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山缝,的确是一条裂缝,是在喜马拉雅山地震时撕裂山体而成。那条山缝就在山腰以上,如果不走到山缝口,在山下很难看到雪山被撕裂了。裂缝口足足有一里多长,最宽的地方几十米,最窄的也有十多米。裂缝里看不到底,只能分辨出裂缝口处的山岩是红色的,之中还弥留了不少的红色烟雾。山岩突起的部分很多,要真爬下去,对我们来说不难。

然而,最让大家感兴趣的不是山缝,而是山缝里卡住了一架C-46运输机。飞机残骸上的编号41-24687依旧清晰可见,我看了就惊呼一声——那架飞机正是杨宁三个月前驾驶的。原来,三个月前他们那批人失踪时,杨宁驾驶的飞机撞进山缝里,卡在半空中了。杨宁靠在我肩膀上,看见飞机后,好像想起了什么。

“怪了,这如果是杨宁驾驶的飞机,她怎么逃出来的?里面的人不是应该掉到山缝下面吗?”我心想。

大家知道那是杨宁驾驶的飞机时,和我有同样的疑问,奈何情势危急,大家都没有刨根究底。这时候,石像开始围到雪山上了,它们速度时快时慢。我看了看雪山周围,真的没有能够躲避的地方了。坦克最多能容纳四个人,我们有七个人,不可能全部挤进去。即使能挤进去,坦克的铜墙铁壁也未必能阻挡裸女石像群。那些石像被零式机轰炸了好多次,冰塔都倒塌了,它们仍毫发无伤。

张一城望了一眼不见底的山缝,不情愿下去,于是就叫我们先等一等,他要用坦克去轰击石像群。格雷一听就阻止张一城,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击中零式机时,已经把弹药用光了。现在的坦克就跟一个空壳似的,起不到攻击的作用了。张一城又气又恨,骂苏联人怎么不多装点弹药,真小家子气。

我心想,既然蓝毛怪物能爬下去,说明红色烟雾没有毒,底下的空气应该能呼吸。我们在雪谷里看见的红烟柱,估计就是从山缝里伸到天空。即便如此,山缝里深不可测,我们这样爬下去,不知道要爬多久。万一摔九九藏书下去,下面又没冰湖什么的,那不是等于自杀。我们不能一直被石像追杀,人总要睡觉的。我又想,自然界里,有些动物能够提前感知到危险,蓝毛怪物可能预感到石像杀过来,所以一早就爬进山缝里了。

张一城不想狼狈地被追赶,便说:“既然天意如此,那我们都爬下去吧,说不定有个神仙在底下住着。”

胡亮望着没底的山缝,心里也没底:“我看算了吧,杨宁身体不好,哪里爬得下去。”

雪山上没有掩体,看着裸女石像如潮水般涌上来,我们每个人都慌了。说来奇怪,原本最勇敢的库恩居然最害怕,没等我们做决定,他就徒手往山缝爬下去。胡亮急忙劝阻,谁知道库恩就激动地用德语答了几句,接着就什么都不说了,一直往山缝下面爬。胡亮把话翻译过来,大概是库恩叫我们快点下去,那些石像不好惹,再晚就来不及了。

韩小强很不情愿,宁愿躲进坦克里,可当我们再回头时,坦克竟然已被裸女石像拆掉了,炮塔都断开了。这是何等力量,早已超乎我们的认知水平了,见到这种景象,所有人都被迫下了决心——爬进未知的山缝里!

韩小强站在山缝边上,扔了块石头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落地声。底下肯定没有水潭,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出任何差错。杨宁现在稍微能够活动了,但要安全地爬下去,肯定办不到。我正愁怎么办才好,张一城就对我们拍胸脯保证,他能背着杨宁爬下去。以前,张一城不止一次背着受伤的猎人爬祁连山,背杨宁不在话下。

我望了望山缝,阳光都照不进底下,这里面肯定很深。要是爬到一半没力气了,在山岩上不可能换人背杨宁,到时候支撑不住了,就是两个人一起摔下去。这里不是祁连山,喜马拉雅山气候比祁连山恶劣,山缝里也很陡峭,背人爬下去的难如登天。况且那些受伤的猎人身体强壮,能够紧紧扣住张一城,杨宁没多少力气了,如果没抓紧,一样会坠落下去。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么办?”张一城不高兴了。

