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千山琢磨了一会儿,他想,山中存留了大量的古虢国饲养的青鳞小蛇,带来的雄黄药水又诡异地丢失了,那么只好在山里找现成的驱蛇草药。黄千山向两边的山壁望了几眼,发现山壁角下有几处生长了些白屈菜,那附近根本没有青鳞小蛇,这让他感到一阵大喜。

白屈菜有很多名称,《陕西中药志》里叫它雄黄草,《辽宁经济植物志》叫它断肠草,但并非要人性命的毒草。白屈菜的茎叶都是嫩绿色的,花瓣仅有四瓣,呈鲜黄色。白屈菜生于山坡、山谷林边草地,它的花期是5月到8月,花盛期采收最佳,此刻正是白屈菜的花盛期。白屈菜以全草入药,挤碎后流出浓橙黄色的乳液,它本身有毒,不宜多用,但也可以解毒,更可以驱避毒蛇毒虫。白屈菜虽没有雄黄威力强,但它别名叫雄黄草,就是因为它有类似雄黄的功效。

劳月听黄千山说完,她想去采白屈菜,可是外围的青鳞小蛇太多,顾长天不放心,于是就让她守在火堆内,继续把火烧旺,免得大家没了避难所。黄千山更不放心顾长天一个人出去,比起身为女人的劳月,他觉得顾长天长相斯文,不像那种经常在山野大漠里打滚的人,所以就打算让郝大力留在火堆里照顾三位弱女子,他和顾长天去采白屈菜。

郝大力不情愿,他对黄千山说:“黄兄弟,你身上有伤,还是我去好了。”

“你不认识白屈菜,待会儿拿错了,岂不白跑一趟?”黄千山笑着说。

郝大力愣了一下,他的确不认识白屈菜,所以只好说:“那你小心,有事直接叫我。”

黄千山心想,凶悍模样的大块头心地还不错,人不可貌相用在郝大力身上可真贴切。顾长天先丢了几块燃火的布料,青鳞小蛇见火就闪,一下子顾长天就烧出了一条小路。白屈菜离他们的位置有点远,光靠烧火短时间内很难到达,到时候劳月那里的火都灭了。黄千山的小腿虽然仍觉麻痹,但是小时候的他经常和人打架,腿被打瘸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身脚不灵活的状况,活动起来一点儿也不迟钝。

顾长天步步为营,慢慢丢出着火的布块,但是黄千山嫌他太慢,于是黄千山双手握起粗棍,一路猛打狠扫,青鳞小蛇无一近其身。顾长天看得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追上去,惟恐落单于青鳞蛇群中。白屈菜生得茂密,黄千山一连扯了很多把,顾长天想把白屈菜全部拔光,但黄千山制止了他。

黄千山拨开顾长天的手,说道:“白屈菜现仅有少量存于山野里,还是留下几株,不要赶尽杀绝的好。”

顾长天点头称是,他说:“也好,万一沿原路返回,没了白屈菜就麻烦了。”

黄千山分了数把白屈菜给顾长天,他说:“你把白屈菜塞在身上的几个位置,过一会儿它的味道散尽全身,我们就可以过去了。”

顾长天迟疑地看着黄千山递过来的白屈菜,问道:“黄先生,这管用吗,它的味道不是特别浓。”

黄千山干笑一声,他想这家伙果真是书呆子,于是就耐心地说:“蛇的嗅觉很灵敏,人类觉得淡的东西它们远远就能闻到,你要不放心,我先走过去好了。”

顾长天听黄千山那么说,自然不会再犹豫,他跟黄千山一步步走过去,青鳞小蛇果然不再攻击,全都退避三尺。这时,劳月他们的火快灭了,黄千山和顾长天不早不晚,刚好在火灭前赶回来。蔡敏敏和梁小玉吓得团团转,接过白屈菜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她们马上谢天谢地,仿佛重获新生。

“我们现在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梁小玉胆怯地问。

“当然是继续走了,我不会半途而废的。”蔡敏敏嘴硬道。

劳月一脸坚定,没有退缩的意思,但她还是说:“小玉,要是你想回去,我可以送你。”

梁小玉虽然胆子小,但也要面子,她见没人响应,只好说:“我不回,我不怕。”

黄千山盯着众人,他想这五个人中只有劳月像是经常跋山涉水之人。郝大力虽然长得结实,但他只是苦力活做多了;蔡敏敏嘴巴刁难,但实战经验不足;顾长天一副斯文相,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蔡小玉就更别提了,风一吹就倒,不知他们是怎么组成一个队伍的。

劳月不放心,又问:“大家要想好,过了这条山涧,要返回就不好办了,现在还得及。”

顾长天有点动摇,但是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说话,没有一个愿意离开的。统一了意见后,黄千山跟着劳月他们就往山涧河的上游走,他在出发前又挤碎了一些白屈菜敷在伤口上,因为蛇莓并没有完全解毒,黄千山担心余毒会反袭,而白屈菜也有解蛇毒的功效,所以他不时地加敷草药,以驱解体内的蛇毒。

