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子非常的奇怪,因为它有三个头,每个头都在动。爷爷跟我说过,神鹰部队的幕后人有三个头,我在煤道里也看见许少德在黑暗中有三个头。我盯着影子,又望了望跑开的地金龙,心想莫非三头怪是天上的哪吒,所以地下的妖怪很怕他?我很快地转过头,可是许少德的脖子上只有一个头,他别扭地扭着脖子,似乎觉得不舒服,我没把刚才看到的三头影子的事情说出来,他本人也好像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

“那坨会动的屎怎么跑了?”许少德挠着头自言自语道。

我没有回答,总觉得许少德有些奇怪,但乍一看他又没什么特别的,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缠着小光和范里的四条地金龙已经将金木屋粉碎,他们两个人不见了踪影,四条地金龙搅在一起,又朝我们滚过来。另一条地金龙奋力一跃,也卷了进去,五条地金龙绕在一起,这破坏力怕是变形金刚来了都甘拜下风。

“快跟上来,到城墙那边去!”我叫上许少德,两人绕过滚来的地金龙,它们缠着一起惯性太大,一下子没能停下来,一齐滚个不停,地下古城被压出一道断壁残垣。

古城的尽头就在眼前,我和许少德朝废墟大喊了几声,但没听到小光和范里的声音。我忽然觉得慌张,虽然他们有不少事情瞒着我,但是终归朋友一场,要我看着他们死,我可做不到。我看地金龙滚到了古城的另一侧,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就在废墟里翻捣。许少德并不急着逃命,这次他很尽心地跟我找范里他们,我一边找一边偷望许少德,想看看他的脖子忽然又长出两个脑袋,可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他多出半个脑袋。

“我在这里找,你快去城墙那里看看,有没有城门,想办法先打开。”我将一块很重的金色木梁移开,对着许少德说道。

“我不想去,我头疼。”许少德紧张地说道,他望了一眼古城的尽头,又马上转头不看了。

“你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是不是有话要说?”我早就觉得许少德奇怪,见他陪我找范里和小光,但又发觉他不是很卖力。

“我怕……我怕……”许少德吞吞吐吐,畏首畏尾的模样和他平时很不一样。

我们还在交谈中,废墟里忽然挣扎着站起来三个人,因为金木屋被地金龙压得支离破碎,所以这三个人的身上裹满了灰尘,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两男一女。我想着肯定是范里和小光,但第三个人会是谁,莫非是失踪的矿工?可当三个人都出了声后我才知道,第三个人不是别人,是先前自己跑掉的韦龙。他自己怕得要死,跑了一半就躲进了金木屋,之后再也不敢出来,直到金木屋倒塌他不得不从废墟里出来。

“原来你小子躲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多能耐,自己一个人出去了。”许少德一看到韦龙就生气,要逃跑也是他的先跑,这专利给人抢了真不是滋味。

“我的妈,那些是个什么东西,吓得我快尿裤子了。”韦龙被刚才的翻天覆地吓得魂不守舍,许少德那些难听的话他根本没听见。

“你们没事吧?”我看着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但他们既然能站起来,说明暂无大碍。

小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又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奇怪,古城的尽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我搓了搓身子,点头说道:“我正想说呢,城墙那边的水汽好大,不知道墙后有什么东西?”

“快走吧,它们开始冲过来了。”范里望着地下古城的另一端,发现五条地金龙已经松开了对方,又分成五路杀了过来。

“你走后面,你不是怕看到城墙吗,现在满足你愿望。”我将许少德挪到最后,他竟没有反抗,我觉得有些意外,照理说他应该据理力争,想着要走在前面才对,怎么这次他这么听话的答应走最后一个。我见他没闹,所以就懒得计较,地金龙本来要杀了我们的,可是许少德的影子里忽然多出两个脑袋,地金龙就跑了,这小子跟在我身后或许能塌实一点儿。

我们深吸一口气,然后踩着金木废墟快步走向地下古城的尽头,那里有一道和桥天监狱差不多高的石墙,墙上开满了各种野菌,什么颜色什么大小的都有,但大多都是有毒的,随便吃一个都能让人七孔冒烟。许少德肚子一直在叫,望着蘑菇更是叫得比青蛙还响,但听我说到这些野菌都有毒时,他马上蔫着脑袋不再望着那些诱人的七彩野菌。

古城墙分为四面,将地下古城护在其中,我们所在的这面透着阴气,墙后有明亮的光芒和奔腾的水汽,但仔细一听墙后没有太大的动静,估计是安全的。既然有水汽从这里冒出来,那么这里很可能有通道通往地面。我们依着城墙走了约莫一分钟,墙角处都是粘乎乎的泥巴,踩上去拔出来十分的费劲。地金龙席卷而来的声音逐渐清晰,我们的心中焦急万分,本以为出口很难找,这城墙也爬不过去,但很快就发现了一座宏伟气派的城门。

