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惊肉跳地回头一望,林里无光,一时间没看清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不是像我好奇心强,就是大有问题。我凝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人是刘琴,她比我更迷惑地看着我。

“你……你不是进庙里了吗?”我语无伦次,“刚才的人不是你?”

“什么人?你跟踪我?”刘琴一副委屈的样子。

“谁跟踪你了!”我脸红地解释,“我是担心你嘛!”

这憋脚的理由,连我自己都骗不过,更别提刘琴了。不过,夜深了,刘琴跑到这种地方来,她也没好意思反驳我。我俩四目相对,迟疑片刻,想要开口,这时候土地庙里就冲出来一个人。刘琴站在我后面,刚好看见了,她猛地大喊别怕,接着就奔出去了。我急忙转身去追,可那个人跑得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树林里一盏灯都没有,跑远就很难追上了,除非对方是慢慢走。刘琴急着想追进林子深处,我怕遇到林老虎或者别的人,赶紧就抓住她。原来,我刚才看到的人不是刘琴,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走进土地庙做什么,听到我们的说话声,为什么要跑掉?我心中正有疑问,刘琴就长叹一声,牵着我的手叫我跟她来。

既然大家都明了了,我就打开了手电,跟刘琴走进土地庙里。如今,土地庙的青苔都发黄了,泥塑也裂了几瓣,有几个发霉的柑子落在地上,发出些许酵味。我拿着手电看了看这间小庙,心里发怵,想问刘琴是不是中邪了,带我来土地庙干嘛。一开始,我胡思乱想,以为刘琴是土地公公变的,很快要变身了。哪知道,刘琴却趴了下来,在神台下翻了翻。

“你在找什么?”我弯着腰,边看边问。

神像虽然倒了,但神台没事,刘琴翻了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包上裹着灰尘,脏兮兮的。我惊讶地看观望着,心想土地庙里居然有好东西,上回来居然没发现。这包是谁的,难道是赵喜悦的,她逃跑前没来得及拿走?刘琴把包从神台下掏出来,便将它放在神台上,让我打起手电过来看一眼。

“这是……”我走上前,糊涂地问。

“这是我的东西。”刘琴摆出一副苦瓜脸,对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偷了东西?跟包朱婆一样?我不敢你说,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我爸……”

我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刘琴半夜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她有东西藏在这里。刘琴愁容满面,泪眼婆娑,像是我欺负她一样。接着,刘琴就告诉我,她父母入狱前被调查过经济状况,这些东西是她爸妈事先叫她藏到别处的,属于赃物。包里有THINKPAD笔记本电脑、一万现金、一些珠宝首饰和名贵香说。这些东西本应该上缴,但她父母怕女儿没有倚靠,便想了法子,挪了点东西出来。刘琴怕被查到,一直不敢把东西放在身边,即使是到了偏僻的山村,她也是将东西藏到宿舍外面去。

“我把东西藏到这里后,很久没来过了,那天你跟赵喜悦见面,我怕有问题,半夜来过一次……”刘琴小声地说,“刚来马场村,我问过张校长,他说离村最近,又最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就是土地庙,所以……”

“你前后来过几次?”我狐疑地问。

“四、五次吧,我也不记得了。”刘琴低头答道。

“笔记本电脑……”我看进被打开的黑包里,迟疑地问,“你确定没人知道你把包放在这里吗?”

刘琴面露难色,踌躇片刻,这才告诉我,她也不肯定了。上周,我找到了内存卡,刘琴好几次想跟我说,她有笔记本电脑,可以直接把内存卡里的内容放出来。奈何,那些东西是赃物,她爸妈入狱前千叮万嘱,绝不能随便拿出来,除非是没钱吃饭了,那才能拿去换钱。刘琴根本没动过包里的东西,可上周六从县城回来了,她发现我夜里溜出去了,于是就想趁机把内存卡的文件备份到她的笔记本里,以策万全。

哪知道,刘琴那晚偷跑到土地庙里,发现笔记本无法启动了,因为硬盘被人抽走了!这几天,刘琴不时地外出,就是想找回硬盘。不过,包里有现金,既然有人发现了,为什么不直接偷钱,或者把笔记本整个拿走,只偷硬盘呢?刘琴觉得古怪,便几次守在树林角落里,想抓到偷硬盘的贼人,却苦无收获。

“我今天听你说起内存卡被人改过,村里除了我有电脑,其他人都没有,今晚才又跑来,想看看硬盘被人还回来没。”刘琴内疚道。

“原来是这样。”我更是内疚,“我真不该怀疑你,不过这事你早点说就好了。”

“我爸妈是被他们最好的朋友举报的,那个人落难时,他们还帮过他。我爸妈被抓起来之前,跟我说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刘琴仍低着头。

“别伤心了。我们刚才不是看见有人跑进来吗,那个人应该就是偷走硬盘的人。”我边说边望向庙外。

“那个人是谁?我没看见!不过东西已经偷走了,那个人又来做什么?包里好像除了硬盘,没有东西丢了。”刘琴不解。

“没事了,你不用紧张。”我强装镇定地安慰刘琴,并道,“看来有人知道我不会放手,要一路查下去。有人故意引着我认为朋友中有内鬼,让我怀疑是你在搞名堂。我们现在关系那么好了,如果发现你是内鬼,也许这事就算了。这样一来,事情平息了,你还当了替罪羊,两全其美嘛!”