眨眼间,裸女石像如蝗虫过境,很快要赶到山缝口,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杨宁一直盯着卡在裂缝里的残骸,努力地回忆一些事情。我看见那架残骸,明白杨宁之前的话不能当真了,但她如何从飞机残骸里逃生,这又是一个谜。要从悬在空中的飞机里爬出来,动作力度都要把握好,否则很可能把飞机压垮。

“我想起来了!我……”杨宁嘀咕了一下子。

“想起什么了?”我忙问。

“飞机里还有一个伞包,我们可以跳伞下去!”杨宁告诉我。

“真的?”我如获至宝,要是有一个伞包,我完全有把握带着杨宁跳进山缝里。问题是那架残骸卡在山缝里,我怕人一进去,飞机就往下掉了。不过,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死活要试一次。

韩小强能够爬下去,但速度不快,我便叫张一城和韩小强先下去,他们俩互相照应。至于格雷和胡亮,先帮我守住杨宁,我马上爬下去找伞包。要是我失足摔死,或是飞机掉下去了,他们再想办法把杨宁弄下去。生死关头,大家都不虚伪地争着逞英雄了,他们全都点头照办。

当张一城和韩小强爬下去后,我就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攀到飞机残骸处。那里的位置和地面有二十多米远,爬上爬下花的时间不多。我到达残骸边上时,朝残骸踢了几脚,没想到残骸卡得很稳,要爬进去找伞包的话,安全系数蛮大的。我像一只猫,慢慢地爬过机翼,然后钻进机舱里。那一瞬间,我想起杨宁说过的话“飞机里还有一个伞包”,难道杨宁之前不是爬到地面,而是跳伞下去了。

如果杨宁跳伞了,那她怎么回到雪谷那一带,她跳伞后发生了什么事?

想着想着,我对山缝底下渐渐产生了一种好奇、恐惧、崇敬的复杂感觉。自然界里未知的领域里有太多人类无法理解的事物,莽撞地闯进去,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接受里面的神秘。我很快就找到了没有受损的伞包,可惜只有一个,要不格雷和胡亮可以一起跳下来。

找到了伞包,我就从原路返回,迅速地爬回地面。我趁穿伞包的同时,叫胡亮和格雷马上下去,石像离山缝不到十米远了。这些石像看起来僵硬,但我们在第一次遇到它们时,有一尊石像是会攀山钻洞的。就算我们跳下去了,也未必安全,石像一定会追下去,它们甚至可以直接跳下去,身子都不会摔坏。

地面上很快就只剩我和杨宁了,我叫杨宁紧紧的抱住我,千万别撒手。当然,这样跳伞肯定会失败,杨宁有力气抱住我,那就能让张一城背下去了。因此,我在飞机残骸里割了几根带子和绳子,把杨宁和我绑在一起,这样才敢跳伞。可是,两个人一起跳伞非常危险,一不小心没打开伞包,或者是撞到山岩,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特地找了一处比较宽的地方,准备起跳前问杨宁:“你害怕吗?”

“我不怕!”杨宁虚弱又坚定地答道。

“那你抱紧我,一定要抱紧!”我嘱咐道。

说实话,真正抱着一个人跳伞的事情极少,电影里的情节都太假了。我当时是被逼的,石像都到屁股后面了,根本不敢去想会不会失败。我硬头皮跳下去时,提前拉了伞包,降落伞很快就打开了。一路飘下去时,我都在控制降落伞的方向,以免撞上突起的山岩。很快地,我便赶上了最先爬下去的库恩,他看见我和杨宁爬下去,朝我们苦苦地笑了笑。

整个降落过程,时间长得难以计算,山缝的深度超过了我的预想。降落到一半时,山缝里的光就没有了,幸好我事先让所有人都系了一支已经打开的手电,这样才方便落地时互相寻找对方。我和杨宁一路飘下去,两人对望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能听到。

随着越来越接近山缝底下,红色的烟雾变得更浓了,我们的手电光都只能穿透红烟几米而已。我怕看不到情况了,降落伞会撞到什么东西,可好像到了深处时,空间就更大了,根本没有磕绊。我们打破了烟雾的缓慢流行,刷出一道气流,红烟就开始腾舞起来。红烟有一股硝磺的味道,闻多了有点头晕,不过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反应。

终于,我们的手电光线触到地面的东西,反射了光线上来。我知道准备到山缝底处了,于是就叫杨宁准备好落地的姿势,以便在着地时受伤。就这样,我和杨宁率先到达了未知的山体区域里,接触到了这个故事里最神秘的核心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