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欧阳新捂住我的嘴,我刚才又要吓得大喊起来。肖卫海拿刀追出去的模样,比杀人犯还杀人犯,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原本我以为肖卫海发现了我,谁料另外有一个人爬到墙头偷看,还被发现了。躲在树丛九*九*藏*书*网里,我惊魂稍定,看不到肖卫海走回来,当即鬼迷心窍,竟决定立刻溜进肖家把盒子偷回来!

欧阳新看我要走出去,忙问:“你干什么!”

“后门没关,快去把盒子拿回来!”我急道。

“你疯了!万一……”欧阳新不同意。

时机不等人,这是老天的恩赐,再犹豫下去,肖卫海随时可能回来。我挣脱欧阳新的束缚,箭步飞奔,在夜鸦怪叫中钻进了肖家。欧阳新嘴上不答应,可我跑来了,他也跟在屁股后面。肖卫海追出去前,只拉亮了卧房的电灯,客厅还是黑的。幸好卧房透出来一点光,我借着光很快找到了肖卫海放盒子的柜子,紧张地伸手去打开它。

我偷东西的时候,早把指纹之类的事情忘光了,什么后果都没想。实际上,这盒子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肖卫海。不管谁偷走了,肖卫海都不敢报警,所以留一万个指纹在这里,李舟也不会来查。可误的是,欧阳新老在催我,就怕肖卫海会忽然回来。我被催得慌了,手抖的幅度很大,心脏都要跳得爆炸了。我慌忙地打开了柜子,混乱中摸了摸,抽出了铝皮盒子了,马上就小声地说快逃!

怎知,院子外响起脚步声,还有几句模糊的怒骂。欧阳新听到动静,赶紧推着我往后门走,可那声音已经很近了,再往后门肯定会撞上。我一急就拉住欧阳新,拧开客厅前门,悄悄地合上后,再从院子前门溜出去。亏得肖家的门装的是内嵌锁,皆能从里外关上,不必使用钥匙。不像村子里许多房子,一般装的是外部锁头,就像铝皮盒子上的那个。要是肖家装了这种锁头,想关上门就只能从门后插上插销。

跑出去以后,我头也不回地跑呀跑,几乎要跑出村外了,欧阳新才拉住我,大叫别跑了,你想跑到北京去吗?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转过身没看见肖卫海追上来,这才抱着盒子颤抖地说吓死人了。夜里,村子里什么人都看不见,我抱着盒子冷静下来了,这才想起来要看一看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在。

这时候,我和欧阳新都不在去想守灵的事了,我们在站村尾,悄悄地打开了早被撬开了的盒子。这一开,我和欧阳新都愣住了,接着手一抖,盒子就滑落到地上,砸出冷冰冰的响声。盒子掉下来时,发出的响声吓醒了村子周围的夜鸟,随即一声声哗啦哗啦的起飞声传遍村落。村民们虽未被惊醒,但我和欧阳新都着实被吓住了。

盒子里的钱明显少了一半,不再是原本塞满的样子,而那五发铅弹、照片、古银币都不见了。除了这些东西,还多了一样,那就是一只枯手。那只枯手已经脱水了,像晒干过的橘子皮,骨骼突兀地撑起,似乎随时准备抓住东西。这绝对来自于尸体,而非医学用具,在横截面还有被砍过的痕迹,不是法医都能轻易地看出来。

“这是谁的手?”我一边透大气,一边重新捡起盒子。

“总之不是赵喜悦的,看样子应该是几年前的了。”欧阳新怀疑道。

“我第一次打开盒子,里面没有这只手的!”我回忆道,并说,“现在有这只手在,报警的事就不用愁了。”

“你又想报警!”欧阳新旧事重提,“你报警的话,肖卫海是可能被抓走,但你怎么解释盒子的事?”

“这还不简单!”我哼道,“我前几天就给李舟警察说过盒子的事,是他们来晚了,没找到。我现在把盒子交上去,不正好解释了所有的事,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我。”

“那赵喜悦的事呢?”欧阳新问我。

这一问,我哑口无言,赵喜悦本身是个敏感的事件,如果要把盒子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必定要牵出她的事。当然,我能省去赵喜悦的事,因为现在已经知道那晚不是赵喜悦约我去老马场的。可警察不同于一般人,你不能去做假供,那后果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这一连串的事件,哪怕省略一条线索,听起来都是漏洞百出。别说警察了,若非我亲身经历,就连我自己都不信。

