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知道了祖父和父亲曾在我一岁时回国,想要寻找传说中的茶王谷后,我就像着了魔似的,也想一窥茶王谷的真容。廖老二可能受到了心理影响,当真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一直精神萎靡。我想先找到木清香,向她求教,因为她知道很多事,没有她的话我们绝对找不到茶王谷。可惜木清香总是神出鬼没,无从找起,赵帅更说干脆别找了,反正一直都是木清香主动现身。
到了第三天,白木老人和阳青山宣布了山东茗战的结果——没人获胜。因为中途出事,大家的茶水都没能及时品尝,所有的准备都已经作废了。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决定再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正好能让其他没有到场的人一个机会。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廖老二,他终于有些开心了,兰天既然已经被抓起来,阳紫山也死了,那么接下来的茗战就会更加公正。
可惜廖老二手头没有更好的茶叶了,虽然可以通过水、烹煮方法来弥补,但这些都不足以压倒别的茶人。周茶佬来看望廖老二,他是唯一来看望廖老二的人,当他进来时,廖老二给我们做了相互介绍。我本以为周茶佬在湖北时经常找父亲出去,因此会了解父亲在1971年的行踪,但周茶佬摇头否认,说他知道父亲曾回过国,可却不知道父亲在那一年与祖父去过哪里。
“孩子,我比你想知道那些事,可你父亲总是避而不谈,以酒乱性,哎。”周茶佬叹息道,“他更不让我接近你,也不想让你再走入茶道,可他肯定没想到,你还是……”
我从不知道父亲有这个想法,还以为他不想继承祖业,所以才不把茶道教给我。不过,祖父给我残本茶经后,我从未对父亲提起,现在也只有廖老二和赵帅知道我有那东西。接二连三发生的突变,我对人已经有了防备,尽管周茶佬看起来很慈祥,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随后,周茶佬又告诉我:“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您尽管说。”我心狂跳不止。
“你父亲去世前一天,我和他在一起,但他好像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所以不停地说自己还不想离开人世,谁知道那天一过他就……”
我脑袋嗡嗡作响,父亲的这些话明显在暗示他已经知道他会死,而我一直以为他是病死的。难道就连父亲也是非正常死亡,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这么多的人。周茶佬知道得不多,为了准备一个月后的茗战,他近期也会离开青岛去外地收茶。当周茶佬离开病房后,赵帅就走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通过一些人脉关系,赵帅打听到兰天家里的确搜到了金瓜人头茶,但却找不到肖农云的那些遗物。我听了就想,兰天这种人利欲熏心,肯定只会偷茶,绝对不会正眼瞧那些不起眼的遗物。如果有人看过肖农云的遗物,那么在茗战的现场,他们看到木清香至少会表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大家都没有这些反应,很可能遗物都不是在场的茶人盗走的,兰天只是恰巧背了黑锅。
廖老二还央求我代替他出战,既然延期一个月,我就有时间再锻炼一下,也有时间再准备上好的茶叶。我本来想推辞的,但廖老二身体不好,所以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谁让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1971年的寻谷事件中,我们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但我觉得很冤枉,毕竟那时我才一岁,寻找茶王谷又不是我主动的,与我何干。
最后,我们讨论做出了三项决定:一,先让廖老二在青岛养病;二,我和赵帅到宜兴的唐贡山收茶,那里是传说中的茶王谷所在地,我们可以顺便探听1971年时是否有一批外人入山;三,蒋郎中留下了一个孙女——蒋红玉,她对祖父的死一直放不下,也一直找寻茶王谷的下落。廖老二说,我们可以去找到蒋红玉,请她一起进山寻谷,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她的情况和我有点相似。
至于肖农云遗物的下落,廖老二要我们暂时别管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木清香是友非敌,如果将来又遇到她,让我替他道个谦。准备了两天,我就和赵帅南下,坐着火车去了南京。在南京我们想买点东西防身,但又想江苏与云南不同,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只买了些照明器具就转车去了宜兴,也开启了另一段惊奇之旅。
中国是茶的故乡,并且还有一个同茶一样出名的泡茶工具——紫砂壶。紫砂壶能吸收茶叶汁,用紫砂壶泡茶,茶味隽永醇厚,而紫砂壶最出名的非陶都宜兴产品莫属。宜兴紫砂工艺始于北宋,盛于明清,繁荣于当今。紫砂壶集书画、诗文、篆刻、雕塑于一体,曾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荣获头等奖,扬名海外。