这是一道金色的木制城门,但是城门紧闭,我们怎么都推不开。古城墙是为了保护古城而建的,古往今来城门是很重要的,可以说是出入城里的必经之路,所以城门的质量是不能马虎,起码能抵挡得住外敌的进攻。因此,城门的开关设置肯定是在城里的这一面,绝不可能在城外面,要不这道门就没有用处了。面向内的城门的木栓已经被人取下,但我们四人一齐推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过了古城墙,并在外面用什么办法把城门封死了。

“这门开不了就算了吧。”许少德悻悻地提议道。

我不敢相信地对着他说:“你脑子没坏吧,按往常你应该指着城门骂娘的,怎么变成三好学生了。”

“人都会成长嘛。”许少德不好意思地说道,但他总躲在墙后射过来的光芒之外。

“要不我们爬过去,那些东西马上要过来了!”韦龙吓得大叫,甚至开始往古城墙上蹭,但是上面全是滑不溜秋的野菌,就如同用手抓泥鳅一般。

“你的箭呢,快把门射穿。”小光急中生智,想起了我那支无坚不摧的金箭。

我经她提示才想起来,软化后的金箭被我塞进了口袋里,他们看着我拿出软绵绵的金箭非常惊讶,但是当我擦干净箭上的血迹后它又变得直挺挺的。范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他见我掏出软化的金箭时稍微有点惊讶,但随即被平静的表演淹没。地金龙这次速度很快,像是极力阻止我们穿过古城墙,我拉出紫弩,准备把金箭架上去,可是金箭被擦干净血迹以后又开始震动,我怎么都没办法把金箭固定在紫弩上。

“你的箭怎么了?”小光显然知道金箭一直有问题,她比我还惊讶。

“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这箭不是一直很厉害吗?”许少德也觉得诧异。

我的手掌上已经有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被金箭猛烈地一震,伤口刺激到我的神经,我没能把紫弩和金箭握住,两件东西一下子全都掉在了地上。我弯身去捡时手掌的血滴了几滴就在金箭上,它马上就不动了,紫弩倒没什么变化。地金龙随后就要杀到了,我们总不能对着一道打开的城门干等着,范里提议我们到另一头去瞧瞧,兴许还有一扇城门。但我觉得既然是做城门用的,那就没必要搞这么多个门,光是派人守卫就得耗人力,而且这样会增加古城的危险度数,要是有点头脑的建筑师是不会这么傻的,一面城墙肯定只有一扇门。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黑暗里忽然飘出一声叫唤,这声音很软很甜,我一听就觉得有一种喜悦的感觉。这不是韩小蝶的声音,而是大灵猫的声音,它趁我不注意时跑掉了,现在又自己回来了,我一直担心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原来它还好好的,想来这只大灵猫命真大。大灵猫在黑暗里窜出后就直奔我的怀里,我抱起它以后,它就不停地叫,我倒不觉得烦,可是在大灵猫不停地叫唤下,城门竟然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道朦胧的彩光顿时倾泻进入满是废墟的古城中。

我们刚才死推活推,甚至老汉推车都使了,可是这死门就是不给面子,现在这畜生瞎叫了几声,城门居然自己开了。城墙后的光芒混着水汽涌进黑暗的古城,我们惊奇地盯着城门,只见七彩的水光里走出了一个人,我看着那人觉得好熟悉,但因为水光散射得浑浊,我站得太远看不清楚,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我带着疑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众人也一窝蜂挤过去,我走近了水光以后才看清楚从城门后走出的人的轮廓。

我高兴地大叫:“爸,你怎么会在这儿?”

父亲听我这么一喊,脸上立刻挂上了开心的笑容,要不是当下的情况不对,我恨不得抱着父亲哭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父亲了。父亲送我去新疆当兵时去过我的大学,所以他认识许少德和范里,韦龙就在桥天监狱附近的山村里住着,自然也是认识的。小光见到我父亲甚为古怪,她没主动打招呼,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父亲看。她的举动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来,那时候我们刚到桥天监狱,我带着小光他们到我家,可是小光却诡异地盯着我家的全家福看,并还傻傻地问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我父亲,我肯定的回答以后,她还显得万分惊讶。

古城外是一片黑黄色的矿脉,但是城门外的一处凹槽里有一道很耀眼的光芒,以金色为主,水汽从光芒里升腾而起,金光就折射出了淡淡的七彩色晕。金光灿烂得刺眼,根本看不见金光下面是什么东西,我甚至怀疑那是强光探照灯,但是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电力。许少德一进来就用手挡着眼睛,人也不敢直对金光,他背过身去,双手不停地按着太阳穴,显得焦躁不安。其他人都好奇地盯着金光,但是金光犹如太阳一般,看久了眼睛就发青,所以大家望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转移了。

“你是……他的爸爸?”小光怀疑地问道。

“废话,难道是你的爸爸?”我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好笑。

“你信吗?”小光朝范里问了一句,但范里没什么反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金大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韦龙看见父亲也觉得奇怪,一见面就发问。

