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雷震琢磨了一个给自己整灵堂的计划。他有点自嘲地对赵铭谨道:“大战未开,我和我老爹就分别为国捐躯了一回,可算是精忠报国了。”
“然也,我得去找婉馨联络达官贵人,还得找文人骚客给鬼见愁鬼英雄整挽联。你先自个儿忙活着。”赵铭谨调皮地双手合十,“施主,多多保重!”说完,转身出门,去了德瑞通珠宝行找陈婉馨。
章雷震忽然想到,这件事,要让川香樱子完全相信,得由官方出面。鬼见愁的身价,其在大西北为国捐躯的壮举得全民哀之奠之,方显隆重和逼真。
这事就得这么办……等许言冰大姐回来,得好好琢磨琢磨此等干系。
一时间松下来,没有大事可做,章大少爷索性找了件破棉袄穿上,按着井内美芳提供的特务分布图,在几处特务联络点或明或暗地活动了活动。
奇怪的是他一个人也没联络到。井内美芳手底下的特务们特别富有保命经验,似乎一下子从迪化蒸发了。
没有敌人的日子真是他娘的难过啊!这无聊的盛世才,好端端地整什么戒严!
章大少爷有些窝火,百无聊赖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东走走西看看。正晃荡着呢,街口出现了一队骑兵,像要接受检阅似的整齐划一地列队行进着,后面还有苏联造的吉普车。
再一看,却是在东北军当团长的四叔跟他的擒过老蒋的特务队。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当口,他的谱还摆得挺大,马队加新式军车的,威风得很哪。要是哪个日本特务在街面上弄几颗地雷,那还不完蛋了。
章大少爷趴到一堵矮墙上,阴阳怪气地喊:“日本特务偷袭了,脚下有地雷啊……”
这一喊,把章大团长吓得不轻,立即勒住马头,命令士兵就地隐蔽,他自己则飞身下马倚在吉普车后,观察了一番敌情。
观察来观察去,只看到一个穿着破棉袄的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矮墙上晒太阳。
章大团长几个箭步蹿过去,刚要来个螳螂擒拿术,却见那人眨巴着眼睛道:“小叔,你不在西安筹划三位一体的整军团结大计,对付老蒋的掺沙子制衡术,怎么有空跑迪化来显摆军威?”
章义成这才看清,穿着破棉袄阴阳怪气说话之人是他那大名鼎鼎的亲侄儿五岳。
“来,我好好看看,老叔有半年多没见你了。你可是越整越大发了,连澹台都表扬你,说你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大将风度。”章义成扳着章雷震的肩不住点头:“五岳长大了,老厉害了,我的特务队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要见见你这位让小鬼子恨得咬牙切齿的超级大英雄!”
“拉倒吧,别给我吹大气了,还超级……大英雄呢,洒家成了疲于奔命的小跑腿的了。咱那金矿,杀那个百变玫瑰杀了一半,又被小婶驱使着跑这老边荒子来清理叛匪,充其量也就是戴老板那处长级别,哪能跟你这即将荣升的航空师长比。”
“你小子还嫌头上的乌纱小啊你,要不这样,干完这一单,跟我回西安,成立个少帅军,你直接官大老叔一级,当军长。”
“得了吧,我不去你们的国军,少帅那么大能耐都被老蒋捅了软刀子,杨虎城老将军也被人监视着下了野,到国外旅游去了,我还是离老蒋远点,眼不见心不烦。高兴了杀几个特务玩玩,不高兴了,回家娶个媳妇,平平淡淡,老死乡里。中国这都他娘的大难临头了,大大小小的军阀们还是斤斤计较,老是算计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整天臭吹什么精诚团结,拥护领袖,维护党国一统阴一套阳一套,政治太极玩得倒是行家里手。”章大少爷嬉皮笑脸地道。
“哈哈,五岳对蒋大领袖好大的意见……嗯,这回见识了吧,这就是中国的军阀哲学,中国的特别国情。你不是常说你老爹老气横秋,没有气吞万里如虎,踏破贺兰山缺的英雄气概吗?这一回,你该体会到你老爹的苦心喽……”章义成揽着章雷震,一起上了吉普车。
“五岳,你还记得去年,少帅被老蒋软禁后,你老叔我,刺杀老蒋不成,不也是消沉懈怠了好一阵子吗?那时,我真的想做个田舍翁……”
“老叔是国之将才,是要黄沙百战穿金甲的,怎么能隐抑于乡间田舍?”章雷震道。
“不说这些了,我估摸着你到迪化也不是扮叫花子的。说说,有什么难事,看老叔能不能帮上忙?”
“咱们去会会盛世才怎么样?”章雷震忽然来了兴致。
“老叔正准备去找他呢,这老东西扣了我三架飞机。”章义成道。
两人跳上吉普车。章义成老练地发动引擎,一打方向,朝着迪化边防航空队的驻地急驰。章雷震估摸着盛世才应该在他省政府发号施令,便对章义成道:“小叔急着去盛世才的航空训练队,不是要劫了飞机,给省政府扔炸弹吧?”
“我想起一个人来,苏联顾问华西里将军,他这会儿正在看翰祥的飞行表演。”
“翰祥?你把翰祥给撬走了?”章雷震冲章义成瞪眼:“这可不行,翰祥还有重要任务,不能给你。”
“澹台可是答应了,借我用三个月,给我当飞行和工兵教官,这小子还真行,竟被华西里这老毛子看上了,要留他在航空队。”章义成熟练地把汽车转了个方向,“咱们可说好了,可不兴拆你老叔的台,你老叔肩负着特别重要的任务,不能讨价还价。”
“你放心吧,等我告诉盛世才,他的省政府和东花园里到处是日本特务安放的炸弹以后,他会乖乖地把沈翰祥交给我,这个当口,西洋鬼子,东洋倭瓜鬼子都想把盛世才从老毛子那儿拉出来,为己所用。就算老叔的东北军,要是没有了西北这块军火基地,自保都成问题,还打个屁仗!”章雷震抿了抿他的破棉袄,成竹在胸不急不躁。
章义成对自家的这个足智多谋的侄儿又隆而重之地盯视了几眼,“五岳乃帅才也,老叔我,光想着东北军的精诚团结问题,没能像老爷子一样谋略整个中国战局,我刚听到老爷子去南洋发展航运的消息,还担心你小子撑不起咱章家那份偌大的家业……我终于明白了老爷子不谋一域而谋全局的战略眼光了。”
他把吉普车停在路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章雷震。待后面的一辆吉普车跟上来时,跳下车,“把信交给华西里将军,老叔就不去航空学校了,这辆吉普车给你了。别忘了替老叔把那三架飞机跟盛世才要出来,翰祥还是还给你们吧,跟着你们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老叔这就回西安练军整训,做好跟小鬼子血拼一场的准备,一旦大战爆发,就领着手下的东北弟兄跟小鬼子干一场,出出七年来一直憋着的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