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对一个月前的事耿耿于怀,比我还积极,看到我对这些事不在意了,她还几次怂恿我。这一个月来,我们没有任何进展,武陵春就苦思冥想。当听到照片的事,我原本冷下来的心又热了起来,如果能看到那张照片,好好地研究一番,说不定能找出吴阿公被杀害的真实原因。
接着,武陵春告诉我,她到县城里洗照片,那些数据都存在一家照相馆的电脑里。洗照片的时间长了,武陵春就注意到照相馆的老板娘从不删除客人的照片,当然,也可能是看欧阳新那么英俊,留下来养养眼也不错。我听说那把照片找回来,恨不得立刻飞到县城,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去的话会没办法赶回马场村。
“那我们明天去!”武陵春坚持道。
“明天又不是周末,哪有时间,张校长不会批假了。”我摇头。
“周末就周末,我们说定啦!”武陵春说完话就跑出教室。
我叹了一声,心想武陵春是不是在山里待烦了,这么爱玩侦探游戏。或者,武陵春是想借机会和欧阳新走近一点,弄不好遇到危险,人家还会帮她挡子弹。说起子弹,我至今都不知道那晚谁开枪,更不知道开枪的人准备打谁,因为我和肖卫海都站起来了。肖卫海没再来我们麻烦,好几次不小心撞面,我都撇头走开。
放学后,我忧心忡忡地走回宿舍,刘琴却告诉我宿舍的电路烧坏了。现在温度降低,不能再洗冷水了,刘琴不会用木柴烧火,她就托人买了一根热得快来烧水。小学宿舍的电路经不起大功率的电器,如果用热得快,那就不能开电磁炉,否则一排房子的电路都要坏掉。偏偏刘琴不懂这些,见我回来马上认错,发誓以后不敢再用了。
从刘琴来的那一天,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所以不气不恼,只说:“我来修吧。你把床下的工具箱拖出来。快点,不要等到武陵春和欧阳新回来,否则他们要说你的。”
“哦!”刘琴呆头呆脑,弯腰就把放在底下的工具箱拿出来。
实际上,我对电路不怎么精通,只不过以前吴阿工教过我,电路烧了就换保险丝。刘琴以前是千金小姐,自然不知道这种事,电路坏了都由别人修。我把工具箱打开,把里面的备用保险丝拿出来,踩着凳子站上去,看了看门外的电盒。换上保险丝以后,宿舍还是没电,隔壁两边的路灯也打不亮。
“你到底烧什么呀,电盒里好烫,估计线路也烧断了。”我一面说,一面从凳子上下来。
“那怎么办?”刘琴着急道。
我没办法,只能自己修,不能老靠别人。于是,我在门外检查了电路,没看到烧断的地方,最后才走进自己的宿舍。宿舍里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我闻了闻就抬起头观察电路,好不容易才在混沌中发现一根电线有点冒烟了。那根电线在我床边上,站在床上还够不到,必须再加一张椅子。刘琴怕我弄脏床,特地扯了一张大日历画报垫着,等我踩上去了还叫我小心一点。
瓦房宿舍很简陋,内部的墙壁没有刷满石灰,有的地方都露出了红色的砖头。我踩上去时,一摸墙壁,刷下来一抹的白灰。我咳了一声,拿着电笔去碰了碰那根烧焦的电线,正琢磨着怎么换电线,接着就看见有块砖头好像松了,有件东西压在砖头缝隙里。
“不会吧?”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这种破地方也有藏宝?”