宜兴的唐贡山是唐朝贡茶——阳羡茶的产地,茶圣陆羽发现了阳羡茶,向朝廷推荐后,这种茶叶就成了贡茶。唐贡山不算大,它在宜兴的丁蜀镇,要将山里的每一寸土地走完,几天几夜就能办到。因此,我对找到茶王谷很有信心,不过一想起前人都没找到,所以又有点气馁。90年代的宜兴虽然算不上大城市,但由于茶业和紫砂壶的关系,宜兴的经济还是不错的,往来的外地商人也特别多。
赵帅依旧乐于采路边的野花,害得我们拖延了几天的时间才赶到宜兴,当天下车时已是晚上了。我们不知道唐贡山的具体位置,于是就在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打算明天再去找蒋红玉。因为廖老二与蒋郎中真正见面的次数很少,所以一直都是用信件来联系的,因此廖老二也讲不清楚蒋红玉究竟住在哪里。
蒋红玉年纪和我差不多,她祖父死后,其他亲戚也死得差不多了,但她不相信这些人是意外死亡。蒋红玉经营一家紫砂壶小店,平时都与茶人打交道,所以收集了不少关于茶王谷的信息,但却一直找不到茶王谷的位置。廖老二只知道蒋红玉的紫砂壶小店的名字——红玉小店,至于小店在哪里,他却不清楚,只知道在宜兴。
好在宜兴不大,要找红玉小店并不难,总比找茶王谷容易得多。赵帅跑去和招待所的小妹妹打听,打听之余他还不忘调情,小妹妹笑得脸都开出花来。为了不太引人注意,还没到江苏我就让赵帅把他那身西装扒掉,换一身普通点的衣服。可惜扒掉了也没用,他还是比我更容易引起女性的欢心,我去打听时,小妹妹都不正眼瞧我。
等赵帅扮酷地回来后,我连忙问他打听得怎么样,红玉小店好找吗。谁知道赵帅却大手一挥,说别找红玉小店了,他大概已经猜出茶王谷的位置了,不再需要找到蒋红玉了。我疑惑地看着赵帅,心说这小子又在吹牛,也不看看场合,现在是吹牛的时候吗。
赵帅看我不信,马上不高兴地说:“你牛,你懂得多,那斗茶时为什么没拿第一?”
我一时无语,随即转移话题:“小妹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别告诉我她想跟你私奔。”
“当然不是!”赵帅将窗帘放下,坐在雪白的床还是,对我说,“原来啊,最近传说唐贡山里挖出唐朝古墓,古墓里难得一见的古茶壶真品,很可能那个墓就是第一代茶王的陵墓。如果找到那个古墓的位置,那茶王谷就很容易找到了。”
“这种小道消息你也信?要真有人挖到古墓了,里面的东西还会留给你,你当别人是傻子?”我嗤之以鼻。
“你听我说完嘛!”赵帅啧啧道,“不知道是不是古墓里有问题,盗墓贼几乎死绝了,只有一个望风的没下去,所以没死。这消息就是望风的人传出来的,不过要找到望风的人也很难,现在这个消息大家都传开了,估计很多人都跑到唐贡山里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头很疼,唐贡山又不大,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茶王谷,会不会世界上根本没有茶王谷。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就看看也无防,总不能空手而归。赵帅看我沉默不语,他又说半年前有一个茶痴来宜兴寻找上好的茶壶,就是这件事让大家蜂拥唐贡山。我终于来了兴趣,问茶痴是怎么回事,难道喝茶喝到痴呆的地步了?
原来,那位茶痴姓林,年过70,自小生长在茶乡武夷山。 林老伯除经营各路名茶外,他还有一个宝物——就是他那把形影不离的茶壶。这把壶林老伯用了52年,壶内结了厚厚的一层茶锈。即便是空壶里装进清水,倒出来的水也带着茶的幽香,可见林老伯用了多少武夷山的好茶才养出了这把好壶。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把好壶,却毁在林家新来的保姆手上。保姆趁林老伯午休时,把茶壶内厚厚的茶锈清洗得干干净净,当林老伯拿着洗干净的壶沏茶时,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从此一病不起。
要养出那样的茶壶需要几十载,所以林家后人就想到宜兴来寻找茶壶,而且是已经用过几十年的,绝不要新制成的。可惜,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半年后林老伯郁闷而死。林家人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就放话,只要找得到用好茶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茶壶,他们愿意把家产分一半给提供茶壶的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喝茶喝到这种地步,倒是头一回听说。林家人简直都是疯子,一把茶壶至于连命都不要吗,还要把家产拱手送人,果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大部分正经经营紫砂壶的商人都没兴趣,但有些游手好闲的人见钱眼开,曾用假壶行骗,可一下子就被林家人识破了。听说唐贡山里挖出一位古茶人的陵墓,大家就猜想会不会也有一把上好的古茶壶,所以一些市井小混混就跑进山里了。
可是,我们都没打听到蒋红玉的小店,可能她的店真的太小了,所以县城里的人都没听说过。唐贡山在丁蜀镇,我们明天早上还得坐车去那里,所以早早就睡了,惟恐去晚了古墓里的东西就被掏光了。我在心里祈祷,希望古墓躲得深,别人还没找到。
很快地,赵帅就睡着了,我在另一张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不断地在脑海浮现,但又找不到所有事情的连接点,唯一能联系上的就只有祖父留给我的残经。昏暗中,我把残经又从包里拿出来,借着窗外的黄色路灯,我眯着眼睛翻了翻。赵帅被我的翻书声吵醒,迷糊地骂了几句,因为不开灯实在看不清字,所以我就又把残经合上,准备塞回包里。
可是,就在我合上残经的那一刻,竟然察觉到残经上的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