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傅?你说的是画眉村的那个马师傅吗?”罗敷听了选婆的话,目瞪口呆。

“对,就是那个马师傅。他要我今晚把你带到将军坡去,然后他将瑰道士也引到将军坡。等到你们俩相斗到两败俱伤了,他才出面将你和瑰道士一起制伏。”选婆道,“所以我才讲山神的故事,是希望你不要再跟瑰道士相斗了,不然……”

“不要说了,我说过我不会放过那只狐狸的!”罗敷愤愤道。

选婆噤声了。

“我跟那个马师傅说过了,叫他不要参与这件事情的呀。他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劝告?”罗敷揉了揉太阳穴。

“是你劝了他?”选婆惊讶不已,“难怪他之前不答应参与这件事情的呢。”

罗敷点头道:“对。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劝过他了。我听许多鬼友说到过他的父亲,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死后还担任着鬼官,刚正不阿,值得敬佩。所以我才事先提醒他不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因为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要对付瑰道士的话,他更加不是对手。如果他听了我的劝告还不收手的话,那么他就是自讨苦吃了。”

“他不是你的对手?”选婆惊问道。在他眼里,只要是鬼,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鬼,马师傅就可以轻易制伏。天底下没有马师傅收拾不了的鬼。所以,当他知道马师傅要对付女色鬼时,才会担心罗敷的安危,甚至假借山神的故事来劝解罗敷。

“您不是她的对手?”选婆的伙伴也惊问道。当然,他是在自己的家里,罗敷和选婆都听不到。

爷爷一笑,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儿了吗?”这个年轻人的手哆嗦起来,他担心爷爷失败后女色鬼和瑰道士都会找他秋后算账。马师傅都对付不了,更何况他?到时候岂不是死得很难看?

爷爷一笑,摇了摇头。

“马师傅,您就别耍我了。我问您是不是打不过它们,您点头。我问您我们是不是白忙活儿了,您却摇头。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将军坡的遭遇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但是爷爷亲自承认不是两个鬼的对手,无疑给他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他抱住头坐了下来,一脸的苦相。

“年轻人,为什么老人的牙齿掉光了,舌头却还完好?就是因为牙齿一直是硬碰硬,而舌头是软溜溜的。所以再坚固的牙齿也会先掉落,而舌头却可以完好地保持下来。”爷爷的眼睛里闪出智慧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如两盏摇曳的烛火。

最先忍不住的是瑰道士。他见太阳落山,便立即牵了红毛鬼的链子出门,往将军坡那里赶。多少年来,女色鬼一直是他的噩梦。它像一条记仇的毒蛇一般尾随着自己,说不定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伤害的女孩子不计其数,几乎所有的女孩子要么忍辱一生,不敢告人,要么含羞而死,化作了冤鬼。但是没有一个像罗敷这样对他穷追不舍。他也遇到过意欲报仇的冤鬼,可是由于实力悬殊,再怎么报复也不过如蚂蚁狠狠咬了大象一口,无关痛痒。要命的是这个罗敷借助采阳补阴的道术,实力渐渐增长,甚至可以与他一争雄雌。令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防着罗敷的报复。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控制了红毛鬼,等于给胜利增加了筹码。红毛鬼的爆发力惊人,两个女色鬼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而这个重量级的筹码,就由一个链子牵在手里。他握着那根链子,似乎胜利在握。

白天晒太阳时那个年轻人给他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他振奋。他告诉选婆的古诗果然起作用了,他已经算到女色鬼那晚会来,但是没算到这么快选婆就得手了,真是天助我也。一直以来的噩梦即将结束,他怎么能不兴奋?

他踩着兴奋的脚步,匆匆地赶向常山背后的将军坡。

当他来到将军坡前面时,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残月如钩。

山上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了影子,脚下的路就斑驳了,黑的是影子,白的是月光。瑰道士看了看天空的月亮,鱼钩一般的月亮悬挂在他的右上方。他无心去看今晚的月亮有多美,只看着脚下的路延伸到将军坡的密林深处。他手里的链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条路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向地狱?

待在选婆家里的女色鬼也是眼看着太阳下山,月亮升空的。她不明白那个姓马的老头子为什么不听她的劝告,不怕她的威胁。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从脚步声听来,来者有两个人。有人问道:“选婆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选婆在屋里回答道。

“哦,在啊。前些天我借了你家的打谷机,今天来还给你了。”外面的人说。

选婆疑心很重,他确实在前几天借出了打谷机,但是还是在窗口看了看外面。外面果然有一个倒置的打谷机缓缓向门口走来。

如果你在南方看见过收割稻谷的工作,就知道人们是怎样搬运打谷机的了。打谷机由给稻穗脱粒的滚筒和装稻谷的箱桶组成。滚筒是圆柱形的,箱桶的形状跟货车的车厢一样。滚筒就安置在“车厢”的一侧。由于整个打谷机的重量几乎都在滚筒上,搬运打谷机的时候如果由两个人平抬,那么一个人几乎用不到力量,而另外一个人相当吃力。

所以搬运的时候往往将打谷机翻过来倒置,一人用肩扛滚筒那头,一人则钻在“车厢”里面扛住另一头,其架势有如玩狮子。

选婆看见外面的两个人就是这样扛着打谷机走过来的。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正是前些天借打谷机的人,而后面那个因为钻在“车厢”里,根本看不到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