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决定后,我跟赵帅做了很多思量,具体怎么实施。李秀珠听到我们要跟着去,她高兴得眉飞色舞,嘴都合不拢了,她没问我为什么去勐海,但却问赵帅跟着去干嘛。赵帅的确帅得很有型,哪个女人见了他都得神魂颠倒,惟独李秀珠对他不屑一顾。可能是李秀珠做小姐有些年头了,所以对长得帅气的,有钱的男人都有一种厌恶感,赵帅的魅力在她那里丝毫不起作用。
我还没告诉李秀珠去勐海的目的,她只知道我祖父在佛海茶厂干过,却不知道祖父在妖宅的奇遇。我倒不担心李秀珠要分一杯羹,只是她把我看得跟孔子、老子那样,我不忍心破坏她的憧憬,让她对人生大失所望。我琢磨了一会儿,厚着脸皮撒谎,说去勐海是想看看妖宅,因为当年祖父丢了一件祖传的玉佩在宅子里,现在想找回来。
李秀珠对我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她打着包票说,玉佩绝对还在宅子里,因为那座宅子根本没人敢接近。我听了这话就松了口气,因为我一直担心黄金盒子早被人拿走了,看来妖宅的传说倒起了保护作用。至于赵帅为什么跟去,我只说赵帅是去旅游,看看民风山景。李秀珠冷冷地哼了一声,直言赵帅是个没用的花花公子,如果没有老子留下的家产,屁也不是一个。
看此情况,我已经隐隐感到头疼,搞不好李秀珠和赵帅还没到云南就先吵起来了。过了一个星期,我们三人就南下,雄赳赳地坐火车去了昆明。
绿皮火车从北京出发,当时是夏天了,天气热得不行,乘客们的心情都糟糕到了极点,很容易就发生口角。我、赵帅和李秀珠挤到角落里,懒得理会其他人,一句话都不想说。火车上的广播里不停地播放着“我们走在大路上”,我昏昏欲睡,谁知道火车上有人打起架来。整个车厢像是炸了锅,乘警不知哪儿去了,根本没人管。
这架开打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路上就再也没消停过,这帮停了那帮打,你方唱罢我登场。任何一句话语、任何一个动作,甚至任何一个眼神都可能成为一场恶架的导火索。不过,那还只是初级阶段,大家仅是拳头相加,一般并不借助于其它器械,不会有人用刀斧乱砍。难以置信的是,不知道大家为什么打架,反正脾气都很暴躁,没人肯让对方。
我们窝在角落里,希望快点到昆明,但那时的火车还没现在的快,要四天四夜才能到达。到了第三天,大家可能又饿又累,打架的事情就少了很多。我靠在窗边透气,脑子里全是想着小时候的事情,正想得出神,有一个人就往我这边挤过来。那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忙叫李秀珠和赵帅把钱包捂紧了。可越看越不对劲,等那人走近了,我才认出他是廖富贵,曾在青岛水牢里见过一面。廖富贵眼睛可尖了,老远就发现了我们,看他嬉皮笑脸的,肯定没安好心。我本能地撇过脸,妄图躲过这一劫,但廖富贵不识趣,硬是杀到眼前来。
“路兄弟,是我呐,廖富贵!”一个沙哑的声音钻入耳朵。
我见躲不了了,于是将头转过来,虚伪地说:“哎呀,廖大哥,怎么在这里遇上你了?”
赵帅一见廖富贵就冒火,他把赵家垮台的原因归咎于参与那场茗战的人,所以对廖富贵抱有一种株连的仇恨。可廖富贵热情得很夸张,无视赵帅的怒视,反而跟我们套近乎。这种人天生的利己主义,不对他有利,他是不会拿出热情的,所以我就好奇地想,廖富贵想干嘛?我们身上又没多少钱,他能占什么便宜,该不是这老头有特殊的爱好,喜欢帅哥吧。
廖富贵两眼真诚地说:“叫我廖老二吧,他们都这么叫我,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二。”
其实,坐火车和坐飞机、汽车都不同,因为火车要开很长时间,几天几夜的,就算是陌生人,一路坐下来,都会天南地北地聊,我们的交谈倒不是很生硬。我见李秀珠和赵帅都不吭声,为免气氛尴尬,于是发问:“那……廖老二,你是去昆明?”
“对啊,你们也是吧?那天在青岛只见了你们片刻,但我看出你蛮懂茶道的,是不是也想去云南找好茶叶啊?”廖老二眯着眼睛问。
“啊?”我疑惑地问,“什么茶叶,我们不是卖茶叶的。”
“好,好,我不问。”廖老二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要保密啊,告诉你,这车厢的人几乎都是一个目的,所以啊,你们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听了就愣住了,什么一个目的,难不成一车的人都是去佛海妖宅找黄金盒子的?我操你娘的,这次行动不是秘密嘛,连李秀珠都不知道,这一车混蛋是怎么知道的?黄金盒子就算跟火车车厢一样大,可这么多人平分的话,再大都不够分。不过转念一想,这群乘客肯定不知道黄金盒子的事情,但一车人能去昆明干嘛,难道云南要打仗了?
