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榘巡防团的沙团长亲带着一个连的德械巡卫兵包围了牛家湾。

本来他可以到的更早。可韩主席连下了三道口谕,叫他驻防原地,不得擅自行动。

防区里拿枪的韩氏家族亲兵,只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和二鬼子的队伍血洗牛家湾。牛家湾只逃出了二百多名青壮年,其余的全被川香樱子的特务队与何四毛的汉奸自卫队枪杀了。

沙团长曾在章家的金矿当过几天矿工,因得章家的恩荫才在韩复榘的地盘上混得风生水起。得到韩主席的电令后,他风风火火地带着他的队伍冲进了牛家湾。不过,他只见到了章雷震、金凤、乔和尚、金矿工人四个活人。

沙团长只认得少爷的贴身丫环金凤。

见了金凤,嗫嚅半晌,方道:“老爷安好,少爷也安好吗?”金凤没好气回道:“托沙团长的福,老爷和少爷都活得好好的。”

沙团长看着炸弹坑里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干搓着两手:“幸甚幸甚!”

“沙团长来的真是时候,那就麻烦把这里的老百姓葬了,并再请韩主席督饬五龙县长,从优抚恤,他们可都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被日本人杀了!这里还有一个日本的重要人物,怎么发落,你们看着办吧。”章雷震语气极其不善地道。

沙团长还没回声儿,站在炸弹坑里的舍知植里忙着提出抗议:“我不做韩复榘的阶下囚,我只做鬼见愁的俘虏。”舍知值里很较真的样子,手脚并用地从炸弹坑里爬出来,主动站到了章雷震的身边,脸上还有着些许的兴奋和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复杂表情。

乔和尚把章雷震拉到一边,说道:“这个女人很麻烦,以眼下的日本人与国民党的合作态势,杀不如不杀。”

一向性情如烈火的大号鬼见愁,竟反过来做起了章雷震的不要杀日本女人的说客。章雷震点着头,心里却在转着蘑菇圈:“此番侥幸惨胜实是001的功劳……001?”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何许人也,她每于重要时刻都会准确无误的传递情报,可又老是神秘莫测地一现即逝……

五岳爷爷把曾经的战斗经历中的着名和不着名人物皆数了一遍,怎么也查不出一点儿关于“001”的讯息,难不成这个001会是一个天外来客……他又摇了摇头……忽然又一惊……难道是亚男,小时候的青梅竹马?!——爷爷很快地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爷爷的思维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成了间谍,亚男也不会成为间谍,柔柔婉婉弱柳扶风的亚男窗下绣合欢鸟最拿手……

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章大少爷眼光一瞥,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舍知植里。他把一对大眼冲着一心要给他做俘虏的舍知植里一瞪:“假川香樱子,你是跟我们走呢,还是去找另一个你,继续为你们的日本帝国无条件牺牲?”

舍知植里很干脆选择做俘虏。

这个女人似乎与战败就要剖腹的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背道而驰,这让在场的人都难以理解,章雷震的本意是要让这个心志已经被摧毁的女人回到川香樱子的身边,可以作为一条永不能再弥合的缝隙,给以后的剿杀川香樱子留下可乘之机。

但是,这个女人并不想这么自行离开,她似乎要用她自己跟川香樱子证实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一些跑出去的青壮年们,壮着胆回来了,为自家死去的亲人装殓。

