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军回头时,慌忙地朝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他就被老严带走了。在90年代,熟悉西方文化的人还不多,像黄德军深居古厝,专门装神弄鬼,他怎么会这种西方手势?要知道黄厝里比较高科技的东西就只有录音机,他又没有电视机,怎么接触西方文化。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琢磨着黄德军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他对我说OK干嘛?或者那个并不是OK的手势语,因为黄德军是一个哑巴,因此他可能会手语,OK的手势在手语里会不会有别的意思?可我刚才都听到黄德军说话了,叫了“路建新”三个字,他既然会说话,那就没必要学手语了。我现在又不能当着大伯父的面去问黄德军,否则就害了黄德军了。

等老严把人带走,我又想了想,但想不出什么名堂来。我抱着双臂站着,又往石砖踩了几脚,但都找不到地下室的位置,地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更找不到隐藏的机关之门。倒是第一天死鸡出现时,留下了几道划痕,我往那里看时总觉得很它在提醒我一件事情。我蹲下去看那几道划痕,对着那片石砖狠狠地蹬了几脚,还以为下面会有开启地下室的开关,但结果只是徒劳。

我一个人像个疯子一样,发现找来找去都没用,索性不再找神秘的地下室。如果风暴来了,大伯父这么怕死,他肯定要躲进地下室里,不会那么笨地还坐在屋里等死。到时候只要跟紧一点儿,我就能找到地下室了,或许入口在别处,别不在主厅之外。

回到护厝那边时,我看到三位堂兄妹都将房门掩上了,还有三天不到我就要走了,所以就决定先去跟二堂哥叙旧,提前告别。谁知道二堂哥不在屋里,他和小堂妹在大堂哥屋里说话,似乎在讨论渔女诅咒扩散的问题。我不好在这时候去插话,不然大堂哥和小堂妹又要数落二堂哥,因此就打算去找木清香。

我从二堂哥的门前退回去,当经过老严的房间时,忽然愣住了。黄厝里的房间几乎都没上锁,就连大伯父的门都没锁,但老严的房间却上了把大锁。我不由得好奇,难道老严房里有什么宝贝,大伯父不允许三个儿女锁门,却允许一个下人锁门。我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同时想起小堂妹说过,大伯父的遗嘱交给老严保管,很可能遗嘱就在房间里,所以老严才有权利将房门锁住。

那份遗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如此谨慎,难道有什么令人意外的地方?

这时,木清香在对面的护厝厢房里走出来,她看到我蹑手蹑脚的,就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对我失望还是叫我别动歪脑子。我只是觉得好奇,没想过要撬锁溜进去,在大伯父房间里吃了亏,早就学乖了。看着木清香站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走过去,生怕她又训我。

木清香倒没有责备我,她也没问刚才我在做什么,等我走近后,她就说:“好好休息吧,晚上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学闭眼识茶?”我问。

“不是,你现在不需要学了。你大伯父既然不停地用借口赶走你,就算你赢了也没用,我们还是用其他办法让他说出真相吧。”木清香对我说。

我松了口气,不用马上学会就少了点压力,这种功夫没有多年的经验很难学会。外面海风太大,我怕把木清香吹得感冒了,于是就叫她回屋再细谈。一进屋,我就急忙把黄德军会说话,以及他打手势的事情跟木清香全说了。但木清香一点儿都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看到我有点失望,她才对我笑了笑。以前,木清香很少笑,比冰山还要冷,看到她朝我微笑,我就觉得一屋子里都是阳光。木清香只笑了一两秒,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海风将窗户吹得嘣嘣地颤栗,我觉得小堂妹的担心是对的,恐怕黄厝很难安全地通过这一次风暴的考验。木清香丝毫不在意,她告诉我,只要过了这一天,大伯父就会告诉我月泉古城的地点了。前提是我们必须找到大伯父的秘密,以及黄厝里的古怪事件后的真相。

