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军身材魁梧,一块块肌肉因为激动而高高隆起,站在那里,俯视着徐天,如食肉的猛兽般随时会扑过来捕猎。方媛心中隐隐担忧,如果韩军用强,徐天这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抵挡?

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天却稳稳地站在那里,有意无意地拦住韩军的去路,对韩军的怒火熟视无睹,坚毅沉静,像一块坚硬的铁,纹丝不动。

韩军似乎被徐天的沉静表现所惊诧,愤怒的眼神直视徐天,却没敢轻举妄动。

徐天继续说下去:“其实,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萧队长早就怀疑是你,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将你拘留,只是因为还没找到相关的证据而已。而我一直隐瞒没有说出我的怀疑,是因为还有一些疑点没想通,尤其是你杀害梅干的动机。梅干是被人灭口的,可他有什么事值得你来灭口?我去问过很多人,黄嘉雯被树妖吃掉的灵异传说,最早就是从我们校卫队传出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梅干!梅干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杜撰这个树妖吃人事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你和他的丑恶罪行。你以前就对黄嘉雯垂涎三尺,可惜黄嘉雯却对你毫无意思,不理不睬,甚至还当众羞辱过你,这让一向自负的你深受打击。黄嘉雯在外面迪吧领舞,每天很晚才回医学院。她的死,应该是你和梅干的杰作吧。因为怕警方深入调查,你指使梅干潜逃。在潜逃之前,故意约善良胆大的方媛来证明梅干的假死。可梅干万万没想到,你真实的目的并不是要他潜逃,而是直接杀他灭口。可怜的梅干,恐怕至死都没怀疑你这位义薄云天的好大哥。”

韩军冷笑:“这些,都是你的凭空想象,说出去谁信?”

徐天叹息着摇头:“我说过了,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其实,你现在的表现,已经证实了我的推理是对的。如果我说错了,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和我争辩?要知道,被人冤枉杀人是一件谁都无法容忍的事,不管这个人有多大的气量。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你早就应该失去理智冲过来打我了,而不是清醒地站在那里对我反复质询。你现在的表现,恰恰证明了你的心虚。”

韩军身形晃动了一下,似乎要冲上前。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对徐天冷冷的眼神有些忌惮。到校卫队这么久了,他唯一不能捉摸透的就是徐天。外柔内刚,看似文弱却坚如磐石,从来没看到他恐惧软弱过。韩军气得咬牙,握紧了拳头,可始终没信心动手。

韩军怒吼:“你说这些,全是废话!证据呢?你有证据吗?现在的法律是讲证据的!”

“是啊,徐天,你找到证据了吗?没有证据就不要乱猜疑自己的同学了。”方媛怕韩军动手,暗示徐天先离去。

“徐天,别理他,去找萧队长,让警察来对付这个无赖!”苏雅说得更直接。

徐天却依然继续说下去:“韩军,我就知道你会钻牛角尖。你虽然聪明,但也只是小聪明。你说要证据,既然事情是你做的,怎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昨晚,我们各自回去,方媛与苏雅回女生宿舍,小古回传达室,何伟老师回教师宿舍,只有我们两个是回到校卫队办公室。然后,你借口出去巡逻,去和隐藏在校园里的梅干见面,趁其不备谋害了他,再把尸体拖到病理学试验室。在这过程中,你的衣服鞋子不可能没沾一点血迹。处理好尸体后,你就找出暗藏的同款式的衣服鞋子换上,把沾上血迹的衣服鞋子以及凶器包裹好藏起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和我继续值班。我想,你应该没机会去处理掉这些衣服鞋子与凶器,它们还静静地藏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如果让警犬嗅了你的体味,再到医学院里搜索,找出这些东西,不会太难。事实上,我约你来之前,就让萧队长准备警犬来医学院搜索了,很快就会出结果。我约你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主动去投案自首,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

韩军开始冒冷汗,一滴一滴,豆一般大,从额头滴下来。他的脸色开始发白,仿佛死鱼的肚子,嘴角抽搐着,铁塔般的身体似乎也变成了一堆软绵绵的沙堡,风一吹就会倒塌。

方媛心中不忍:“韩军,你还是去自首吧,现在还来得及。”

