,先不说文物价值,卖药材也得值个万八千的了。”说完后不住的咂舌,然后嬉皮笑脸的冲我说:“来亮,这玩应儿你带在身上可真行,就你那体格子一看就是肾虚,而这东西绝对是好药材,保管有用,降气温中,暖肾纳气。”
我冲大牙一撇嘴:“你那眼珠子也就认识个药材,这东西给你真是白瞎了,我告诉你,这块沉香要是让你卖药材顶多能卖个万八千的,但是要是拍卖,我估计再翻三十倍都不止,这可是上等的沉香,沉香中的极品,奇楠!”
听我这么一说,大牙一下子惊呆了,用手仔细的摩挲着那块腰牌,提鼻子又闻了闻,还是有点不信这块沉香有我说的那么值钱。
其实我并不是逛他,这种材料普遍称为“沉香”,也有叫“沉水香”的,古来常说四大奇香“沉檀龙麝”的“沉”,就是指沉香,另外其它三香分别指的是檀香、龙涎香和麝香。
“四大奇香”中的“沉香”香品高雅,十分难得,自古以来即被列为众香之首。与檀香不一样,沉香并不是一种木材,而是一类特殊的香树“结”出的,说是“结”,其实是混合了树脂成分和木质成分的固态凝聚物。
一般来说,沉香的密度越大,说明凝聚的树脂越多,质量也就越好,所以在过去,古人常常用能否沉水来检验其品质,把沉香分为几个级别,即入水则沉者,名为“沉水”香;次之,半浮半沉者,名为“弄水香”;再次,稍稍入水而漂于水面的,名为“黄熟香”。
至于眼前的这块腰牌如果我的眼力没错,肯定是沉香中的极品“奇楠”香。“奇楠”是从梵语翻译的词,虽然奇楠香的成因普通沉香也差不多,但是有特性可有着天大的区别,所以才会单成一类,被列为沉香中的上品。
以前听于麻子给我说过奇楠香与沉香的差别,说是奇楠香没有沉香密实,比如上等的沉香入水则沉,而很多上等奇楠却是半沉半浮。还有就是沉香大都质地坚硬,但是奇楠则相反,大多都较为柔软,而且有黏韧性。最好区分的就是香气,多数沉香不点燃时几乎没有香味,而奇楠不同,不燃时也能散发出清凉香甜的气息,香气更为甘甜,浓郁。奇楠香的产量很少,尤其珍贵,据说在宋代的时候,奇楠就已经是“一片万金”了。
大牙听我说着,嘴张得越来越大,我看这架势,赶紧把腰牌从他手里抢回来,生怕他再一激动,活吞了这块腰牌。
箱子里出现行天尉的装束,看来这古老爷子的那位先祖不仅仅是莽古尔泰的心腹,同时也是行天尉的一员,否则不可能有这身行头。而从这块腰牌上就可以看出来,这行天尉的待遇可见一斑,从这腰牌的手笔就能看出背后强大的财力支持。当然也有可能,行天尉的职衔不同,腰牌也有区别,但是事实上究竟是怎样的,现在也无法考证了。
把衣服重新叠好,我刚要把腰牌塞进去,大牙一伸手把我拦住了:“等等,来亮,我有事要说,这些东西一会都得拿上去,交给老古头,怎么说也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也不算是文物。不过咱可得先说好,一会上去之后,至于老爷子如何处置这东西,也是人家自己的事,你可别多嘴,行不?”
我瞅了瞅大牙,不知道他脑袋里想些什么,凭我对他的了解,这小子就算是贪财也不至于行骗,也就懒得理他,由他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