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石门渐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就扑面而来,捏着鼻子的我都差点当场晕倒。廖老二已经退到滴水洞道,可还是不管用,站都站不温了,两腿比泥鳅还软。我想转身去扶廖老二,但石门大开后,有一个人朝我跌过来,吓得我赶紧张开手接住他。

这人重若肥牛,我一时没站稳,人没接住,自己反被压倒在地,左脚还狠狠地崴了。我以前在武汉打篮球时,就是因为左脚韧带断了才退出的。现在左脚不小心扭了一下子,旧伤又复发了,疼得我眼泪猛飙。这个人穿的衣服和守茶场的壮汉一样,想必是其中一位,他一动不动地压住我,情况不大乐观。

廖老二被臭气熏得窒息,好不容易走到我这里,这才与我齐力翻开了守夜人。我摸了守夜壮汉的脉搏,人还活着,只不过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这名守夜人刚才可能想打开门逃出去,如同前一个守夜人,可惜功亏一篑,石门从里面打开后就昏死过起去了。石门忽然大响,开门时间用了那么长,全因守夜人已支撑不住了,逃到石门后就跌倒了。

此人神志不清,我拍了拍他的脸,啥反应都没有。廖老二托起壮汉的下巴,捏开人家的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糊涂地望着廖老二,以为壮汉嘴里有宝,可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只有一口黄牙。廖老二看我不明白,于是就说他是要我帮忙做人工呼吸,弄醒这个壮汉,问问他石门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门后的味道令人作呕,我哪里还敢帮忙做人工呼吸,搞不好把肚子里的污秽全部吐到壮汉的嘴里。我叫廖老二做,他却不肯,相互推托了一会儿,壮汉就自己醒了。我连忙问到底怎么了,林红岩在不在石门后面,急得不给壮汉回答的机会。等我发问完毕,壮汉眼神迷离,望着我不停地呢喃,好像在说:鬼、鬼、鬼……

“什么鬼呀怪的,你别吓人啊。”我又拍了拍壮汉的脸,他倒好,再一次晕过去了。

“人家刚醒,你怎么把他拍晕了?”廖老二瞪大了眼睛问我。

我懒得解释,抓起手电往石门后照,里面有光,但弥漫了一股灰色的气体,很难看出门后的具体情况。我尽量不吸气,也叫廖老二屏住呼吸,然后把壮汉先抬到王桥道人身边。事情办妥后,我跟廖老二撕下一小片衣服,把嘴脸蒙上。虽然这肯定没什么作用,但能图个心安,只要心理上有点儿保障的感觉,就是沼气池也敢硬闯。

当我走过石门后,立即把门又关上,防止气体继续外泄,不然那位壮汉会被熏死。那扇石门果然没有机关,只是后面被人放了门栓,所以我们怎么撞都打不开。门后的灰色气体其实病不浓,我握着手电走进来后,很容易就看清楚了门后的景象。

这里是天然的大石洞,更像一条长廊,两边还摆了面目狰狞的雕像,似乎都在盯着我看。两边站着的雕塑最少有十多个,每一个都舞刀弄枪,好不威风。我左脚疼得钻心,每走一步都咬牙打颤,迫不得已,只好停下来坐到地上。这条走廊不是很长,不过我们还看不到尽头有什么,廖老二也不敢一个人贸然走过去。

刚才摔倒时,我的左脚踝都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伤势又比以前加重了不少。这种烂地方又没药,有药也不能立竿见影地起效,第一次受伤就花了半年时间才痊愈。我深吸一口气,头更晕了,但疼痛感让我一直保持清新。卷起裤脚后,我轻轻地摸了摸左脚踝,肿得像个猪蹄,一碰就疼痛难忍。

现在,我站都站不起来了,廖老二急得团团转,自言自语,比我还不知所措。我们才走出石门 三米开外,想要返回都不行了,除非廖老二背我。可是,廖老二却说他那身子骨脆得跟饼干一样,叫他背人不如叫他去死。其实我也没打算让人背着,只是想休息片刻,旧伤多年未复发了,这一次简直想要了我的命。

廖老二受不了石门后的臭气,认为会使人渐渐失去知觉,就如那个壮汉一样,所以又去把石门打开。我已是泥菩萨了,石门后的烟雾流出去后,会否使那名壮汉更危险,这些都已经管不了了。不过,当廖老二嚷嚷地打开石门,灰色烟雾流出去以后,我的头就不怎么晕了。廖老二猛地呼气,大叫刚才憋死他了,还说石门后有那么多空气,壮汉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我试着站起来,可一动脚踝就疼,无奈之余只好说:“廖老二,要不你自己进去找林红岩,我在这里等你吧。”

廖老二不肯:“这怎么行,万一前面有危险怎么办,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

我哭笑不得,还以为廖老二会担心我遇到危险跑不动,谁知道他还是先想到自己。我正想说那你就先坐在我旁边休息吧,可话一到嘴边,却看见长廊的中间好像有东西躺在那里。我急忙抓起放在地上的手电,待灰色雾气散掉后,却发现地上躺的两个人。廖老二会意地看过去,恰好灰色雾气散净了,长廊里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凶猛的东西躲藏。因此,廖老二就壮起胆子走过去,想要叫醒地上的那两个人,可他刚走出五、六步就马上吓得跑回来。

地上的两个人又没爬起来追赶,我眉头紧锁地望着失魂落魄的廖老二,问道:“怎么了,你吓成这个样子?”