韩军一阵狂笑:“自首?自首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别忘了,这是杀人,不是偷窃打架。好样的,徐天,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我不应该选择和你一起值班时做这些的,这是我最致命的失算。我承认,梅干是我杀的,但事情的真相却不是你所推测的那样,不是处心积虑早就安排好的。陈安琪死后,他很害怕,说看到了树妖,而树妖的脸,就是黄嘉雯!现在,你们知道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害怕了吧,以至于丢下陈安琪自己一个人逃命。是的,谁看到死人复活,都会魂飞魄散心慌意乱。我当然不信,一直在劝慰他,可他像着了魔,无论我怎么劝慰都没办法平静下来。他认为黄嘉雯的冤魂来找他,他要逃离医学院。我就说,既然你要逃离医学院,不如设计让别人都以为你死了,以免警察到处通缉你。于是,我帮他想出这么个点子,假装自杀,约方媛到病理学试验室见面看到这些伪装的场景,让她来证明梅干已经神秘死亡。方媛在我们学校的名声很好,学业优良,作风正派,她说的话,警方与校方都会相信。开始,这一切都很顺利,我以巡逻的名义,在后面悄悄跟踪方媛与苏雅,暗中通知梅干怎么表演。等你们全走了后,本来梅干应该按计划逃离医学院的,事到临头他却反悔,说即使逃离医学院,黄嘉雯的冤魂还是会阴魂不散缠着他,不如向警方自首,让警方来处理这些事情。他当然可以自首,最多是从犯,可我呢?我是主犯,自首的话,我的前途、学业、理想、生活,一切,都完了。所以,我绝不会去自首!

“可他是铁了心,无论我怎么威胁利诱引导劝解,都没用。他甚至迁怒于我,说是我把他害成这样子的。争吵之中,我一时气极,失手杀了他。你说我早就准备好相同的衣服鞋子,这点,你错了。这种运动服与运动鞋,我本来就有好几套一模一样的。我把梅干的尸体处理好后,偷偷潜回寝室,换好衣服鞋子,再把沾血的衣服鞋子包裹好,藏在校园里。做好这一切后,我为了不让你怀疑,继续值班,直到第二天梅干的尸体被发现。本来,我还想等今晚值班,趁人不注意把沾血的衣服鞋子扔到医学院外面。我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现在是来不及做这一切了。”

韩军脸色黯然,整个人都蔫了,有气无力,仿佛斗败的公鸡。他虽然强悍,也无法抗拒命运的无情。不远处,萧强和冯婧带领几名刑警走过来,其中两人牵着两条警犬。韩军即使想逃跑,也为时已晚。

两条警犬围着韩军嗅了嗅,听从训练它们的刑警的命令,撒开脚丫在校园里到处搜索。萧强点燃了一支烟,面对着韩军,严峻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韩军打了个哆嗦,脸上已经冷汗淋淋。

徐天心里叹息不已,韩军本来是一个优秀人才,竟然会为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误了一生。可有一点,他还是想不通:“就算黄嘉雯看不起你,拒绝你,你也不应该杀了她,这是做人的底线,没有谁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

韩军神经质般地狂笑:“徐天,你说我是小聪明,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小聪明?只不过,你自以为你代表的是正义。正义是什么东西?这年头,谁还信这个?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我输了,无话好说,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谋杀黄嘉雯!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犯不着背黑锅。”

徐天一愣:“黄嘉雯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只不过不喜欢我,不肯接受我罢了,我用得着杀她?是的,我喜欢她,我也不明白,我哪点配不上她了?论长相、论才华、论能力,我都是百里挑一的。她是鬼迷心窍,自命清高。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我,才是值得她一生信任托付终身的人。本来,我还可以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但她竟然当众拒绝我的好意,当着我那么多好友同学的面,让我下不了台。这口气,不出不行。于是,我决定先占有她!其实,我并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也不想在那种情况下占有她的身体,但我要让她清楚,谁才是主宰!是我,不是她!我让梅干把风,在小树林里强行占有了她。她哭得很凶,撕心裂肺,竭力挣扎。完事后,我以为她会软弱下来,没想到,她竟然趁我不备逃出小树林,沿着月亮湖的湖堤往女生宿舍跑。她实在太倔强了,这种事情,算什么啊,哪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女生宿舍有值班老师,我怕她把我强奸她的事告诉宿舍的值班老师,连忙追过去……”韩军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徐天催问。

韩军的脸色原本就发白,现在变得更加惨白,颤抖着身体,两眼有些迷茫,怔怔地望着月亮湖。夕阳已沉,天色暗了下来,月亮湖的湖水如墨一般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仿佛一泓腐败中的死水,连湖边的风都带着那种恶心的腥臭味。

“你倒是快说啊!”

韩军僵尸般的脸竟然挤出几丝苦笑:“说?我说出来,你们会信?”