“你是说……”刘琴呆道,“刚才有人来,是想把硬盘放回去,栽赃我,让你把我捉住?”

“我是那么想的,不过这事就只有你和我知道,谁能早一步来设陷阱?”我怀疑地说,“总不可能是网吧老板监视了我,跟着来捣乱吧。”

“那个人如果想栽赃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留下硬盘?现在又放回来,不是多此一举吗?”刘琴想不通。

我耐心地解释:“因为前几天,我根本没怀疑你,也没发现内存卡有问题。那个人肯定没想到这个细节,等我发现了,就将计就计地栽赃你了。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个人对电脑不太熟练,只知道把硬盘抽走,以免在里面留下操作痕迹,或者缓存的文件。姜琳失踪前信誓旦旦地要去报警,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让警察不会认为她在骗人。这说明内存卡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有人拿你的电脑抹去了。”

“那就奇怪了。你也是现在才知道我有电脑,谁比你先来了一步。”刘琴说完了,就探头到庙外,黑漆漆的树林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你被我跟踪了那么久才发现我,说不定你以前就被其他人盯上了。”我倒不觉得意外。

刘琴不再作声,内疚地怪自己粗心大意,明明东西被偷了,还敢把包放在神台下面。我拍了拍刘琴的肩膀,叫她别自责了,山林虽大,但除了土地庙的神台,没有哪里能遮风蔽雨,包包当然要放在这里了。总不能大老远地放去老马场那边。总之,硬盘被抽走了,我们后悔也没用,只能叫刘琴把东西藏好,不然那一万块钱也会丢掉。

我打着手电,爬到神台上,叫刘琴把包拿来,然后就将它塞在横梁上。那上面以前经常悬挂灵符之类的东西,已经结了许多蛛网,不抬头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上面有古怪。刘琴见我不怪她,便感激地说以后不会再骗我了,有什么都会跟我说。我忙叫刘琴别激动,因为她隐瞒是有苦衷的,而我也曾怀疑过她,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有人故意让你怀疑身边的朋友,想让这件事作罢,你就千万不能这么想了。”刘琴正色道,“我想,姜琳和房方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只不过有人故计重施而已。那个人想以此逼你不忍心查下去,我们就偏查下去。”

“说是这么说,可那个人也太神了,为什么老能抢先一步,这点我很不明白。”我从神台上跳下来,说道,“其他事,我就不说了。那晚我一个人去墓地看见林老虎,这事可没对任何人说过,应该不会有人泄露才对。可林老虎竟然能抢在我前头,到那里埋伏我,真是不可思议。”

“那我们回宿舍检查一下,搞不好真有人装了针孔摄像头,监视我们。”刘琴敏感地说,“我爸妈以前说有人这么监视过他们,用来调查一些事……”

“宿舍就那么点大,东西又不多,摄像头装哪去?你电影看多了。”我不以为意,摄像头的说法太夸张了,这点是不可能的。

我和刘琴把东西藏好了,走出树林,重新回到村子里。这时候,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打来的人是包朱婆。我停住脚步,接通了电话才想起来,包朱婆还在等我去拿姜琳的遗物。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不放心刘琴一个人走回村头的小学宿舍,于是就挽着她一起去包朱婆家里。

走了一分钟不到,包子店就在眼前了,外面的灯关了,但里屋还亮着。包朱婆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当看到刘琴也来了,她很高兴,马上拿出今天在县城买的苹果叫刘琴吃。我对苹果没兴趣,直接就看向桌子上的一个纸盒子。那是一个鞋子的包装盒,通体黑色,是县城市场卖的杂牌货。

包朱婆洗好了苹果,给刘琴递去了,她就会意地说:“那就是姜琳她爸妈丢在村头垃圾堆里的东西,你拿来看看吧。不过,我是看不出问题啦。”

说完了,包朱婆怕我看不清楚,又把屋里的另一盏灯拉亮。我坐了下来,将盒子打开,没有抱太大希望。如果盒子里的东西能一锤定音,那姜琳的父母也不会随便丢掉。果然,我打开以后,里面的东西无非是镜子、梳子、收据、杯子、化妆品等物,没有一样能联系上案情。刘琴坐在旁边吃苹果,边吃边看,拿着镜子就照起来。我抓起零散的收据扫了几眼,都是姜琳为学校买奖状、铅笔、笔记本开的收据,这些都必须保留,每个老师都是那么做的。

看着看着,我以为没收获了,哪知柳暗花明,一张特别的收据就跳入眼帘。

“这是……刘琴你看!”我一面激动地说,一面把那张收据拿出来。

刘琴在吃苹果,冷不防看到那张收据,卡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