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雷震又一次没按照澹台雷英的预定计划行事。
他本该在刘亚男的指挥下,在确定了川香樱子的真实身份后,相机离开川香樱子,与刘亚男、铁梨等人一块儿在暗中监视川香樱子的行动。
但是,章雷震自作主张地觉得,跟川香樱子这样的视杀人为人生一大快事的间谍之花,在危机四伏的暗夜,来个与虎谋皮虚与委蛇,斗斗心计,很富有挑战性。
一个绝好的对手,实在是求之不得!如此直接发生“亲密”碰撞的机会,章雷震岂能放过。
坐在黄包车上,川香樱子娇语嘤嘤,“恩爷,是不是一夜没有女人就不能安眠,试过在野地里纵情吗?”这女人像要真的给章雷震委身一样,故意地把身子往章雷震身上靠了又靠。
川香樱子也不完全是要对这个草莽的男人施以色诱,而是,今天晚上,当她看到从没把男人放在眼里的京剧名伶焦京芳却对鬼见愁有了那么浓烈的难以割舍的情绪时,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要戏弄、调理这个草莽男人的野性冲动。
是复杂的异样的混合型冲动,一个女人长时间的将一个以对手而存在的男人急于用女人的方式降服的冲动。
川香樱子甚至想:这个鬼见愁,假使有一天真的成了阶下之囚,我要放了他……我要看着鬼见愁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要操控这个支那的草莽英雄。
“恩爷,今天晚上,咱们在野地里……那个……点上火,我给你跳舞看……”川香樱子临时改变了要鬼见愁回她的秘密据点的想法,叫黄包车夫拉他们去西炮台山。
下了车,川香樱子的脸上顿然消失了那伊人柔婉的神色,冷冷地道:“鬼见愁,你今晚上想死吗?”
她掏出了枪,顶在了章雷震的腰上。
“要我死的人很多,可是,每一次,死的都不死我!嘿嘿……亲爱的半老妓女,请你把枪收起来。既然说好了要在山上点火跳舞,跟你那个……那就要来真格的,不能花麻吊嘴地蒙人。”章雷震依然是毫不在乎的神态。
“你不想问问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把枪里的子弹全射进你的脑袋里。”川香樱子的枪由章雷震的腰处猛然上提,指到了他的脑袋上。
“滚你娘的蛋,老子最烦的就是有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章雷震眼一瞪,拧身转到川香樱子的背后。
川香樱子反应亦是相当迅捷,竟顺势来了一个勾挂脚,要踢章雷震的裆部。
章雷震侧身移步,闪过川香樱子的勾脚,往前,一个铁探手,虚抓川香樱子的头部,接着突然改变方向,变虚为实,抓住川香樱子握枪的手腕,使一个扣力缠打,川香樱子吃疼,手一松,枪掉到了章雷震的右手上。
“妈的,连枪都拿不稳,还想要老子的命!”章雷震一甩手,手里的枪照着川香樱子身后的老榆树搂了一火。
川香樱子吓得狼狈地滚到了老榆树下的沟坡里。
“怕什么,老子不杀妓女,你们拿肉换钱,却也不易,还是让老天去收拾你这样的烂货,老子只不过是跟你玩玩。”章雷震把手里的枪远远地扔到了那座废弃的宅院里。
滚到沟里的川香樱子,啐出嘴里的烂泥,恨恨地盯着章雷震,心里边却又不得不对眼前之人重新评价:这个鬼见愁,看似鲁莽,可实际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看来,此人还真是一个值得下本钱的人!
川香樱子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章雷震。
章雷震却大眼不睬地晃了晃脑袋,背转了身,若无其事地掏出了自己的那把苏联造托卡列夫手枪,抛上抛下地掂着,嘴里还哼着“姑娘十八一朵花”的半黄小调,好像根本没把川香樱子放在眼里。
川血樱子气血上涌,伸手攀住旁边的老榆树枝子,跳上沟顶,手又一撑地,两脚腾空向章雷震背部踢来,章雷震觉其来势,低身一让,进步贴身一个飞肘,击在川香樱子的肋部,川香樱子失去重心,滚了几个骨碌,方才稳住了身形。
“我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支那土匪!”川香樱子颇不服气地咕噜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阴险地装作认输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往章雷震身前靠近,章雷震仍背对着她,“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然后滚回你的日本倭岛!”
川香樱子虚意应承着,再往前一步,突然照着章雷震的后身就是一个连环快腿。
章雷震听风辨位,不退反进。疾移步闪进近打,一个靠肩顶,将川香樱子撞得蹬蹬地往后退,有三没四乱七八糟地滚出了十几米远。
等川香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章雷震再迫近,飞起一脚重击在川香樱子的肚子上,接着,又一个双踹鞭腿,正中川香樱子的面部。
川香樱子的鼻子狂喷鲜血,翻了几个很被动的跟头,跟中了猎枪的野鸡一样落趴在地上。
“日本妓女,记住了,你爷爷我,杀鬼子是专业,刚才的步法是玉环步,刚才那一招叫霸王推山,最后的两脚叫鸳鸯脚,以后要是遇上使这两招的人,那都是你的师爷!”
川香樱子站起来,仍很倔强地坚持要打。
章雷震遂以玩闹之心近前,闪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翻着他那极快的螳螂手,打得川香樱子是满山岗子的胡窜。
川香樱子越挨打竟然越高兴,索性跟疯子一样呼喝着,以一种兽性的目光挑衅着章雷震。
就这么,她在章雷震的闹打中,在月光微映的这么个荒坡上的凉夜,在几处废弃的老宅园里,跑得不亦乐乎,似乎忘了她到中国来,是要奴役中国人来的,倒像是跟一个久别了的情人,在追忆小时候的往事。
终于,川香樱子一丝力气也没有地趴在地上,成了一条半死的狗。
她摇着手道:“好了,鬼见愁,不打了,累死了,你是英雄,是霸王无敌,我认输……”她的脸上热汗如流,泥巴、鼻血、草叶子,加上那妓女的老厚粉,使这个恶杀成性的娇艳的日本间谍成了一个京剧里的小丑。
其状不堪如一个街头要饭的弃妇。
趴在地上好长时间,她才坐了起来,命令章雷震道:“大英雄,人家要给你看身子了,去捡柴生火啊!最好,能给我找点热水来,我要梳洗打扮一番。”
她这话说得已经成了情人间的矫情了。
可是,隐迹蹑踪尾随而来的焦京芳、谢长亭却不禁为章雷震捏了一把汗。
川香樱子对待男人,尤其是有敌意的男人,越是女人味十足,就越是她的杀意愈浓之时,焦京芳与谢长亭两人跟着川香樱子做下了不少以女色诱惑暗杀目标的案子,而川香樱子为使刺杀成功,往往是自献其身,在男人最忘乎所以的时候,突施杀手。
躲在青石后的焦京芳本来有枪在身,可是她却因为川香樱子那隐匿的杀气而紧张得抓起了身前青石堆的一块石头……她这是准备万一要是鬼见愁遇到什么不测,就不惜跟川香樱子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