“信,我当然信!”徐天毫不犹豫。

“好吧,我说,信不信由你。当时,黄嘉雯沿着月亮湖的湖堤跑,我跟在后面追,可没跑多远,就听得她尖叫一声,似乎被什么拉进了月亮湖中。我急忙赶到她落水的地方,看到她在湖水中挣扎,拼命地尖叫。我当时就纳闷,黄嘉雯一度是我们学校游泳队的成员,水性很好,怎么会在湖中胡乱挣扎?而且是那种手忙脚乱失去平衡的挣扎,看那样子,似乎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拉她!大约只有一两秒钟,黄嘉雯就沉入了湖底,再也看不到了。沉入之前, ‘鬼、鬼’,一个劲地尖叫。梅干也赶过来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站在那里直哆嗦。我也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平静。黄嘉雯始终没有从湖水中浮现,看样子凶多吉少。我壮了壮胆子,脱了衣服准备下水。脚刚伸进湖水中,还没下水,就被什么狠狠地咬了一口,火辣辣地疼。抬起来一看,大脚趾头被咬破了皮,血流不止。我想起黄嘉雯的尖叫,莫非,月亮湖的湖水中,竟然真的隐藏着水鬼?医学院里一直有月亮湖水鬼的传说,说一个女生因为感情问题跳入湖水中溺死,她的尸体也没找到。每隔一些日子,不甘寂寞的水鬼就会从月亮湖中拉几个替死鬼下去陪她。我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但看到黄嘉雯的神秘溺水,还有自己脚趾上血淋淋的伤口,惊慌失措,当时就有点信了,不敢再下水,眼睁睁地看着黄嘉雯消失在月亮湖中。我只记得,月亮湖的湖面上始终飘荡着薄薄的灰白色的雾气,虽然有风,但那风怎么也吹不散那灰白色的雾气,而且风中总夹带着那股子腥臭味,令人反胃。我在湖边待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黄嘉雯的身影,确认她溺死在湖水中,才和梅干离去。第二天,我们得知黄嘉雯没有回她的寝室。以前,黄嘉雯就经常逃课,她的同学一开始也没有在意,等发现事情不对劲,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徐天突然想起,前晚,他陪梅干再次去寻找陈安琪,梅干特别留意月亮湖,故意远离湖堤走路。难道,韩军说的是真的?黄嘉雯真的不是被韩军所杀的,而是被月亮湖中的水鬼拉下去做了替死鬼?这怎么可能?

“骗人!死到临头,还狡辩!”冯婧怒骂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是女性的缘故,她对素未谋面的黄嘉雯泛起了几分同情。眼前的韩军,自我主义太强,完全不顾及黄嘉雯的感想,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占有她,又害怕丑事败露而谋杀了黄嘉雯!

“骗人?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我既然承认了梅干是我杀的,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我有这个必要欺骗你们吗?”

“那陈安琪呢?她也不是你杀的?”

“陈安琪?我杀她做什么!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你倒是给我一个杀她的理由。我说过了,我是一时气极失手杀了梅干,根本不是有预谋的谋杀。你以为我是天生杀人狂?见人就杀?我还不至于这么变态!”韩军狂笑,仿佛一个疯子般。

这时,带着警犬的两名刑警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包裹,上面还有些泥土。不用说,肯定是从校园的某个角落里挖出来的韩军的旧衣旧鞋,上面还有梅干的血迹。

萧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熄灭掉,走向韩军:“跟我们回公安局吧!”

韩军却突然“咦”了一声,眼睛死死地望着月亮湖。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湖的湖水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淡薄的灰白色雾气,风中隐隐传来那种难闻的腥臭味。缥缥缈缈,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诡异气氛。

韩军对着徐天竟然微微一笑,嘴角带有几分残忍的味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相信。”

然后,韩军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他纵身跃入了雾气茫茫的月亮湖中。

“韩军,你快回来,顽抗是没用的,你逃不了的!”

萧强在岸边大吼,一没留神让韩军跃入了月亮湖,萧强心中有些恼怒。不过月亮湖本来就是校园里的内湖,面积不大,无论韩军从哪上岸都逃不脱警方的追踪,不怕他借水遁走。

跳入水中的韩军似乎在寻找什么,并没有向远处游走的意思。众人此时都涌到湖边,看着水中的韩军。临近湖边,水中的腥臭味更浓了,可能是鱼类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前,湖水清澈时,随时可以看到一群群颜色鲜艳的红鲤鱼,现在几乎绝迹了。有一次,暴风雨过后,湖面上漂浮了成千上万的鲤鱼尸体,一些没死的也是鱼肚向上,苟延残喘,有气无力。校工花了很大精力来清理这些鲤鱼尸体,但是无论怎么清理都没办法清理干净——总是不断有新的死鱼浮现。校工筋疲力尽,准备第二天再来继续清理,结果第二天来的时候,发现那些死鱼尸体全部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自那以后,月亮湖就一直飘荡着这种腥臭味,到了夜晚,气味更浓,让人恶心得无法忍受。学校几次三番决心要清理湖水,但都因为资金问题搁置。

韩军头上身上挂着几条水藻,在水中游来游去,东张西望,手在水下不停地挥动着。过了一会儿,他脸现痛苦和迷惘之色,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方媛好言相劝:“韩军,你快回来,向萧队长他们自首,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徐天冷笑:“韩军,你不要自欺欺人,哪里有什么水鬼?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敢作不敢当?我劝你还是快点上岸,老老实实向警方交代所有的犯罪事实,这样才能减轻法律的惩罚。”