“怎么了?”刘琴站在床边,仰着脖子问。
我用电笔撬了撬,将砖头抽出来,里面就露出一个牛皮信封。顿时,我无比激动,这里以前是姜琳和房方方住过的地方,姜琳失踪后,她留下的线索不多,难道都被她藏在这里了?到了这时候,我连砖头都不顾了,随手一扔就将它甩到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刘琴看出问题了,便问我找到了什么,是不是姜琳留了关键的证据。
牛皮纸信封塞在砖缝里很久了,我拿出来时沾了许多灰尘,双手一抹就跟几年没洗手似的。吹了一口,灰尘就飞满天,呛得我和刘琴都流出了眼泪。信封上没写任何字,但封口已经封住了,隔着牛皮纸摸了摸,里面好像有很厚的东西。
“快拆来看看啊。”刘琴催我。
“不太好吧。”我犹豫了,“这里以前是姜琳住的地方,她可能把信留给欧阳新,我们不能随便拆开。”
“她又没写名字!再说了,她要是留给欧阳新,怎么不偷偷给他,反而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刘琴对我说,“这跟电影里的一样,说不定姜琳算准自己会出事,故意留了一手。”
“真有这种事吗?”我总觉得很夸张。
“房方方不是死了吗?又没人相信姜琳的话,她当然要留一手。别浪费时间了,待会儿天就黑了,你快打开吧。”刘琴性子急了。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将封口小心翼翼地撕开,接着就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就在那一刻,一个人走到我们宿舍门前,门没有关,他就敲了一下,示意他来了。我转头一望,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就是肖卫海。一个月了,我和肖卫海没说过一句话,就怕他又放狗咬人,或者想掐死我。刘琴比我还要害怕,脸都白了,就差没有晕过去。我扶起刘琴,大胆地站起来问肖卫海来学校做什么,欧阳新马上就回来了。
肖卫海轻蔑地一笑,不服气地说欧阳新回来又怎样,接着就走进来,把我们的门关上。我见状就跳了起来,想要大喊大叫,肖卫海却嘘了一声,然后问我警察有没有找来。我满头雾水,点了点头,表示警察确实找过我。随后,肖卫海就揉了揉胳膊,像是提醒他因我们而受伤,并说:“不要跟警察讲半个字!不管你看见了什么!你说也没用,反正警察不会相信你。”
“你放心吧,警察找我不是因为那晚的事,是因为喜悦姐。”我解释。
“林老虎的事你也别管,总之一个字都不要乱说,听见没!”肖卫海喝道,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我以为肖卫海会动粗,可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正好欧阳新回来了,他见有情况就问我们怎么了。我料定肖卫海怕我乱说话,只是到这里恐吓,不敢动手。于是,我就叫欧阳新快把门关起来,并告诉他刚才在砖缝里有大发现。刘琴急得要命,忙叫我快把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仿佛再晚一点,东西就会不见了。
信封里的东西是几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啥也看不见。屋里不透光,现在又到傍晚了,我怕看漏了,急忙拿出手电照了照。可是,纸上真的没有字,不晓得姜琳搞什么把戏,莫非她在玩无字天书?
“等一下!有东西掉出来了!”欧阳新把纸还给我,拿过手电照着地下,捡起了一块小小的东西。
“这好像是内存卡?”刘琴狐疑道。
“数码相机的卡,索尼的。”欧阳新将内存卡翻了翻,确定道,“姜琳在房方方出事后,去县城花钱买了一台相机,我当时还说她浪费钱,难道……”
“原来姜琳把内存卡夹在纸里,怕弄坏了。这一定是证据,她肯定拍到了什么,我们快看看,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去报警。”我激动地说。
“可我们谁都没有相机,这张卡又不能用手机放出来,村子里也没人有电脑。”欧阳新对我们说。
“那只能等周末去县城的网吧了,到时候问网管借读卡器放出来。我们要是发现证据,最好复制一份,免得又像上回丢掉。”刘琴很谨慎。
“现在不能把它放回砖缝里,电线坏了,那里很容易被人发现。幸亏内存卡很小,我放在身上,睡觉都不会拿下来,肯定会好好收着的。”我保证道。
这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上回我们对盒子看管得很严,当时将它带去老马场,我还特地看了几眼,里面有钱、照片、银币等等。不知怎么地,有人在我们面前偷天换日,神不知鬼不觉就变成了白纸。这个戏法我至今没想明白,只能认命,可能老马场太黑了,有人趁雨势换走了东西。
欧阳新看我和刘琴唱双簧,连忙打断我们,问电路烧坏了吗,难怪没开灯。比起我,欧阳新对电路更了解,一看就说必须重新接一根电线,现在宿舍没有备用的,如果不想摸黑过夜,那就必须先去问莫老板要一根,否则只能等到周末才去县城买了。全村惟独莫家有现成的电线,因为前段时间他家盖新房子嘛。我一想到搞不好要和林书香碰面,心一横就不去莫家讨电线,宁可摸黑过几夜,原始人能过,我们同样能!
