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香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但非常清晰,比肖农云的好多了。照片上也是一座古城,城墙是波浪型的,一座古塔过过城强,甚至能看到古城前面是一片沙漠。肖农云的遗物被偷了,我看到木清香递过来的照片,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小偷,再一看才发现这张照片比肖农云的清楚多了。

我纳闷地问:“这张照片打哪来的?”

木清香答非所问:“看到没,月泉古城应该在沙漠之中,这么一来,范围就缩小了。”

我思想被带动了,就没再追问,顺着木清香的思路说道:“沙漠的确是个好地方,如果古城真的存在,又一直没人找到,看来只有沙漠里才是藏身之处。山里地方太小,没有太大的平原,建不了古城,建在平原恐怕早被人发现了。”

木清香拿回照片,她说:“范围其实还没缩小,沙漠那么大,不可能每一处慢慢找。唯一的办法,还是要找你大伯父问一问。”

我为难了:“找他?我的姑奶奶,找他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找,他肯说才怪!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黄世仁见了他都得膜拜,天底下就属他最黑!”

“他不是你大伯父吗?”木清香奇怪地问,好像很难理解我们的亲戚关系。

“大伯父要是舍得说,祖父和我爸早就知道了,连他们都套不出话,我就更没希望了。以前过农历新年,大伯父给我压岁钱有多少,你知道吗?”我气不打一处来。

木清香看着我不说话,我鄙夷道:“大伯父比姑娘还小气,家里钱那么多,过年居然才给我一块钱,抠门!”

小时候的故事,我很久没有回忆起了,自从随父亲归国,这些事就慢慢淡忘了。直到这一年来,遇到了与祖父有关的事,这些遭遇才使我又渐渐地想起来。木清香不能体会我的伤感,我也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娘娘腔,成天跟林黛玉一样,拿着朵花哭啊哭啊的。时间越来越晚,赵帅还没回来,我看着木清香的老望着窗外,忽然想到她可能是在等赵帅回来。

果然,当看赵帅走回招待所后,木清香才离开窗户旁。我心中忽然一动,难道木清香看上英俊帅气的赵帅了,但她好像对赵帅一直很冷漠。没等我想明白,赵帅就在门外大喊我的名字,听他的语气似乎很高兴。原来,赵帅还没走出茗岭就算计好了,回到县城后就马上把天青泥茶壶出手。

我们刚到宜兴县城时,就听说福建武夷山有个姓林的茶痴,半年前他来宜兴寻找上好的茶壶。因为林老人的用了52年的茶壶被保姆用钢刷洗干净了,里面的茶垢都没了,因此林老人气得吐血,半年后林老伯就郁闷地离开了人世。林家人出了高价,要买一把用了很久的茶壶,用来献祭林老伯,但一直找不到好的,有好的别人又不舍得卖。

我们刚到宜兴县城不久,赵帅就找到了林家人的联系方法,他买下天青泥茶壶后,还没离开丁蜀镇就叫林家人在县城里等着了。我们住进招待所后,赵帅连饭都没吃,急急忙忙就去交易。赵帅开价又狠又准,林家人根本没杀价,直接应承下来。我问赵帅卖了多少钱,他说卖了一百三十万,我听了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一百三十万那得多少钱,数都数不完吧。

赵帅看我傻乎乎的,他就说:“别担心,钱分你六成,我不会独吞的,为钱伤和气可犯不着!”

然后,赵帅又看了看木清香,他笑着说:“也分你三成,我就要两层,咱们就交个朋友好了。”

谁知道木清香不为所动,她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不需要。”

赵帅觉得尴尬,我马上打圆场:“知道你是兄弟,这些钱你先拿着,等真的需要了再问你要。我穷了十几年,习惯了,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哪里睡得着。”

客气地做了样子,大家心照不宣,钱的事情就不提了,都全部放在赵帅那里。这一年来,要不是赵帅老爸照顾,我可能早去工地上扛水泥了。我跟赵帅没什么隐瞒的,于是当着木清香的面,把刚才讨论的内容全部跟赵帅说了。木清香没有阻止我,中途还把遗漏的补全了,想必她也同意我的做法。

话一说完,赵帅就替我打抱不平,要找人去揍我大伯父。可大伯父远在南洋,花钱找人飘洋过海揍人,实在不划算,所以只能作罢。木清香建议我找大伯父询问月泉古城的下落,但我觉得此法不妥,因为小时候就与大伯父断绝来往了,现在有需要了才去找他,人家肯答应才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帮廖老二拿到20几天后的茗战桂冠,其他的稍后再议,因为我对月泉古城根本没有兴趣。

关于茗战,我是没有把握取胜的,虽然拿到了罕见的丹池泉水,但操作不当也很可能把事情搞砸了。木清香是个高手,有她在就比较放心,没等我开口求她,她就未卜先知地说会同我一起回青岛,然后帮廖老二拿第一。赵帅拿着巨款,打算先回北京,把家里的生意处理好了,再到青岛一起与我们会合,看看能否找办法见我大伯父一面。