韩军却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要么站在原地踩水,要么发疯般潜入水中,到处寻觅,却始终没有收获。

萧强看韩军的样子是不可能主动上岸了,他对身边的王亮、李铁说:“你们两个,下去,把他拉上来。”

王亮苦着一张脸:“萧队,又是我们两个?上次我们两个从树上抬尸体下来,结果几天都没吃下饭。”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这是命令!”萧强不耐烦。

一旁的李铁对王亮扮了个鬼脸。两人不再多说,脱衣服下水。韩军并不躲闪,王亮、李铁很快就游到了他身边,一左一右,夹着他,一人一只手拉着他往岸边游。

韩军并不挣扎,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仿佛行尸走肉般,任王亮、李铁拉上岸,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韩军一上岸就被铐上了锃亮的手铐,被刑警押着走向警车。但没走几步,他突然狂暴起来,挣脱押送刑警的控制,大声叫:“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有说谎吧……”

他径直跑到了徐天与方媛的面前,戴着手铐的手指向自己的大腿内侧。在那里,有一道细微的伤口,流着一缕淡淡的血丝。伤口上,赫然有几个浅浅的牙印。

“真的,真的有水鬼,你们再去找找,肯定能找到。黄嘉雯就是被水鬼拉进水里吃掉的,和我无关。”韩军放声大笑,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地随着他的笑声颤动,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王亮、李铁追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住他,把他推向警车。

“老实点,别装疯卖傻,你这号人,我见得多了。”

“就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有什么话,留着和法官说。”

韩军一反刚才听之任之的态度,竭力挣扎,竟与王亮、李铁厮打起来。他人高马大,身体结实,尽管被铐住了手,还是把王亮、李铁弄了个狼狈不堪。在其他刑警的帮助下韩军才被塞进警车。

这时湖边的学生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刚得知消息的曾国勇急匆匆赶来,穿过人群,正好目睹韩军被抓上警车。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开。”曾国勇心情不好,指挥保卫处与校卫队的人把围观的学生们驱散掉。

“萧队长,你们确认了,凶手真是韩军?”曾国勇小心翼翼地问,看得出,事到如今,他还是难以接受韩军是杀人凶手这件事。

“曾处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会抓人。”萧强对曾国勇还算客气,毕竟,黄嘉雯的失踪与陈安琪的神秘死亡还没有侦破,以后还需要他的协助。

“唉,这孩子,一直很上进,责任心强,所以让他当了校卫队的头。我以为他会借机锻炼一下,加强组织与协调能力,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萧强递给曾国勇一支烟:“你也别想那么多,现在的人,思想太复杂,学生也不例外。你们当老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的社会风气太坏,容易带坏人,学校也不是一片净土啊。”

曾国勇接过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你说,这什么事啊,一个校卫队的头,还知法犯法,而且犯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罪,我怎么向他的家长、向学校领导交代?”

萧强拍了拍他肩膀,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都查清了?”曾国勇似乎仍然抱一线希望,希望凶手不是韩军。

“也没有完全查清楚。不过,韩军自己承认了,梅干是他失手误杀的,并且牵出了黄嘉雯的失踪事件。据他自己说,他是强奸了黄嘉雯,但黄嘉雯不是他杀的,而是被湖里的水鬼拉进水里吃掉了。”

“水鬼?他胡说些什么啊!”

“是啊,我也不信,估计他是受刺激了,头脑混乱。陈安琪的死,现在还是个谜,韩军的确没有谋杀陈安琪的动机。曾处长,你能不能把韩军同寝室的同学找来,我查一下陈安琪被害时他是否有作案时间。”

“没问题。”曾国勇吩咐几个校卫队成员,去把韩军的同寝室的同学叫来。

“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萧强让其他刑警先回去,只留下冯婧陪同。

警车长鸣,呼啸着驶出医学院。

方媛与苏雅准备离去,却被萧强叫住了:“对了,方媛,苏雅,你们别走,我还有件事求你们帮忙。”

两人站住了,方媛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的,南江医学院是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也是我们南江市教育界的一面旗帜,现在出现了这种恶性凶杀事件,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我们警方的责任是查出凶手,绳之以法,还医学院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只是学校的环境比较特殊,我们也不好大动干戈,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我想安排一个人住到441 女生寝室去,让她配合我们暗中调查。学校那边你放心,我会去打招呼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曾处长?”萧强转脸去看曾国勇。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协助你们警方的侦破工作,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曾国勇爽快地答应了。

“有问题!”苏雅冷冷地看着萧强与曾国勇两人,冷若冰霜,一字一板地说,“我——不——同——意!”

