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然一沉,赶忙丢下背包,走回去看梅子茶,木清香也跟在后面。梅子茶满脸通红,比苹果还红,就跟红皮花生一样了。换作以前,我还以为梅子茶便秘了,现在却能吓死人。李小北手上抓了几根毛发,看到我们不解的眼神,他就解释那些毛发是刚才摸下来的。

“难道……梅子茶的头发……”我颤声道。

“不会吧?”李小北讶异道。

梅子茶也惶惶难安,没等我们动手,他就自己摘秒掉了头上的雪绒帽。这一摘不打紧,梅子茶头上的头发竟然全都脱落了,那些头发犹如雪花般地纷纷飘下。我们都戴着雪绒帽,没料到头发会有问题,直到李小北摸掉了几根头发才注意到这问题。梅子茶变成了光头,那模样有点像怪物,不由得使人想起昨夜的怪人。

同时,梅子茶卷起一小截袖子,手臂上的体毛也尽数脱落。由此可见,梅子茶可能全身都发生了改变,全身光滑得像陶瓷一样。如果光是脱毛倒不怕,就怕梅子茶还会继续恶化,看他极气难受的样子,似乎只有死才能从苦海里解脱。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木清香还是那么冷静,根本不像正常人的反应。我肯定是没折了,李小北也帮不上忙,却见木清香摸出一把刀来。我愣愣地站着不动,心想这女人又要干嘛,难道献梅子茶是累赘,趁四下无人,要做掉他吗?显然,李小北也有些吃惊,看着寒光闪闪的利刃,他也没说出一句话。

梅子茶拉开领口,想要看胸口的毛发是否也脱落了,因此没发现眼前的事情。木清香趁梅子茶没准备,快步走过去,托起他的右手,一刀割下去。

我见状才回过神,忙问:“木清香,你要干嘛?”

“去找些茶叶过来,包里有!”木清香威严道,不容反驳。

我急忙回去时,转身时脑子里灵光一现,似乎意识到梅子茶毛发脱落的原因了。李小北扶着梅子茶,不让他跌倒,木清香割的口子很深,流出了很多的血。那些红色的血滴到白色的雪地上,有一种冷艳的美,我都忍不住取下墨镜,想要仔细看看染血的白雪。

木清想看我慢吞吞地,于是催了一声,叫我动作利索点。我抓了一小撮干茶,将其捏成粉末,递到木清香的手上。梅子茶一个劲地喊疼,问我们要干嘛,还有他的眼睛会不会瞎。木清香说了句别担心,然后就把金色的茶叶粉末洒在伤口处,并让李小北找来绷带给梅子茶包扎。尽管梅子茶是山里人,但总有点见识,他没听过敷伤口的药可以用茶叶,忙问是不是搞错了。我看到木清香给梅子茶包扎,于是就抽空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顺便在李小北面前露一手。

蒙顶山从唐朝开始,皇家就接管了茶园,普通人别说进山了,就是接近都会被砍头。可是,蒙顶山跨了几个县市,即便不能算超级大山,在古时也没那么多士兵沿途把守。相传,蒙顶山有数座皇家茶园,有些茶人鬼迷心窍去偷贡茶,结果一去不回。后来陆续有茶人铤而走险地盗茶,在一次夜里,他们终于知道了茶人失踪的原因。

原来,蒙顶山里有几只白虎,专门负责巡山。倘若有闲杂人等闯入,白虎就会吃掉那些人,骨头都不会吐出来。这个传说流传蒙顶山附近,梅子茶也有耳闻,但他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我继续解释,那些白虎自然不是真虎,要不然官兵那里管得住,搞不好他们都会被吃掉。那些白虎其实就是一种介于人和猿之间的动物。它们全身无毛,爪利牙尖,形态似人,身高如侏儒。

在残经里,这种生物被称位“茶猿”,它们是所有生物中唯一敢吃茶叶的生物。茶叶又叫饿叶,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自然界里的动物都不吃茶叶,除了人类和茶猿。茶猿只在川地地区活动,而且只吃茶叶,比喜玛拉雅的雪人、神农架野人还要神秘。据说茶猿会偷偷地跟着别人,等你睡着后,它们就会趁你打呼噜时,往你嘴里吐唾沫。吃了茶猿的唾沫,身体就会发生变化,一般情况会全身毛发脱个精光,也有口水流个不停的症状。

残经上写得比较迷信,当喝了茶猿吐出的唾沫,一天内会脱毛,但这还不算完。等到毛发脱光了,人就会变得虚弱,甚至会同化为茶猿。如今看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喝一吨的茶猿唾沫也不会变异。其实这很可能是茶猿的唾沫能减低抵抗力,不仅毛发脱落,还会异常高烧,直至把脑袋烧坏为止。

经书上说,只要把吸进去的唾沫又逼出来,那情况就会马上好转。方法就是割开一道口子,把茶叶敷在伤口上,茶叶会把唾沫都吸出来。这方法自然有点迷信,不过茶叶吸掉的可能是唾沫里某些致病成份,喝下去的唾沫看不会再被吸出来。木清香帮梅子茶包扎好后,我就提议继续在林子里休息,因为梅子茶不能再折腾了,否则敷一吨茶叶都没用。

李小北听了我的说辞,马上把雪绒帽摘下来,摸了摸头发,然后紧张问道:“梅子茶是什么时候喝了茶猿的唾沫,我有没有喝过啊?”