过了近一周,廖老二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周茶佬还算有良心,他一直找人照顾廖老二。因为肖农云的遗物在廖雨茶庄被盗,廖老二就不再信任自己的伙计,把他们全部辞退了,所以周茶佬才拔刀相助。廖老二看到我和木清香走进病房,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哭得晕死过去。我叫他别激动,要不在斗茶中拿了第一,他就没命享受这等盛誉了。

廖老二在木清香的面前唯唯诺诺,他没敢畅言,听我把在宜兴的遭遇讲了一遍,他就张大了嘴,接连惊讶地啊了几声。廖老二人脉很广,他一听有希望找到月泉古城,就马上指点我如何打听大伯父的联系方法。我可不想再回马来西亚,大伯父那种有仇报仇的人,肯定不会再见我,就算见了我也会叫人打断我的腿。

廖老二摇摇头:“不会的,做生意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就算你大伯父恨死你爸,他也会给你几分薄面,只要你手里有他能利用的资源。”

我摊双手,无奈道:“关键是我东西给他利用,难道要把肾割下来给他拿去卖?”

廖老二叹气道:“小路啊,你怎么忘记了?我记得你提过,那本残经是你祖父给你的,他给你时不是谁也没说嘛,好像连你爸都不知道你有那本残经。你大伯父既然也是那批人之一,他肯定很想拿到残经,你就照抄一份给他,原本自己留着,这不就行了吗?”

我拍了拍脑袋,廖老二说得没错,祖父把残经传给我的事情,亲戚们谁都不知道。我记得祖父车祸死后,大伯父和父亲还为了残经到处翻找,结果谁也没找到。就因为这事,他们互相猜忌,双方都认为被对方夺去了,所以才越闹越僵,兄弟都没得做。如果我现在把残经抛出去,大伯父肯定会做出反应,说不定真的会把月泉古城的位置告诉我。

残经的全文我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其实也不算秘密,只不过一些秘闻在别的古书里找不到而已,稀奇程度还不如《山海经》。既然有希望,我就想见见大伯父,对他虽然恨得咬牙,但说到底是我的亲人,也是路家最老的长辈了。木清香对那本残经不在乎,她说就照廖老二说的做。这么多年过去了,月泉古城很可能已经被沙漠埋掉了,如果没有大伯父的指点,我们找一辈子都别想找到。

这几天,木清香一直教我茶艺,但我笨手笨脚,总是丢三落四,学了这个忘了那个。最可气的是,我将每一种茶叶泡煮时,木清香居然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她不用看我,就能凭听觉、嗅觉来指点我,说我哪里做错了,神乎其神,跟个神仙似的。我一边摆弄,一边感慨,这女人不会真是神仙吧。

回到青岛的第五天,廖老二就托人打听到了大伯父的消息,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原来,大伯父已经一周前回到中国,在厦门岛暂时落脚了。此次,大伯父并不是移民回国,而是有事而来。据消息称,大伯父患上了怪病,他身上慢慢地长出了大片鱼鳞,极其吓人。大伯父的老婆早就死了,传言他和一个渔女搞上了,结果始乱终弃,渔女为情自杀,死前还搞了一封血书寄到大伯父家里,说是下了恶毒的诅咒,大伯父会变成一条鱼,以后任渔民宰杀。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大伯父身上真的开始长出鱼鳞,而且越来越多。最头疼的是,这些鱼鳞跟真的鱼鳞一样,并非普通的鱼鳞病,过了一个月就需要泡在水里几小时,否则就会觉得呼吸困难。大伯父看了很多医生,甚至找了降头师,询问是不是中了南洋邪术。可降头师装神弄鬼地搞了半天,也没有效果,大伯父焦头烂额了,这才回过中国,想找民间异士除掉被诅咒而生出的鱼鳞。

在厦门,有一个叫黄德军的老头子,据说曾帮很多有钱人除掉了南洋邪术的纠缠。大伯父何等精明,既然他大老远从马来西亚跑过来,那他肯定调查过黄德军是不是江湖骗子。如果黄德军没有一点儿真功夫,大伯父肯定不会跑回中国。大伯父此次回到中国,同行的有大堂哥、二堂哥、小堂妹,以及一位老仆人。

正好青岛的茗战是二十天后,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木清香给我做出保证,只要她在身边帮忙,那些茶人不会是对手。如此狂妄的保证,我完全相信,因为木清香没有把握是不会胡说的,这么多次经历下来,我已经不会再怀疑了。廖老二也怂恿我马上去厦门岛找大伯父,免得大伯父又溜回马来西亚,到时候就真找不到人了。至于赵帅那方面,廖老二会替我们通知他,赵帅回到青岛后,廖老二再告诉赵帅怎么找我和木清香。

做了决定后,我就买好火车票,决定带上残经抄本到厦门岛拜访被诅咒的大伯父。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大伯父遭人诅咒,心中竟然觉得痛快,这么狠毒的人不知道被多少人诅咒了,现在才灵验。我已经见识过不少神奇的事情,但对于诅咒却觉得不足为信。如果世界上真有诅咒这事儿,那小日本早给我们国人诅咒得沉入太平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继续嚣张。可大伯父跑到厦门岛求助,这肯定是事实,大伯父搞不好比廖老二还精,他会被人骗才怪。

这事如此蹊跷,难以琢磨,我隐约感到此行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被诅咒的大伯父也许又会带出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