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想用绳子系住每一个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天知道龙门阵太诡异了,系了绳子都不行,该不见的还是会不见。人就在我后头,仅仅半步之遥,可对于身后发生了什么,刚才的我却半点知觉都没有。

我们停在山岩山,冷风不时地吹来,穿再厚的衣服都不管用。我低头看向山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老林,还有一团团云雾。如果梅子茶跌下去了,我们在上面是看不到的,必须下去才能确定。可如果梅子茶真的掉下了,就算我没有知觉,同系一根绳子的木清香和李小北总该察觉到。

李小北不相信地问我:“小路,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注意身后吗,梅子茶不会凭空消失吧?”

我发誓道:“我真没感觉到,你刚才不提醒我,我还以为梅子茶在后面跟着。”

“你绳子系紧了吗?”木清香秀眉微蹙地问。

别的我不敢肯定,那条绳子绝对系得很紧,又不是什么技术活,系绳子怎么可能失误。木清香看我如此确定,便不再多手,当下决定回头寻人。此刻,我们已经在古砖小道走了十多分钟了,虽然路不算长,但在陡峭的山岩待一秒钟都心惊胆战。我和木清香想法一致,绝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梅子茶,只有李小北稍有不甘。

我们背靠在冰凉的山岩,又一步步地走回去,沿途三人都不时地留意对方,免得又有人神秘地消失了。我边走边庆幸地想,一开始还担心木清香会说人不见就就不见了,不需要回头找,想来她还是有感情的人。李小北嘴上不情愿,走回去时却一直催我,老嫌我动作太慢,恨不得把我踢飞。

往回走了很远,我们仍没看到梅子茶,不得不担心起来,难不成真的摔下山了。我看了看蓝天,红轮西移,铅云涌来,时候不早了。在天黑前,我们必须走下山岩,否则摸黑在古道上行走,会比遇到龙门阵更危险。李小北也在看天,喝了酒的他永远很乐观,还说天黑了不要紧,打不了又回山谷里过夜。言谈间,我们就快走回古砖小道的起点了,可是梅子茶还是不见踪影。

我狐疑地问木清香:“龙门阵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总得有个起因吧?”

李小北抢着回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梅,你揪住这个问题于事无补啊。”

木清香却耐心道:“具体的原因很难说清楚。以前的背夫吃不好,负重行远,身体吃不消,走在这种古道上,很容易晕眩,可能这样才会经常失足坠崖。”

我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至少不朝迷信思想靠拢,不过套在梅子茶身上就解释不通了,毕竟绳子自己解开了。梅子茶还要回去救儿子,更没活腻,没理由自己解开绳子跳下山崖寻死。靠近了山谷出口,古道又慢慢变宽了,走回去的速度快了不少。我还在担心回去会不会与大茶猿撞上,毕竟刚才砸晕了它,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将要走到起点处,我的心悬在嗓子眼,生怕看不到梅子茶,回去无法和他老婆孩子交代。奇怪的是,当我们回到山谷出口时,梅子茶真的六神无主站在原地,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已经摔死了。

李小北气急地问:“梅子茶,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不是叫你好好跟着嘛。”

梅子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喊道:“你们到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我愣了一下子,心说这话应该是我们问的,怎么倒先从梅子茶口里跑出来了。我忍不住好奇,追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在我后面,怎么不声不响地又回到原地了?”

梅子茶一头雾水,两眼失明,问他不如问神仙。沉默了半饷,梅子茶才又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在哪儿?现在到森林了吗?”

你问我,我问你,这样的对话是没有意义的。木清香见状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梅子茶知道木清香不会开玩笑,这才相信我和李小北没有骗他。可惜梅子茶什么都看不见,他回忆了一会儿,只记得前一刻我还在前面,然后腰间的绳子就松开了。梅子茶喊了几声,听不到回答,往前摸了摸,也找不到任何人。由于担心摔下山崖,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等我们。过去了近半小时,梅子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甚至以为我们遇到了龙门阵,三个人都摔下山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怎么了,反正人找到了,而且还好好地活着,干脆就不去深究了。我正想又给梅子茶系上绳子,当看到他的双手时,觉得十分诧异。梅子茶的双手竟染满了鲜血,十个指头的指甲都断了,虽然不是重伤,但血肉模糊的手指看了就心寒。

我忙问梅子茶:“大哥,你的手指怎么了,出了那么血,不疼吗?”

梅子茶深吸口气,颤声道:“当然疼啊,你们消失后,我又看不见了。那时只觉得谁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撕,疼死我了。”

李小北凑近梅子茶的双手,吐吐舌头:“我说老梅,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谁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看不见的话,也该听得见、闻得到、摸得到吧?”