“那你说怎么办?”我没主意了。

“先这样吧。我们把盒子藏在宿舍之外的地方,免得再被偷走。明晚我陪你去老马场,逮住了那个人,我们再匿名把盒子交出去。”欧阳新商量道。

“匿名个鬼!这上面全是我的指纹,李舟那个胖警察没这么好糊弄。”我丧气道,“你懂怎么擦掉指纹吗?万一擦不干净怎么办?还不如真名实姓地交上去。”这话话说完了,我看着欧阳新,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我知道你怕赵喜悦被牵出来,不过我觉得你有点怪,为什么你比我还关心赵喜悦?还有,那晚你屋里走出来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刘琴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欧阳新料到我会这么问,因此听到这些话,倒不觉得意外。我本来不想多嘴,因为这是人家的隐私,可欧阳新老阻止我报警,又热心地帮忙等等,种种行为都太古怪了。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我都快怀疑他是另一边的卧底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定欧阳新要说实话了,可接下来夜里竟传来一声大吼,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在村尾,我清晰地听见刘大妈的声音,吓得我以为她真的夜里来巡视,抓到我和欧阳新偷懒了。随即,我们匆忙地把盒子藏在村尾的一拨树丛下,那边有条小路通去老马场,因为那边闹鬼,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等我藏好了盒子,与欧阳新跑回吴阿公的守灵处,然后就看见一群人从各自的家里出来了。人群中,我看见村长老婆也在,便去问怎么回事。村长老婆嘴快,正愁没人问她,满足她的需求。听我一问,村长老婆就说刘大妈见鬼了,她夜里上厕所,看见墙头有人头晃动,所以大喊大叫地让老公出来捉鬼。

“鬼?爬在墙头上?”我奇怪地想,今晚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想爬墙头,都要当男侠女侠吗?

接着,刘大妈紧张地对大家说,真的见鬼了,说不定吴阿公死不瞑目,嫌下葬得晚了。大家纷纷点头,没人往别处想。我站在人群外围,瞥见肖卫海也来了,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他也看了过来。我做贼心虚,连忙收回眼神,不再看过去。同时,我在想,今晚谁和我们一样,爬在肖家墙头上偷看呢,总不可能是暗恋肖卫海的花季少女吧?看现在的情形,肖卫海肯定没追上人,否则不会那么快回来。

夜里惊魂的事让大家聚在村子中,热闹地聊了近一个小时,我趁着机会和欧阳新回到守灵处,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我一直在等机会让欧阳新告诉我实情,可他不肯说,我就继续忍着不问。时间慢慢地推移着,当夜里的村民聊得累了,渐渐散去后,我就困得打起了盹。昏沉中,好像有人走过,但我累得动不了了,听到了动静也醒不来。直到感觉有人把手放到我脖子上了,我才从椅子上弹起来,以为谁要掐死我。

睁开双眼,天蒙蒙亮了,棺材旁边的蜡烛早就灭了。欧阳新被我的样子弄得很尴尬,因为他刚才是想叫醒我,而我睡着后,脖子歪到一边了。我意识到情况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到刘大妈来接班了,我才去包朱婆的店里买几个包子带回去给刘琴,待会儿还要去上课的。此时,村子里的行人慢慢多了,我和欧阳新都没有讨论,今晚要不要去老马场。

实际上,我到现在都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去一趟。现在找到了盒子,还回去的话,也许能少做一场噩梦,毕竟那盒子本来就不属于我。可现在盒子里的钱少了一大半,多了一只枯手,盒子的主人能放过我吗?我很想对盒子的主人说,这是肖卫海干的,你要钱找他要去,而且我也很想见一见盒子的主人,问清楚这些事情的来由,虽然盒子的主人不一定会让我看见,或者对我说明真相。

我头晕脑涨地买了包子,走回宿舍时人才清醒,本想拿着包子先给刘琴,然而武陵春却先杀了出来。武陵春堵住去路,不让我绕过她走进宿舍,大有灭掉我的气派。武陵春先是不可一世地瞪了瞪我,然后一手夺过我手上的包子,大声问:“你夜里借这么多钱做什么,昨天没问你,不代表今天不问。”

我抢回包子,忐忑道:“别问了。”

“我把钱借给你了,问一下会死吗?”武陵春不肯罢休。

这时,刘琴听到声音,从宿舍里走出来,解围道:“是这样的,阿春。我在医院欠了医药费,唐九月帮我借,她怕我没面子,所以才……”

“你有病啊,借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以前没借过钱?”武陵春信以为真,转个身就拉上门,朝教学楼那边走去。

不过,我觉得武陵春并不相信那番说辞,如果真欠了医院的医药钱,怎么会半夜着急地借钱呢。好在来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武陵春不便发威,这事就暂时过去了。我谢过刘琴,把包子递给她,然后就想把昨晚的经过告诉她,她有权知道实情。可刘琴求不肯接过包子,还一脸诧异地望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我以为脸上花了,或者她嫌包子不好吃,正想说包朱婆的包子最好吃,这时候学校的操场上就掀起一阵阵人声。我还没转过身,隔壁的欧阳新就从屋里走出来,抬头看着远处,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赶紧转身,心说到底了,大清早地不会都见鬼了吧。再抬头一看,娘呀,我整个人浑身猛颤,双腿一下子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