萧强有些不快,沉吟片刻后,说:“据我们警方的推测,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441 寝室中的你和方媛,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因此给你们带来的不便,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曾国勇心情不好,毫不客气地说:“苏雅,你瞎胡闹什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医学院的学生。这种事情,还需要你的同意?”

苏雅一脸不屑:“我才不管这些,反正我是不同意。如果你们安排别人住进441 女生寝室,发生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曾国勇担任医学院保卫处处长这么久,还没受到哪个学生的威胁,他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什么意思?发生意外?苏雅,我告诉你,你别太张狂!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们都会安排人住进441 女生寝室!你最好收敛点,别拿好心当成驴肝肺!”

方媛暗中扯了扯苏雅的衣角,想制止她。苏雅没理方媛的暗示,毫不示弱:“随便你们怎么做,反正事情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发言权?不过,我事先声明,无论是谁住到我们寝室,都要守我们寝室的规定。她如果死得不明不白,我一概不负责!”

苏雅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转身愤愤地走了。

方媛急忙打圆场:“曾处长,萧队长,你们别生气,苏雅人是这样的,脾气是大了点,但人很好,相处久了就好办。”

曾国勇摇了摇头,自找台阶:“萧队长,你看,现在的学生啊,真是没办法……”

萧强苦笑:“是啊,我们都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徐天望了望在场的众人,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要上课。”

曾国勇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哦,对了,校卫队的事,徐天你就多上点心,韩军的工作,你先顶着。”

徐天愣了一下,曾国勇这么说,等于是让他负责校卫队了。校卫队虽然仅是学生会的下属分支,但因为其特殊的作用,在医学院里也颇受瞩目。

“怎么了?徐天?有什么问题吗?”曾国勇看徐天没反应,追问了一句。

“没……”徐天不置可否,“那我先走了。”

方媛等徐天的身影消失后,问:“萧队长,你们让谁住进441 女生寝室?不会是你身边的冯警官吧?”

萧强赞许地笑:“答对了。怪不得徐天说你很聪明,对你一往情深。”

方媛脸上一红:“萧队长乱说些什么啊。”

她当然知道徐天对她有种特别的好感,但被萧强这样当众说出来,还是很尴尬。

“很高兴冯警官能住进我们寝室,希望你能住得愉快。”方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苏雅你就别担心,我会让她转变态度的。”

冯婧微笑:“我也很高兴能再当一回学生,而且是和两位这么出众的美女同居一室。”

“冯警官说笑了,我也要去上课了,先走了。”方媛告辞。

方媛回到寝室,苏雅正在闷头闷脑地上网,对方媛的回来视而不见。方媛知道她怪自己没有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反对冯婧的入住,却不点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和以前一样笑着叫她:“苏雅,还在上网?快到时间了,不去上晚自习?”

苏雅头也没回:“不去。”

“又在钓帅哥?叫他发几张照片来看看。”方媛坐到苏雅身边,搂着她的肩。

苏雅在聊QQ,打字如飞,噼里啪啦,同时和几个好友聊天,看得方媛眼都花了。

“我说苏雅,你就不能专心点?怎么这么花心,同时和这么多帅哥聊?”

苏雅停下来,有些意兴索然:“都是一群白痴,算了,不聊了。我去写小说。”

方媛只好站起来:“那我去图书馆,不打扰你了。多写点,发了稿费请我去购物。”

方媛收拾下课本,走出寝室,把门关好。

晚自习一般都没有老师,班主任也仅是偶尔来视察,缺课的现象相当普遍。现在的大学生,学业固然重要,但谈恋爱、上网也是不可或缺的,就那么点业余时间根本不够用,只能挤占上课的时间了。这样也好,最起码,能来上晚自习的,大多数是想温习功课的,而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方媛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去图书馆兼职,帮萧静整理图书。实际上,萧静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方媛。幸好图书馆的另一个管理员体恤方媛,又是熟手,分担得比较多,不然真够方媛累的。

今天,萧静的气色却很不错。方媛来到图书馆时,他竟然整理完大部分图书,还在进进出出地忙活。方媛怕萧静身体吃不消,赶紧上前帮忙。白天,萧静就一个人走到女生寝室去见秦月,现在又忙忙碌碌,仿佛痼疾痊愈了一般。

萧静看到方媛进来,似乎很高兴,扔下了手上的工作,也阻止方媛帮忙:“方媛,不要管这些,陪我出去走走吧。”

方媛问:“那如果有人来借书还书呢?”

萧静说:“管他呢,我都这种样子了,还不能休息一下?”