章雷震不忍再看那一具具横摆了大半街道的尸体,遂与沙团长商量了一下善后事宜。沙团长打包票要给无故惨死的牛家湾村民一个交代,并发誓与小鬼子一撇两开,绝不狼狈为奸。

章雷震与金凤、乔和尚押着舍知植里回了五龙县的福升旅店。他们刚进房间,澹台雷英的加急电话也到了:ZG龙海市特派员和前苏联驻南京37号情报员皆落到了川香樱子的手里。

澹台雷英又告诉章雷震,复兴社的黑色郁金香已奉南京的命令到了龙海市,她们正在跟踪川香樱子,任务是将37号情报员所携带的密函夺回来。

“我的一往过失……诸如面壁思过等惩罚都不用秋后算账了吗?”章雷震明白了澹台雷英的计划后,跟澹台雷英开了句玩笑。

“戴罪立功,一定要把特派员和37号救出来,而且要保证37号密函的绝密资料不能落入川香樱子之手!”澹台雷英最后在电话里不容置疑地道。

金凤在密室里收完001发给他的电报,并把南京那边传过来的接头暗号告诉了章雷震,电报令章雷震和乔和尚立即赶回龙海,实施营救。

“间谍之花出手真是狠辣!”章雷震出旅店,骑马与乔和尚并行。

舍知植里从关押她的专用房间跑出来,站在阳台上冲着章雷震喊:“鬼见愁,你可别出师未捷身先……”她意识到中国人对死字比较忌讳,很及时地打住了。

“这个女人的嘴简直是个粪坑!”乔和尚头一甩。

两人胯下的黄骠马飞蹄踏土,三个多小时驰行了三百多里地。

晌午时分,二人回到了龙海市。

章雷震与乔和尚躺在盈字号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接头时间快到了,两人起身开始装扮。为使两个鬼见愁的形象更加逼真,章雷震着实给乔和尚补了补大妆,两人要了点简单的饭食,捋着胡子,小心翼翼地吃完了饭。

乔和尚打前站,先到了第一个接头地点——海神娘娘庙,前前后后转了三圈,没遇见那三个为党国屡见奇功的黑色奇葩。

他这样的形象一出现,却惹到了很多人的注意,有十几位闲散的二赖子闪开了眼皮,装作无意地左左右右地吊着乔和尚。

第一次接头失败!只能等午夜时分在瑞蚨祥绸缎庄门口进行第二次接头。

两人干脆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起来后,章雷震用示真藏假的办法,先到丹桂戏园子,听了一阵子老票友唱的《刀马旦》,又溜溜达达地到四码头那鱼龙混杂之地转了两个多小时,等大号鬼见愁故作神秘地上了灵芝山时,他连转了七八个胡同,去掉了假胡子,换了一身粗布装,还捎带着推了一辆垃圾车,嘴巴上捂了一个大口罩,东扭西歪地走着。

到了火车站南边的瑞富祥胡同,他发现这里也颇不宁静……已经是午夜了,这里仍有几个闲汉在麻七八糟地跟暗娼们打情骂俏。

又往前走了一段,离瑞富祥绸缎庄百多米处,有七个形迹可疑的人或蹲或站,四下逡巡。

正在这时,对面有三位少女笑闹着走近了。看样子,就是前来接头的黑色郁金香。

三位少女也察觉到危险,却仍装作不知的继续笑闹着往前走。

章雷震推着车子走近瑞富祥门口,倒了桶里的垃圾,有一下没一下地一手拿着个长把铁撮子,一手拿着个扫把在垃圾桶边扫着。

三位少女从他眼前走过,立时有三个家伙跟了上去。

章雷震猛然推起车子,往前紧走了几步,假装被人袭击,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长把铁撮子猛地一抡,照着那三个家伙砸了过去,铁撮子“呼啸”着击中了一个家伙的小腿,那家伙一个嘴啃地趴在了地上,弯弯勾勾的木柄子又把另两位也砸到了。

“鬼见愁,鬼见愁来了!”章雷震状似无辜地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喊。

散在四周的家伙们一听“鬼见愁来了”,立时紧张起来,惶然四顾。离鬼见愁较近的两个家伙刚要拔枪,却猛觉手腕生疼,低头看时,手腕上已中了三支细若毛发的梅花针。

章雷震一个跃起,挥起那硬喇喇的扫帚疙瘩刺中一个躲在树后的家伙,这家伙的脸立时成了红色马蜂窝。

剩下的三个拔腿分向而逃,可刚跑了几步,就觉腿肚子上蜂蜇一般的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