欧阳新也不想去莫家,这事就这么搁置了,刘琴愧疚万分,主动去烧柴热水,弄得她澡没洗就灰头土脸了。武陵春发现电路坏了,本想发脾气,当瞧见刘琴楚楚可怜,又把话忍回去。不过,我没跟武陵春提起内存卡的事,她嘴巴大,没准儿一开心就会跟哪位大妈大婶说了。
天黑以后,大家轮流洗了热水澡,冷风呼啸而过。刘琴睡不着,翻来翻去,索性爬起来问我睡了没。我根本睡不着,浑身冰冷,也跟着坐起来。一般,我喜欢晚上看会儿书才睡,今晚没有灯,不能看了。刘琴也想看书,白天看了阿加莎的小说,现在正被悬念吊胃口,难受得要死。
“我们去教室看书吧,那里有灯。”刘琴对我说。
“也好,现在才晚上9点多,我还睡不着。”我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手电就和刘琴关上门走出去。
同时,武陵春也打开了门,她看见我们走出来,忙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说要去教室里看书,武陵春就责怪刘琴不懂规矩,又煮面又烧水,这怎么行?末了,武陵春就直接说她受不了了,要去莫家讨电线,她可不想到周末前都摸黑过夜。刘琴知道自己有责任,于是把书扔回床上,要和武陵春一起去莫家,算是将功赎罪。
“别闹了!”我制止道。
“林书香又不会当着莫老板的面杀人,你怕什么。”武陵春大起胆子说。
“这……好吧!”
摸黑过夜比想象中要难熬,我承认对方的话有理,也把书扔回房里,将门关上后就和她们走去莫家。我们三个女人一起离开学校,没有把欧阳新叫上,毕竟我们是去莫家讨电线,又不是上战场,不需要男人保护。走了没多远,我们就看见莫家亮着灯,武陵春大步向前,大声地敲门。应门的人是莫老板,不是林书香,我们三个女人见状就松了一口气。
莫老板很好说话,没多问就把电线找出来,还请我们进去坐,并说:“我老婆在后面倒垃圾,等一下就回来了,你们别不好意思!”
“我们还要修电路,有空再来坐吧!”我回了一句,赶紧闪人,怕和林书香撞上。
可是,一出门了,我就想了一件事来。都说想了解一个陌生人,首先查看他的垃圾袋。我们既然都林书香的身份有怀疑,很想了解她换身份的玄机,何不去翻翻她丢掉的垃圾?村子里没有垃圾场,也没有环保工人,垃圾都是装成袋自己处理。有的人会掩埋,有的人会烧掉,大部分人是等积多了,在冬天一起烧了,顺便取暖。
翻垃圾的念头很荒谬,刘琴和武陵春听了都摇头,想要先回去换电线。我哼了一声,打算自己去,刚迈一步,她们又不放心地跟来。其实,她们也知道一个人的生活垃圾会折射出那个人的生活细节,所以才敢跟来,并且这不是很危险的事。等到林书香走回屋里了,我们就绕到莫家后面,在臭臭的垃圾堆旁,举起手电看了看。
“好臭!”刘琴有点退缩。
“捏住鼻子就不臭了。”武陵春捏起鼻子,拿着手电,没打算动手翻垃圾袋。
我捡起一根棍子,随便捅了捅,本来只是侥幸地乱捅,谁知道竟被我捅出了一个骇人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