方媛想想也是,萧静重病在身,时日无多,一直闷在图书馆里。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兴致,想出去走走,不好扫他的兴。

“那,好吧。”方媛去扶萧静。

萧静拒绝了,豪气冲天:“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其实,萧静也只是刚到三十,长时间的疾病折磨,使他看起来更像个老人。

两人收拾了一下,把图书馆关了,漫步在医学院的夜景中。

晚风习习,凉爽宜人。月亮很好,斜斜地挂着,淡淡的橘黄,很柔和的颜色。校园里不时有成双成对的学生情侣,卿卿我我,燕语呢喃,风景这边独好。

萧静感叹着说:“十多年了,医学院还是老样子。可是有些东西,却永远找不回来了。”

方媛默默地看着萧静,不知怎的,心里酸酸的。在某种意义上,她把萧静当做自己的精神导师。

萧静的声音忽高忽低,自言自语,含含糊糊。方媛侧耳聆听,隐隐约约是一首宋词。再听得几句,已经明了,萧静正在吟唱的,是苏轼悼念妻子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萧静要死了。方媛想。这个念头在方媛的脑海里是如此清晰地呈现。

一路上,萧静都在吟唱诗词,声音低沉,忧郁悲伤。从头到尾,萧静都没有提秦月半字,可他最难放下的,依然是秦月吧。

终于,萧静累了,不再吟了,走向蘑菇亭,坐在石椅上。

“方媛,你是不是觉得好笑?一个快死的人,还这么多愁善感。”

“不是的,我觉得,萧老师,你很……”一时之间,方媛没找到妥当的形容词。

“很可怜,对吧。”萧静幽幽地说。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媛连连否认。

萧静苦笑:“你不用否认了。其实,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可怜,她的下场,恐怕会比我还悲惨。我只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方媛怔住了:“你是说——秦月老师?”

萧静望着死气沉沉的月亮湖,默认了方媛的猜测,叹息着说:“每个人来到这世间都不容易,生命的意义是让我们好好地感知珍惜这个美丽的世界,不是来满足人性中卑劣的欲望。可惜,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各种各样的欲望海洋中轮回沉浮。人生就如同一朵花,含苞,盛开,凋谢,其间经历风雨,不管多苦,由美至衰,都是一个很美丽的过程。因为它感知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活过。悲哀的是,我的生命之花,还没走完这个过程,在半途就被生生扼杀了。”

“不会的。”明明是谎言,却又不得不说。

“你不用骗我。你是个善良的人,可善良并不能带来幸福。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坚强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善恶。软弱,只会让你失去竞争力。现在的社会,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所谓的真善美,只讲究实力。其实,我并不担心你。方媛,在心理方面,你已经远远超越了你的同龄人。我担心的反而是秦月,她的财富,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会招到不怀好意的觊觎。”

“可是,有钱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个。秦月老师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吧。”

“她聪明?”萧强冷笑,“她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真正聪明的人,防微杜渐,明哲保身,想方设法,不让自己陷进危机中。而她倒好,为了金钱,自投罗网。要知道,她的对手是各种能力与智商都远远超过她的何剑辉。她用假结婚的方法骗取了何剑辉的财产,何剑辉能善罢甘休?看她现在的样子,形容枯槁憔悴不堪,这两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你想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为什么会回到医学院来?怕就怕,她即使躲藏到医学院来,也是于事无补。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萧静的身体虽然垮了,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还在。以前,方媛就觉得萧静很奇怪,他似乎能洞察别人的心思。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善于观察与推理罢了。

“也许,事情并不如你想的这样严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秦月老师可以报警。”

“报警?难道靠警察保护一辈子?再说,她有什么证据报警?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是被何剑辉逼回医学院的。佛经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秦月现在是八苦俱全,岂能善终?”

方媛无语。其实,谁又能真正摆脱这人生八苦?她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佛学典故。五祖传法,得意弟子神秀作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不识一字的厨房小和尚慧能听了后,自悟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如果真的能心静如水,视名利为浮尘,无欲无求,或许能领会到那种禅境。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萧静竟然朗声念起了佛偈。可惜,没念多久,他就咳嗽连连,气喘吁吁。

方媛上前扶住他。萧静摆了摆手,示意她松手,慢慢地坐好,身体歪歪斜斜地靠在石椅上。

“我现在口很渴,你去帮我买瓶水来吧。”

“好的,可是,你现在的样子……”方媛怕萧静支持不住。萧静今天的表现非常兴奋,与他平时的羸弱判若两人。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一般人都知道,病人在临死之前,经常会出现“回光返照”现象。方媛担心萧静随时会油尽灯枯。

“快去买吧。”萧静显得十分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媛只好起身。每走一段路,她都会回首望望,望见披着黑风衣的萧静与灰暗的蘑菇亭融为一体,僵坐不动。转过一个弯,已看不到蘑菇亭,这才快步向小卖部跑去。

几分钟后,方媛拿着两瓶水回来,远远看见萧静的风衣,心下略安。但走得越近,越是心惊,直到进了蘑菇亭,心不由得一紧。石椅上放着萧静的黑风衣,萧静的人,却不见了。

这么晚,他会去哪里?