梅子茶苦恼道:“我真不清楚啊,刚才你们消失后,我乱作一团,手指疼痛时,还以为是茶猿又追上来了。”

木清香二话不说,发现伤口后,马上就找出白纱布,要给梅子茶做简单地包扎。俗话说,十字连心,手指受伤,会疼到心里。我抬起双手看了看,心想待会儿一定要戴个手套,至少能起到保护作用。木清香技术娴熟,为梅子茶包扎时,梅子茶都不叫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强。

这一回,我不敢再让梅子茶走后面,他也不敢这么做了。由我殿后,李小北怎么最前面,木清香和梅子茶走在中间。一路上,我们都在说话,就连话头最少的木清香也保持言语。这样做目的,是为来了让我们时刻知道,大家都还在身边,没有人神秘消失。

古砖小道忽上忽下,犹如过山车,我纳闷地想,古人与没有脑子啊, 为什么要绕来绕去的。终于在黄昏之际,我们从山崖上走到了地面,这时四人都快要变成冰棍了。可是,大喊很冷的人只有我和李小北,木清香和梅子茶都没啥感觉。我问梅子茶有没有不舒服,他依旧死要面子地说没事,叫我别再替他担心了。

当我们来到地面,这才发现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木都直刺苍穹,高耸入云,比原始森林还要壮观。森林里没有道路,要开路走进去的话,三天都走不到尽头。我琢磨着天就要黑了,不适合待在森林里过夜,不如从森林周围绕到尽头处。从山下兜个圈子,虽然看似路途更长了,但起码不会迷路。

李小北拿起一支手电,往森林里照过去,说道:“妈呀,现在还有阳光,森林里都那么黑了。我看还是听小路的话,从森林边缘绕过去吧,咱不抢那点儿时间。”

梅子茶苦笑道:“你们决定就好,我现在看不见,黑不黑都无所谓了。”

我问木清香同不同意,她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森林里有动静。”

我狐疑地往森林里看,除了挤成堆的古木粗枝,没发现什么异常。我刚想认真地听,可听到旁边有人冷笑一声,旁顾四周,却没人发笑。那声音怪怪的,都不是我们四个人的声音,除了我之外,他们三个人也都承认刚才听到笑声了。山下的植被都异常高大,我惟恐有谁埋伏,于是捡了根棍子往草丛和灌木里捅了捅,但没发现古怪,。

这时,天上飞过数百只大鸟,我奇怪地抬头看向天空,嘀咕着哪里窜出来的鸟群,难道要去暖和的地方过冬,可现在是不是太迟了。顿时,我有种恐慌感,难道森林里出现了危机,筑了巢的鸟儿被迫飞离。刚想到这儿,又看到另一波鸟儿飞过,那密集的程度就快遮天蔽日了,没有一万只也有一千只。

李小北成不气:“喂、喂,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先撤吧,别傻乎乎地站着这儿了!”

我点头道:“好,马上走!”

可是,话一说完,森林全部都乱了套,别说是飞从树木里飞来,整座森林都都沙沙作响。我强迫自己冷静,别再这个时候慌了,也许是风吹过森林罢了。木清香不紧不慢地叫我们走回去古道上,先别急着往前走,能引起整片森林的骚动,这绝非普通的危险。李小北气恼地骂了一句,为什么危险不早点发生,偏偏等我们来了才出现。

这句话刚说完,我们四周又出现了一声冷笑,比茶猿的笑声还要毛骨悚然。这笑声我听得很真切,不可能是从远处传过来的,发出笑声的人就在我们附近。可是,森林和草丛离我们比较远,四周都是空地,如果是从远一点儿的地方发出笑声,我们肯定能区别。我们四个人又不可能那么笑,于是李小北就猜是不是遇鬼了,要么就是世界上有透明人存在。

木清香看我们说个没完,立刻催道:“快回到古道上,尽量往高处走!”

“又得回去,这趟岂不是白走了?”李小北不情愿道。

我看出森林的骚动像波浪似的,一浪推一浪,已经快传到这里了。木清香叫李小北先走上去,然后再把梅子茶扶到古道上,并嘱咐我们千万别停下。其实,木清香也不知道森林里的骚动是怎么回事,反正先避开再说。我见状也急得乱了阵脚,连绳子都来不及绑了,跟着他们往上走。当我们走到较高的古道上时,森林里的骚动由远及近,一阵嘈杂的声音轰然而至。

我着急地催李小北快走,恐怕森林里的妖怪要出来吃人了,李小北想要还嘴,低头一看就深吸一口冷气,说道:“我操,这怎么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