“你们先别问了,快帮我把门顶上。”小光的话并没有让父亲尴尬,他招呼大家用古城墙外的金木桩将城门顶住,以防被地金龙撞开。

“我觉得这没啥用处吧,没看见那几坨大便一样的东西把整个古城都弄成废墟了,你用几跟木头就想顶住。”许少德觉得这样做不妥,纯粹是浪费力气,但他说话时还是背对着金光。

“谁说我是在挡地金龙,我挡的是另一样东西。”父亲动作利索,城门一下子就被他关上了。

“你要挡什么,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见父亲后觉得轻松了很多,从下来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不安,生怕父亲会出事。

“我说大叔,前面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刺眼?”许少德不安地问道,“能不能让它灭了?”

“不能。”父亲干脆地答道。

“你先别理他。”我见许少德古里古怪,便让父亲别在意,然后又问道,“古城里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煤井里的工人和犯人还有幸存者吗?”

父亲摇摇头,神情凝重,看来这里的死伤很大。城门被关上以后,虽然我们看不到地金龙,但是还能听到地金龙翻天覆地地朝城门杀来。我觉得单凭这扇金木门不可能抵挡得住五条凶悍的地金龙,父亲肯定不知道地金龙的厉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地金龙会马上破门而入,将我们六个人碎尸万段。轰隆声越来越近,但是那声音却忽然静止了,就好像我的耳朵聋了一样,地金龙活动时发出的恐怖声音怎么都听不见了。

我担心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于是就小声问许少德:“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听见有人放屁。”许少德正经地回答。

“你他妈才放屁,谁跟你开玩笑。”我好笑地答道,“我说正经的。”

“真的没声音了,它们怎么可能不过来?”小光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想打开城门看个究竟。

“我说老爷子,你果然有一手,刚才我们给那几根东西追得死去活来,我还以为今天真的要归西了。”韦龙拍拍胸口,喘着气说道。

“你已经归西了。”许少德挑衅地说道。

父亲听后想起韦龙几天前下葬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反倒觉得这很正常,只是看着韦龙点了点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韦龙讲了他假死前的经历,我们听了不止一遍,不知道他有哪里是特殊的,为什么桥天监狱的人都假死不醒,偏偏他三天后能醒过来?我们又听了好一会儿,地金龙的确没动静了,所以大家都坐了下来,顺便休息一下,这一路的折腾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盯着父亲忽然又想起爷爷说过的事情,那时候爷爷在大连告诉我,当年他带着父亲去到大黑山,本以为可以找到岐黄大印,可是父亲的生命危在旦夕,后来碰上了老妇人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爷爷说老妇人救父亲的时候不允许他在场,所以老妇人怎么救活父亲他一直不知道,而且他觉得父亲被救活以后根本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爷爷还说,金家并没有金箭和紫弩这两件传家宝,说这是父亲瞎掰的,指不定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将这些事情原本地照搬出来,父亲却是笑了笑,说这东西的确是传家宝,的确是属于我的,叫我不用怀疑。爷爷和父亲到底相信哪一个,我一时间拿不准注意,但又想起奶奶已经早我一步来找父亲,但一直不见奶奶踪影,于是就问父亲可曾见过奶奶。父亲听我这么一问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说没有,他下来都已经三天了,他也没有打电话到奶奶那边,所以奶奶更不可能来到桥天监狱。

“真的没有?”我忽觉得不对劲,奶奶的隔壁邻居不可能骗我,他们都七老八十了,骗我一个年轻人干嘛,何况奶奶的确不在家很多天了。

“真的没有。”父亲肯定地回答道。

我越来越觉得父亲有问题,爷爷说奶奶也持有一颗夜明珠,莫非父亲对奶奶的夜明珠打起了注意,现在奶奶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是看父亲慈眉善目,不像穷凶极恶的人,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会起害人之心。小光一直盯着父亲看,她并不觉得害羞,父亲也不觉得尴尬,他就让小光这么盯着,好像在暗示自己光明磊落,不怕被人抓住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爷爷的事情……那个人真是我爷爷吧?”我实在没折了,就只好先确定大连的那个老和尚是不是爷爷。

“当然是了,我没告诉你爷爷还在世,是因为他不让我说嘛。”父亲倒不否认这事情,他答得很自然,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我还想问什么,可是古城内忽然响起一阵阵脚步声,这声音绝对不是地金龙的。我们觉得奇怪,除了父亲全都紧张地站了起来,那脚步声越走越近,似乎人数不少,起码比我们六个人要多上几倍。我们在地下古城里转了半天都没看见人,为什么关上城门就有这么多人走动了,我正觉得纳闷时,脚步声已经逼近了城门。我们面面相觑,猜不出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想把耳朵贴在金木城门上听个清楚,哪知道这时侯有人在另一面使劲地敲门,把毫无心理防备的我们吓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