不用木清香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是苦于无从下手。因为一系怪事都是零零散散的,犹如一盘沙子,找不到它们的交集。木清香将黄厝的蓝图铺开,并说这些怪事看似没有联系,其实它们的联系就是黄厝本身,因为这些怪事都发生在黄厝之中。诸如蓝图里不存在的二楼、只存在于蓝图里的地下室、丢失的黑瓦片、被撕碎的死鸡、尘封的柿子茶、浸泡在甲醛里的器官,这些事情搞清楚了,就可以知道大伯父为什么要来这里的目的了。

“那你知道黄德军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吗?”我不明白地问。

木清香眼睛顶着蓝图,慢慢地说:“其实你也看出来了,黄德军如果要逃的话,那非常的容易,他并不是处于绝对的监视之下。我想黄德军之所以不肯走,选择留下来,这个答案也和黄厝有关。所以,今晚我们把黄厝的谜底揭开,这样就可以尽快去找月泉古城了。”

我想起第一只死鸡身上的银币,于是问道:“你说的没错,会不会大伯父是为了那些法国银币而来?他是个奸商,为了钱财,肯定不择手段。”

“这个不大可能,如果真的为了找那些银币,他已经将黄厝翻个底朝天了,可他现在天天像在这里疗养一样。况且那天发现银币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可能谁都不知道银币在哪,就连黄德军也不知道。”木清香分析道。

我听木清香说得那么详细,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但黄厝里不像有机关暗器,否则黄德军住那么久了,不可能都没发现。木清香将蓝图平展地铺好,她让我仔细地看蓝图,是否能窥出其中的端倪。我又不懂建筑,最好小时候玩过几块积木,叫我看蓝图,还不如叫我去看小鸡啄米图。

木清香不跟我开玩笑,她指着蓝图说:“图中看不出异常,但你看蓝图之外,它的大门正对准的是海崖上的一块古碑,但现在的黄厝大门,你一出去看到的是什么?”

我歪着头想了想,答道:“出去一看,对面就是大海和石崖了,那块古碑已经被移走了。但石碑留有痕迹,它原来的位置好象是在黄厝的右边十多米的地方。”

木清香对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大伯父为什么禁止路家三兄妹外出?”

“因为家教森严啊,还能为什么?”我迷糊了。

“因为黄厝很可能不是原来的黄厝,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这一间黄厝应该是后来重建的。你大伯父不让那三兄妹出去,是因为他担心他们会打听黄厝的历史,从而发现那间地下室的秘密。”木清香看着我说,“所以,蓝图上才会有不存在的二楼、只存在于蓝图的地下室,因为现在的黄厝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黄厝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大伯父不让那三个堂兄妹出门,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情。尤其是小堂妹,嘴巴那么多,肯定会跑去五通村问村民,黄厝建于何年,发生过什么大事,甚至会问黄德军是什么时候变成哑巴的。黄德军一直都不是哑巴,村民们也都知道这件事,大伯父让黄德军装哑巴,目的是为了让三兄妹不会往黄德军身上打主意,因为要和哑巴交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比如说黄德军刚才跟我打的手势,到现在我都没理解其中的含义,比无字天书还深奥。

大伯父与我关系不好,他的命令我肯定不听,因此他也懒得禁止我外出。但大伯父利用了一个心理诡计,那就是他一开始就跟我介绍黄德军是个哑巴。世界上很少有人愿意装哑巴,更不会有人让别人介绍他是介绍。我们听到大伯父的介绍,自然不会怀疑,更不会去问村民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想不到大伯父也这么会用心理诡计!”我一想起这一年来的经历,不少人用过这种计量,我情不自禁地浑身发冷。心理诡计太可怕了,比鬼神还厉害,如果大伯父在这件事上用了心计,或许其他事情也设计了圈套等我们钻。搞不好父亲的失意,也是大伯父一手造成的,毕竟是他死活不告诉父亲月泉古城在哪儿,害得父亲越来越痴迷,早说清楚不就得了。

话说回来,这座黄厝如果是假的,那真的黄厝应该就在十几米外。可是,整片海崖上就只有一座古厝,要是还有一座古厝,我们不可能瞎了眼地看不到。也许是在战乱时被毁了,这事问问村民就知道,大伯父就因为担心这些事,三个堂兄妹才被禁足了。

可大伯父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正的黄厝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即便原来的黄厝已经被毁了,那件重要的东西还能留到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