“你肯定没喝,要不走就变秃驴了,不会到现在还没事。”我说道。

木清香也说:“昨晚在锅庄里,那两只茶猿是从横梁上爬下来的,我离开时,它们可能是在那时候做的手脚。”

“所以你才急着赶回去?”我苦笑道,原来木清香当时发现了茶猿,担心李小北和梅子茶出事,因此丢下我一个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梅子茶病情加剧了,好像越来越难受,发红的皮肤渐渐地变成光滑的白色。我安慰梅子茶,别太在意,就算吃仙丹,药效都没那么快。林子就在山脚下,此处都是45度倾斜,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李小北不服气地坐了好几次,每次都像滑梯一样,缓缓地往虾河的方向挪动。梅子茶不宜站着,我们就找了一个装衣物的包给他垫着,然后坐在地上休息。

我看了看雪地上的毛发和血液,情不自禁地也摸摸头发,幸好全部都在。残经上没提喝了茶猿唾沫,头发脱光后,是否还会长回来。李小北和我心有灵犀,我刚想到他就问了,可惜这情况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谁也不能肯定地回答。实话实说的木清香直言,情况不乐观,可能永远都是秃子了,把梅子茶郁闷得想一头撞向大树。

我们进山才两天,四个人就有一个出问题了,继续走进深山不知道会不会死人。我又想起算命老太婆的话,忍不住又劝梅子茶先回客栈等我们,拿到了药我们一定会回去找他。梅子茶以为我嫌他拖后腿,马上就想站起来,表示他能吃得消。李小北长叹一声,叫梅子茶别逞强了,没人赶他离开,爱跟队伍多久就多久。

其实,我很羡慕瞎眼小孩,一个父亲为他拼死拼活,可我呢?我父亲背着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尽管我不想相信,但人人都那么说,而且证据确凿。我左右为难,不希望梅子茶送死,又不想破坏他为儿子尽力的愿望。我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算命老太婆的事,一来会动摇士气,二来说了会被他们嘲笑我迷信。

李小北看不过去了,帮腔道:“我说小路,你就让梅大哥一起去呗,一个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现在只是少了头发,怕什么,回去我给他买十顶假发戴上!”

“如果只是假发的问题,那还好解决。”我烦恼道。

“那你嫌他是累赘?”李小北又问。

我干咳一声,答道:“当然不是了,梅子茶背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是累赘!我是担心前面万一更危险,茶猿的数量到底有多少,这还是未知数……”

这时,木清香开口道:“路建新的担心是对的,山里的野茶树会更多,茶猿的数量会依次递增。”

“别看现在下雪了,茶猿可不怕冷,我有没有吓唬你们,问问梅子茶大哥就清楚了。”说到这儿,我不禁惋惜道,“大茶八卦针不应该扔在沙漠里,早知道在武夷山就叫林荼做几个,现在也不用那么狼狈了。”

扔掉针盒的人正是木清香,被我说了一通,她连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说道:“如果我不扔掉,你以后会越来越依赖它,就算不会用它杀人,也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我听后心说这话没错,现在一有情况就马上想到八卦针,的确太依赖它了。搞不好以后我和谁吵架了,脑子一热,真的会用八卦针杀人。我又看向梅子茶,终于敌不过他的眼神,妥协地让他继续跟着队伍。林子里太冷了,不适合长时间在原地待着,我问木清香可以走了吗,她就说要先给梅子茶拆开绷带。

低温里被割伤,那种疼痛感会扩大,梅子茶为了不被看轻,拼命地对我们笑。我一阵心酸,想起父亲的过往,又不愿意想下去了。木清香轻手轻脚地拆下绷带,敷上去的金色茶叶居然变成了黑色,红色的伤口也变青了。梅子茶看了一眼伤口,木清香就说问题不大,再换一次茶叶敷上去就没事了。

木清香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她说会好就可以放心了。梅子茶怕忍不住疼而叫出声,当换茶叶粉末时,他就把头仰起来望着天上。我有点无聊地在旁边绕圈圈,走了几一会儿,就听到梅子在嘀咕:“奇怪了,天上在飞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