方媛伫立在月亮湖边,放眼四望。月光皎洁,温暖着夜色中的医学院。虽然朦胧,医学院的场景却也能依稀看清,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自由自在地打闹嬉笑,一片温馨景象。

可是,萧静失踪了。

蘑菇亭边,来去只有一条笔直的路。按理说,萧静即使离去,这时也应该会看到。再说了,他如果离去,为什么扔下他的黑风衣?要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瘦削成排骨了。如果不是黑风衣裹着,十分吓人。

“萧老师!”方媛再次大声叫,她的叫声,引来了许多惊奇的目光。

方媛却没时间理会这个,沿着湖堤慢慢寻觅。她走得很慢,仔细搜索,却依然没有发现萧静的身影。

萧静,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方媛沿原路返回搜索,目光开始望向月亮湖。

如果不在陆地上,只能在湖水中。湖水很脏,现在几乎墨一般黑,微微荡漾,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迷离恍惚。

方媛的瞳孔突然放大。

湖水中,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时隐时现,随着水波微微晃动。方媛虽然看不真切,心里却陡然闪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那是萧静的头!

方媛紧跑几步,找到一个稍微近些的地点,找好角度,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观察。这次,她看得很清楚。漂浮在水中的,的确是萧静。他的脸正对着方媛,嘴角还有几丝诡异的笑容,因为痼疾折磨而嶙峋的脸上满是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还在流着殷红的鲜血。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灰暗深邃,高深莫测地望着方媛。

萧静死了!

仿佛一座华丽的宫殿轰然倒塌,方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温暖的泪水夺眶而出,蒙眬了她的双眼,滑过脸颊,流入嘴中,咸咸的,苦苦的。

她终于再次体会到那种无法挣扎的痛苦。早就预知结果,却没办法更改,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演绎。

“怎么了?”

“你没事吧?”

几个学生围了过来,好奇地询问。

此时,方媛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几乎无法言语。

她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断断续续地说:“萧静老师……掉到湖水里去了……找人救他……”

学生们望了半天,也没发现方媛所说的萧静老师。

“没看到啊。”

“湖水里哪有人影?”

“你是不是看错了?”

方媛抹掉泪水,望了望,湖水中,果然没有萧静的影子。

萧静,沉入湖底了?

方媛惊奇地发现,在原来发现萧静的湖水处,竟然冒着水泡,很多很多的水泡。湖水里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水波,迅急振荡,暗潮汹涌。

方媛突然想起韩军的话,难道,月亮湖里,真的有传说中的水鬼?

冷风乍起,卷起千重寒意,铺天盖地地袭来。方媛的心莫名其妙地悬了起来,呼吸也不敢随意,身体似乎被千丝万缕的线条绷紧,变得生硬起来。

方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越来越快,窒息的感觉再度降临。

湖水下面,隐藏着什么?

萧静,是被什么拖进了水中?

几秒钟后,方媛终于叫出声:“我真的看到萧老师沉到了湖中,你们快去救他!”

方媛是对身边的学生们说的。可是,这些学生,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打算下水救人。

“你确定看到有人掉进了湖水中?”不太相信的学生说。

“这水,太脏了,一股子腥味。”喜欢干净的学生说。

“谁水性好?水性好的下去捞捞。”畏畏缩缩的学生说。

“就算有人掉进水中,现在救也晚了。”故作深沉的学生说。

方媛望着这些学生,悲伤莫名。现在的人,是太聪明,还是太功利?

方媛也略懂水性,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脱掉外衣,准备自己去打捞萧静。

她还没来得及下水,背后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她,任她怎么用力也挣不脱。

“别下去,危险!”一个低沉却坚定的声音说。

方媛正在气头上:“放手!别拉拉扯扯!”

可是,拉住她的手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方媛回头一看,拉住她的,是徐天。

“什么危险不危险,我要去救人!”方媛大叫。

“不能下水,这水有问题。”徐天的语气很温和,但自有一股威势,由不得方媛不信。

“这水?”方媛低头看脚下的湖水,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黑稠,像一锅刚化开的沥青,水面上似乎还浮着一些细小的黑色藻类,随波逐流微微振动。她伸出食指,轻轻探入湖水中,指尖隐隐感到一种淡淡的麻痹。时间再久点,竟然还有些灼痛,仿佛那不是冰凉的湖水,而是燃烧的烈火。

“这水究竟怎么了?”方媛很着急。萧静已经沉入湖水中多时,虽然生还的希望不大,但总要尽人事听天命,好歹捞他出来。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不对劲。具体的原因,还要经过专业的化验才知道。”徐天看方媛暂时打消了入水的念头,稍微松了口气,双眸在月色中熠熠发亮,一直凝视着方媛。

“那韩军跳到湖水时你怎么不说?”