廖老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他见我不肯松口,于是就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是不是要参加今年冬天的北方茗战。我在马来西亚的时候,由于祖父的关系,经常接触一些茶人,看过大规模的茗战,可是,回到中国以后,除了青岛的那次意外,我再也没有见到茗战了。因此,我对廖老二摇头,说自己是去看风景的,和茗战没有一根毛的关系。
不过出于好奇,我还是问了廖老二,他口中的北方茗战是怎么回事。从廖老二的口中我得知,中国即将举行一场茗战,这个规模是空前的。首先由各县各市一级一级地决选,然后再选出各省的,以长江为线,分出南北两边,分开进行茗战,最后再由南北两边选出的高手对决,得出三名最强的茶人。这一次茗战并不是闲得蛋疼搞的,选出的那三名茶人要代表中国去马来西亚,与东南亚各国高手斗茶,然后再杀到英国争夺茶王称号。
我听得乍舌,这个规模可真够大的,比起小时候在马来西亚看到的都要大,毕竟跨国跨洲的茗战很少见到。据廖老二透露,光是中国自己搞的茗战就要耗时两年,今年也就是1995年冬天才分别举行南方、北方的茗战,然后第2年的春天才南北交战。
“干嘛搞得这么浩大,政府同意吗?不是非法组织吧?”我怀疑地问。
廖老二不以为然:“能不同意吗,我们这是为国争光,又不花政府半毛钱,全凭自家本事!”
“那你有资格参加北方的茗战了吗?”我懒洋洋地问,心里想这孙子肯定输了。
谁知道廖老二牛气地回答:“那当然,我是青岛四个代表的一个,这次南下就是去找上等的好茶叶,两个月后山东就要各市会战了。别说我了,这一车人都是茶人,他们都争着去各地找茶叶。你以为他们刚才为什么打架,都说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其实茶人也一样,谁都觉得自己最厉害。”
“茗战这称呼是好听点儿,说白了不就是斗茶吗,值得这么费心思吗?”我很吃惊地问。
“看来你不知道吧?”廖老二很意外,他说,“你难道不知道上一个茶王的事情?”
我完全愣住了,这时李秀珠和赵帅都竖起了耳朵,虽然他们还是不肯说话。我也被廖老二勾起了兴趣,想不到茶人里还有茶王,搞得跟金庸老头小说里的武林盟主似的。原来,上一个茶王叫阳成山,但在1940年时忽然失踪了。从那以后,茶王就一直没有公认的人选,茶叶也已经慢慢地从中国流遍世界,有的洋人比国人还懂茶道。据说,茶王有一本历代相传的茶经,那本茶经并非陆羽所写,而是一本残本茶经。
我听到这里就浑身沸腾,难道廖老二说的残本茶经就是我身上这本,他说1940年叫作阳成山的茶王失踪了,该不会就是祖父遇到的那个被割舌的男人吧?我,甚至祖父都以为残本茶经是被那个男人,或者是阳成山撕掉的,但现在听廖老二的话,莫非残本茶经一开始就是残本?
廖老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好像洞穿了我的心思,让我感到一阵凉意。这时,赵帅听得入神了,竟把仇恨忘记了,并问廖老二,阳成山既然是茶王,那他原本原来住在哪里?廖老二不计前嫌,告诉赵帅,阳成山是哪里人他不知道,只知道茶王历来居住在茶王谷,而茶王谷就在江苏常州的君山里。
“为什么茶王在江苏常州,干嘛不在北京,至少北京气派一点儿嘛。”我失望地问。
“你个毛头小子,当真不懂?”廖老二皱眉说,“相传,第一个茶王是唐朝的,而唐朝贡茶——阳羡茶的产地就在君山(也叫唐贡山),也就是常州那里。别看那地方不出名,在我们茶人眼中,那可是圣山,比什么喜玛拉雅山,阿尔卑斯山好多了。”
“那不如去茶王谷找茶王啊,你怎么知道人家失踪了,也许他还躺在谷里呢。”我挠头问道。
廖老二好像对我的发问很震惊,其实从他一开始接近我们,我就觉得不大对劲。照理说我们没钱没势,廖老二这种趋炎附势地人不会理睬我们,但他说了那么多,估计不会白费唇舌。李秀珠更是在我耳边细语,说这个廖老二肯定在打鬼主意,她看女人也许看不准,但她看男人是一看一个准。逐渐地,我怀疑廖老二可能已经知道我身上有残本茶经,他想偷掉,据为己有。
可是,廖老二仍面不改色地侃大山,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光芒。就在火车从黑暗的隧道开出时,廖老二讲起了茶王的故事,接下来的内容让我们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