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雷震拍马赶到牛家湾,老远就看到何四毛布置的哨兵。
何四毛还真不赖,不仅有固定岗还有游动哨,他以为鬼见愁来,肯定要潜行匿迹,因此,还置了三组暗哨。
但是,章雷震并不按常理出牌。
他蓦地里一声虎吼:“何四癞子,你老子鬼见愁来也!”
胯下黄骠马箭射而出,冲着牛家湾的正面牌楼硬闯,站岗的两个哨兵竟然呆若木鸡,连鸣枪示警都给吓忘了。
何四毛正端着那搪瓷酒杯喝着,敞着衣服,歪了斜眼地教训绑在院子里的矿工家属:“你……你们,不识时务,皇军在北平天津那是说一不二的,别以为这地面上,有个鬼见愁给你们撑腰,你们就能搂他的大腿,跟你们说,没……没……”
他的“门儿”字还没出口,脸上忽然“啪啪”地中了两个黑铁蛋子,嚎叫一声,跌到炕下。
章雷震的钢制弹弓简直是例无虚发。
至此,连何四毛身上所中的那两颗加上,一共发出了十三颗,撂倒了十二个。
金凤与金矿工人跳下马,把院子里绑在柱子上的妇女的绳子都解了,又把何四毛这些汉奸们都给绑上了。
章雷震一位缰绳,将马一掉头,对金凤道:“咱们回五龙洞,收拾那两个日本家伙。”又对那几个金矿工人道:“看好了,天一亮让他们游街,挂天灯!”
话未毕,他已和金凤跃马冲出了牛家湾。
川香樱子从丁默仁的口中得知龙观山上的和尚并非是矿洞塌方所致,激动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依她对中国人的了解,她估计筹田饼一肯定是被支那人用什么古怪法子给困在哪个山洞里,或许是见钱眼开的龙观庙和尚们想要个高价钱,发一笔国难财。
“这臭烂的支那和尚,贪钱的支那和尚,差点让我新晋升的中佐被土肥原将军给撸了。”川香樱子坐在去龙观山的卡车上,还兀自在心里骂。
车在山路上跑着,川香樱子随着车灯的忽闪,发现到一个很奇怪的事儿:龙观山的和尚们三五一帮的好像在忙着下山,似乎是要散伙的架势。
跟在卡车后面跑得晕乎的丁默仁的治安二、三中队,也觉到不对劲,主动请缨要进行抓捕战斗。他们这是累得跑不动了,想找个歇脚的理由。
“第二中队,负责山路东侧,三中队负责山路西侧,一个也不要放过。”川香樱子拉开车门,站在蹬踏板上,拔出她的指挥刀,杀气腾腾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和尚们一见到日本军用卡车,心里已有了准备,等立功心切的二狗子汉奸队分开了队形,立即撒腿钻进了草深林密的山沟子。
这是章雷震的预定计划,一旦小鬼子上山,和尚们立时化整为零,分散到附近的村子里,跟鬼子捉迷藏。
川香樱子却不明就里,依然挥着指挥刀呜呜腾腾地站在卡车上,指挥司机继续向前行驶。
到了龙观庙下的高冈,眼见山路陡窄得没法再往前行,她呜哩哇啦地对车内的日本兵讲了一通,和山口淑子跳下卡车,“嗖嗖”地往山上跑。
山上点着了几个大火堆,火光映得整个龙观庙周围红亮亮的,不过,只有一个人——大师兄静虚。
他一个人立在庙门中央,在火光的映照中,愈益显得高大。丁默仁挺了挺他的平板鸡胸,排众而出,走近静虚,把枪对准了静虚的胸口。
“施主,深夜急临山庙,可有重要法事?”静虚平静地问道。
“你这个不晓事的秃驴,赶紧把和尚们召集起来,皇军女长官有莫大事务要问。”丁默仁跟吃了大力丸似的,晃着他那纤细的胳膊,挥着他的日本制造的王八盒子,威风八面。
“施主是丁二少爷吧,龙观庙的山门太小,还是请你到山下去吧。”静虚说出手就出手,一个推山掌,把丁默仁打到了山崖下。
丁默仁的狗腿子们一见不好,撒腿要跑,却听川香樱子在后面骂道:“混蛋,就一个贼和尚,跑什么跑!”
静虚如影随形地闪到了返身回来的狗腿子们身边,出手如电,霎时,将五六个家伙击到了山崖下。
他急转身扑向川香樱子和山口淑子!
两个日本女人的枪同时响了……静虚的胸口中了三枪,血涌了出来,头部又中了两枪……他却微笑着扭转头看着从龙观桥上急赶过来的铁龙和乔和尚,扬了扬手,以一个标准的静禅姿势坐在了地上,屹立不倒。
几个日本特务这时倒来劲了,照着仍端坐着的静虚猛踢了几脚……静虚的身躯在转眼间已硬得像铁石一样。
众鬼子们惊得面面相觑!
乔和尚眼见师兄之危,掏枪就要打,却被铁龙拉住了,“静虚师兄早有死志,他去了,你就要担起重责,万不可鲁莽,快退进山洞。”
铁梨跑出来死拉硬拖地把乔和尚弄进了五龙洞里。
川香樱子看了看尊神一样立着的静虚,又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远的二鬼子狗腿子们,气狠狠地朝天放了两枪,“都给我回来!”
有一个家伙朝山崖下指了指,“皇军女长官,大队长还在山下?”
“他死了,你顶上!”
川香樱子顾不上检视丁默仁是死是活,指挥刀一举,声嘶力竭地喊:“开路!”一马当先地冲向了龙观桥。
铁梨故意等在洞口,引着川香樱子进了五龙洞。
这是一条很长很空阔的白石洞,洞两壁是颤颤悠悠的长明灯,由入口望过去,冷不丁地这么空洞的白亮,眼睛会极不适应。
山口淑子紧随着川香樱子抢进来,却一下子让这白森森的氛围给震慑住了,气都不敢大喘了,“樱子,咱们不要中计了,这恐怕是陷阱,咱们回吧。”
“我倒希望是陷阱,要是支那人敢把我杀了,土肥原将军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发动支那战争了,别怕……支那人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往里闯!”川香樱子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日本特务也一步步往前挪,山口淑子却在一步步往后退。
“可恶的支那矿工,不要装神弄鬼,我知道是你们害死了筹田君和他的开矿工人,我今天就要你们交出人来,一个也不能少,少一个我就要你们十个偿命!”川香樱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壮着胆发狠话。
话虽喊得煞是像模像样,可她的牙关已经打颤了,两条腿迈得也越来越虚荡,等回头想扯着山口淑子同舟共济时,才发现山口淑子已大失帝国军人之勇的溜了,“如此胆小,怎配做无畏无惧的日本帝国军人!”川香樱子大大地鄙视了自己的同行,仍坚持前行。
忽然,一只灯飘飘忽忽地荡在了空中!
平地里霎时竖起了五六具棺材,白色的棺材,开着盖子,躺在棺材里的是一身素服的和尚……
川香樱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灯的飘移中,棺材里的和尚猛地立了起来,接着,从棺材里蹦出来,移向川香樱子。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洋鬼子,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的清静,这里是死人的地方,你们来了,就不能活着出去,拿命来!”一个个似幽灵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洞里。
随川香樱子进来的十几个日本特务,已经成了软脚蟹,像痴了一样地钉在了原地。川香樱子离那些死了的却会动弹的和尚最近……两个手脚皆会动的和尚,齐伸双手,照着她的天灵盖抓了下来。
川香樱子极不争气地吓得失去知觉了,而且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口吐着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