“小路,你是不是存心叫我看啊,真他妈恶心!”廖老二抚着脖子,像是要吐了的样子。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别跟我说废话!”我心急道。

廖老二面对着我,背对着身后的人,咽了一口唾沫才告诉我,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活人。他们穿着寿衣,全身高度腐烂,已经膨胀得全身变形了。石门后弥漫了灰色雾气,其实是从腐尸里散出来的尸气,难怪闻了会晕倒。廖老儿还夸自己,幸亏他把石门推开,要不我们俩早就成了陪葬品了。

我听廖老二夸夸其谈,很想去看个究竟,可又走不动。石廊又不是墓穴,怎么会有死人,总不会那两个死人自己爬到这里吧。忽然,我想起王桥道人的金身也移动过,心底就冒出一丝寒意。难道仙洞里的死人都有生命,还能随便走动,不受阴阳控制。我刚有这个想法,视线的余角竟看到长廊里的雕塑动了。

“廖老二,你快去看看, 刚才雕塑动了!”我着急地把这个发现告诉廖老二。

可是,廖老二却不肯信:“你又耍我了,这些雕塑又没有生命,怎么可能动,你是不是老花眼了?”

“我的眼睛好得狠,怎么会看走眼,绝对错不了。”我坚持道。

廖老二拗不过我,无奈道:“那你说,刚才是哪个雕塑动了,我去瞧瞧。”

我刚才是用余光瞥见的,只记得是左边那排的雕塑动了,却看不出是哪个雕塑动了。石门后两排都有雕塑,他们都全身武装,犹如守卫仙洞的士兵。我越看越心寒,这些雕塑都和真人一样的大小,且栩栩如生,万一真能活动,他们手上的兵器都能够杀死我们一百次了。

廖老二一连“唉”了好几声,不情愿地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检查雕塑。我总觉得雕塑手上的兵刃会随时朝廖老二看下来,于是就叫他小心一点儿,可他却不领情地哼了哼。当廖老二走到左排第五个雕塑时,脚步就停下来了,他狐疑地凑近一看,雕塑手上的斧头就猛地砸了下来。

我骇然地大叫小心,廖老二眼疾手快地空手入白刃,硬是把大斧头挡住。那雕塑忽然就活了,眼看斧头没能取了廖老二的小命,他就用力地廖老二推向另一面雕塑。对面的雕塑都被他们撞得东歪西倒,我看到廖老二坚持不住了,于是赶紧瘸着腿去帮忙。我疼得厉害,此刻也顾不了形象,大喊大叫地朝厮打的两人冲过去。

我刚蹒跚地跑过去,马上就闻到活雕塑身上很臭,屎都比他身上的味道香。廖老二已经被活雕塑用斧头压在地上了,我两手抓住活雕塑的肩膀,使劲地把他扳开。活雕塑恼了,他挣脱廖老二的手,狠狠地将他砸晕。接着,活雕塑立刻转身朝我挥舞斧头,我手无寸铁,看了看旁边的雕塑都拿着武器,索性就夺下一把利剑对劈。

活雕塑其实和人长得一样,但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比王桥道人的好要长。那些头发可能早就白了,但因为头发长期不洗,所以染了很多泥巴,就跟滚过淤泥的马尾巴一样。他的两眼呆滞,皮肤干皱,可力气大得出奇。我刚才去抓他肩膀,碰到他皮肤时,都感觉不到一点温度。这要不是鬼,就是一个怪人,仙洞里又怎么会留下这种鬼怪呢。

廖老二还昏迷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装死,我的左脚很疼,还没能抵抗一分钟,手里的兵器就被对方的斧头给打飞了。我心说乖乖,这老人家比鬼还可怕,难怪守夜人要逃出去,原来石门后有这么生猛的恶鬼。我一时分神,这老鬼就扑上来,好在他已经丢开了斧头,只是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老鬼心狠手辣,根本不给我还手的余地,掐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我咿呀咿呀地想喊救命,那老鬼就朝我呼气,他口里的气熏得我最后的力气都没了。看到我束手就擒,老鬼竟开心地大笑,但没有说过一个字,这让我怀疑鬼可能不会讲人话。

这时,我的头越来越重,可借着丢在地上的手电,居然发现老鬼的嘴里只有一小半截舌头——他的舌头被人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