山涧河上游的山缝不明显,它的入口已爬绕了许多青绿色的藤蔓,如果不是劳月眼神好,他们都走过头了。因为他们身上藏了不少的白屈菜,山缝里的青鳞小蛇都没敢靠太近,一闻到白屈菜的味道就躲得远远的。山缝里也埋了不少的木俑,但除了木俑没有特别的古迹,黄千山一连踩破了好几个泥土空洞,最后劳月忍不住了才说,走路尽量踩在石地上,这些泥洞都是古迹,虽然他们的确是进山找古迹,但并不是要破坏它。黄千山害臊地点头,他原来还担心这伙人私吞文物,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从山缝里爬出来,黄千山感觉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如今的山林都在开发成旅游景点,却没想到王屋山中还保存了这么一大片的原始风貌。黄千山放眼望去,周围都是高低不一的山群,两山之间的林木莽莽苍苍,老树遮天避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木散落其中。山群中还遍布了沟壑深谷、激流险滩,就算是夏天山里也有一丝丝若隐若显的云气雾息,给人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出来以后,劳月拿出一本笔记,上本写了密密麻麻的字,黄千山望了一眼,心想这个女人早有准备,对于山里的宝贝想来是志在必得。劳月对众人说,要找到那个神秘的村落和那堆黑石,就要翻过对面的山,然后绕进一个岩洞,穿过岩洞再走过一个林子就能到达。

黄千山听得头大,想不到路线那么复杂,他说:“劳小姐,你的路线对不对,可别绕进狼窝里出不来。”

蔡敏敏帮腔道:“你放心好了,这都是在村子里打听出来的,都是老人家才知道的事情,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

郝大力争着地说:“这都是我打听的。”

劳月没有回避问题,她说:“这些的确是从老人们口中得出的线索,只是……长天,你觉不觉得古怪?”

顾长天被这么一问,呆呆地问:“哪里怪了,你是说山涧里的蛇?”

劳月若有所思,她说:“先不说恐吓信,药水丢失,还有山涧里的青蛇群,单说眼前的山路就大有问题。”

梁小玉盯着山路,说道:“山路没有古怪啊。”

黄千山看出端倪,他说:“劳小姐的意思是说山中不该有路?”

劳月对黄千山点点头,她称赞黄千山果然心思细腻,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劳月说山涧的吊桥早在几年前就放弃修建了,采药老人也退休多年,照理说山中即便有路,几年的时光也该被草树覆盖,山路肯定当然无存,现在又怎会还有明显的山路存在。

顾长天疑惑地看了一眼山路,他提出质疑,五年前曾有杀人犯逃进山,所以他猜测也许是杀人犯走出来的山路。黄千山对此不认同,他认为杀人犯逃进山里,应该另寻出路离去,不可能继续待在山中,况且都过去五年了,他还可能经常走到山涧边,偷看对面的村子吗。

蔡敏敏不理这些猜测,她不屑地说:“不就是人走出来的路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别猜来猜去吓自己。当务之急是赶快往前走,不然天就要黑了。”

梁小玉有点担心,她问:“村子里的人不会来这儿,会不会是他们说的杀人犯还在山里?”

郝大力听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别怕,有我在,就是十个杀人犯来了也得叫我声爷爷。”

劳月对大家说:“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儿,大家进山后都集中行动,就算去方便至少也要两个人,别落单了。”

黄千山又提醒众人,不管什么时候,白屈菜一定要随身带,包里兜里都塞点,把身上熏出白屈菜的味道来,免得虫蛇又来找麻烦,天知道山里还有多少虫蛇。劳月对黄千山所说极是赞同,她说人类进原始森林之前,三日以上不洗澡为佳。洗澡洗去了身体上的人味,一个没有味道的人,进入原始森林的风险增大,且是甚大。没有了人味的人,走在原始森林中,兽类无法通过嗅觉发现人,显然加大人与兽正面相遇的风险。反之亦同,只要身上有了驱虫蛇的药味,它们自然会回避人类,不会肆意刁难。

黄千山又说:“待会儿休息时,白屈菜要晾干,不能闷坏了,否则会失去效用的。”

蔡敏敏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快点走吧。”

黄千山问劳月:“这里这么多山,你说要翻过一座山,是哪座?”

劳月没看笔记,她望了望对面的山群,最后指着一座山,说道:“村里的老人说,那座山顶有个破石屋,我想应该是那座。”

顾长天看了看天,说道:“那山太高了,翻过去怕是已经到了半夜,我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扎营吧。”

众人望山生畏,逐一表示同意顾长天的提议。刚才他们在山涧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可是太阳意犹未尽,仍不舍得落山。黄红色的暖光映染着群山,仿佛秋季已来,林叶野草变得枯黄无力。黄千山顺着脚下的路望去,这条山路伸向劳月所指的山,直至山顶上的小小的破石屋。黄千山禁不住怀疑地想,为什么山中会有这么显眼的路,为什么这么巧地通向那座山,难道村民说的杀人犯真的没逃出山,杀人犯是因为害怕被捕不敢出山,还是他根本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