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须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故成。”随后,那个英俊男子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笑声清脆而悠长,如古寺的钟声。
少女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却被他的笑声吸引,目光迟迟不能从他的脸庞上移开。那个男子的眼眸里发出星星般的光芒,仿佛离她很遥远,却又近在身边。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恨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那个奇怪的男子又念出一连串她听不懂的东西,听得她浑浑噩噩,只觉得耳朵里钻进了一只苍蝇,嗡嗡嗡的让人不舒服。
不远的地方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可是此时听来也是模模糊糊,响声比之前似乎要小了许多。
相反,那个男人的声音渐渐增大,如村里的喇叭一般在耳边聒噪。这声音从她的耳朵钻入她的体内,迫使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如一头野蛮而不失柔情的小野兽撞进了怀里,令她情不自禁双手护在胸前。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那个男子进一步靠近她。她似乎想起了他说的话曾几何时听过。可是要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却又不能。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她嘴里跟着复述这一句。这一句给她的印象最深,可还是想不起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到过。
那个男子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香火从她的手中滑落,暗红的香火头扎在潮湿的地面,如将死的萤火虫一般渐渐失去了光芒,轻悄悄地融入了无边的昏暗之中。
她看见男子身后跑过了几个邻居的孩子。他们欢呼雀跃,欣喜地挥舞着手里的香火和散装鞭炮。红色的香火头在空气中画出奇形怪状的符号。可是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如果在平时,这群贪玩的孩子至少会驻步侧头看看这个陌生人。
可是他们没有。
她惊讶地看着那几个邻居的孩子渐行渐远,又转回头来看牵着她的手的男人。那个男人正用一双热情似火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她是一张空白的纸,从上浏览到下,从左浏览到右。她不自觉地缩手,可是被那个男子死死拉住。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洗,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绒,笑向檀郎唾。”那个男子不紧不慢又念起了一连串什么东西。
“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她又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男子,希望他给出一个解释。那个男子微笑不语。她两边脸颊忽然火烧火燎,心跳也更加急速了。
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来吧,何必这样磨磨蹭蹭。她心里焦躁道。
这个想法一出,她不禁一惊。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他会有什么事情?我怎么会这样心急?
就在刹那之间,她想起了许许多多已经忘记的事情。她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也是这个男子,也是这几句听不懂的话。
一想起那些,她的脸就更红更热了!
“难怪我父母问我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那事,原来……”她质问对面的男子,可是心里的一团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本来心中有无限怨恨无限责备,话说出来却全变了味。听起来倒像是责备这位男子来得太慢,怨恨他们俩许久没有见面没有亲密。
耳边的鞭炮声越来越模糊,周围的景物也渐渐退到了夜幕的背面。
“你怎么能这样?”她娇声问道。她的脑袋里已经全是他们俩纠缠在一起的景象。那些景象是她平时羞于启齿的,平时在杂书中看到都要急忙翻过去的。可是那些景象现在如一台停止不了的播放机,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播映。
那个男子将她搂进怀里,问道:“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她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
男子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暧昧的笑意,引领着她往地坪外面走。
“我们要到哪里去?”她有些胆怯地问道。父母气愤的面容,爷爷的那张哭脸,像秋天的落叶般从她眼前飘过。她一惊,抗拒道:“不行的,我不能去……”
她刚要停住脚步,那个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脚下的那股阻止的力量便消失殆尽,不由自主地跟着男子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只有一分钟,他们来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树与树靠得紧密。她环视一周,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走进来的。待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她忐忑不安地问道。
那个男子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道:“你每来这里一次,都要重新问一遍。”
她愣了愣,心中寻思道,莫非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可是为什么我记忆模糊呢?她又想起了自己被父母关在堂屋里,以及自己在铺满地的毛骨刺上滚动的情形,顿时觉得浑身酸胀疼痛。
“不行。”她心急道。她想抬脚离去,虽然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你走不了啦,你看看脚下。”那个男子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先前的温文尔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