“我那时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何况,那时的湖水,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那萧静老师呢?他真的是掉进了湖中。”方媛几乎要哭出来。

“我相信你。不过,你也要理智点。萧老师的身体不好,生还的希望很渺茫。而且……”说到这,徐天停滞了,似乎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方媛紧追不舍。

“方媛,你就别问了,和你没关系。反正,你听我的,不会错,先离开这里吧。”徐天仿佛隐瞒着什么。

方媛冷冷地看着徐天,寒意阵阵,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看得徐天浑身不舒服。

“好吧,我告诉你。我刚从曾处长那里得知,韩军他出事了,与这湖水很有关系。”

“徐天,求你先想办法把萧老师捞上来,说不定还有希望。”方媛的眼中涌出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或许是因为揭露了韩军的丑行,她对徐天有了种莫名的信任感,觉得他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对不起,现在确实没有办法,除非把湖水抽干。”徐天的话有些沮丧,“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去吧。”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但没有人有所动作。有个男生被人群挤了一下,险些失足,杀猪般叫起来。徐天大声告诫大家,湖水可能有剧毒,千万不要靠近湖边,人群“刷”地一下向后撤出段距离来。

方媛望着波澜不惊的月亮湖跺了跺脚,连徐天都这么说,看来救人无望。想起萧静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泪水又止不住落下。

徐天看到一时不会有人靠近湖水,转身拍了拍方媛的肩膀,小声说:“萧静老师的事,就让警方来处理吧。如果他真的掉入了湖中,现在也已经无力回天。刚才我打了电话报警,我想他们快到了。”

没过多久,萧强带着几名刑警匆匆赶来。徐天迎了上去,将萧静落水的事情简单向萧强讲了,又回到方媛身边。又过了一会儿,方媛看到刑警们并没有下水救人的打算,反而驱赶休憩在湖边的学生们。

“警察在做什么?”方媛疑惑不解。

“我想,是禁止学生们下水吧。”

“禁止下水?警方也知道湖水中有古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方媛突然想起徐天刚才说起韩军出了事,而且与湖水有关,问道,“韩军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天苦笑:“走吧,到校卫队办公室,我再告诉你。”

方媛再次望了望月亮湖,依旧没看到萧静的影子。想想萧静的身体那么差,如果自己在湖中看到的人真是他,无论如何都救不活了。萧静一直孤苦,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方媛一阵心酸,不忍就此离去,在徐天的再三劝说下,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湖边。

校卫队的办公室里,徐天将韩军出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韩军被押到公安局后,很痛快地承认了他谋害梅干的经过。只是,他一再强调,他只是失手误杀了梅干。对黄嘉雯的失踪,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溺死于月亮湖,月亮湖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可怕东西。至于陈安琪的死,更是一问三不知,推了个一干二净。

审讯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只有半个小时。萧强是老刑警了,知道罪犯刚被审讯时大多会有对抗心理,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交代罪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先把韩军关到了拘留室。

事情,就是在拘留室里发生的。

关押韩军的那间拘留室,以前就关押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其中领头的一人叫老刀,黑社会分子,惯犯,嗜血狂徒,一言不合就是打打杀杀,身上的刀疤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号子里老犯人欺负新犯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拘留室也不例外。韩军一进去,老刀就问他犯了什么事。韩军没理他。老刀火了,指使其他两名犯人一起群殴韩军。韩军这种毛头小伙子,虽然身体健硕,有两把蛮力,但打架的经验太少,不是老刀这种亡命之徒的对手,何况老刀还有两名犯人的帮助,没几下就被揍趴下了。

韩军被放倒后,老刀骂了几句,也就放手不管他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韩军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猛扑过去。情急之下,老刀双手分别捉住韩军的手,近距离搂成一团互相厮打。但韩军突然力气大得惊人,老刀根本制不住他,另外两名犯人赶紧上前帮忙,分别按住韩军的一只胳膊。老刀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讲几句场面话,突然,韩军侧头,张口就咬在了一名犯人的手上,连皮带肉,咬下一块,血淋淋的。那名犯人惊叫一声,赶紧缩到一旁。韩军发出一阵狂笑,竟然把那块咬下的肉嚼了几下,硬生生地吞下肚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韩军竟然在生吃人肉!这时,他们才发现,韩军的眼神非常怪异,闪着寒光,那简直不应该是人的眼神,更像是一头饿狼。

几个犯人都吓傻了,狂叫救命。韩军再度猛扑过来,张口往老刀的喉咙就咬。这次,老刀被吓破了胆,没来得及抵挡,喉咙便被韩军咬破,鲜血喷得满屋子都是。韩军一直没有放手,直到老刀彻底不动弹了,还在他脖子上拼命地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