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面带微笑道:“各位施主,不必太过神伤,抛却臭皮囊,归我真佛境,师弟们去得其所,就由静虚一人做最后的原释吧。”言毕,又念了声“阿弥陀佛”,让澹台雷英、章雷震等人出了法事房。

章雷震被澹台雷英罚在龙观庙外的观海阁,面向大海静思己过,还要写一份请罪书,反思自己的无组织无纪律。

头三天,沈翰祥奉澹台雷英的命令,让章雷震每天面壁思过三个小时,给他念“绝对地服从命令是一个负有特殊使命的谍报人员所必须具备的最基本条件”等一系列远东情报特遣队刚刚就他所犯的错误而制订的规矩,还特别批评了他的江湖侠士习气,杀完了人还留什么“杀人者,鬼见愁是也”的大名,这样的习惯完全不符合一个谍报人员秘密潜伏的身份,那等于是把自己往敌人的枪口上撞。

章雷震只能干瞪两眼,而且一想到四十多个和尚的命真的就这么没了,心里特别不落稳,虽然他也想跟澹台小婶理论理论,要不是他和乔和尚马踏龙观山,杀小鬼子如秋风扫落叶,几乎以原始冷兵器,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取得了不使一名鬼子漏网净杀200的辉煌战绩,那战场结局怎么样还得另讲……但是,他发现,他没有同盟军,没有人替他显摆血战龙观山的威风,所有的人都像上紧了的发条一样,在紧张地进行着军事操练。

而且,就在第四天,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沈翰祥把缴获日本兵的六门小山炮、轻重机枪和三八大盖等轻重武器,都发到了经过简短训练的和尚们手里,手把手地教和尚们怎么打炮、开机枪。金凤、铁梨、铁龙还从金矿带过来一百多号人,在一片松林子里不知搞什么秘密训练。

乔和尚对枪械感兴趣,眼前摆了三块大油布,把歪把子机枪、小山炮,还有澹台雷英送给他的一挺捷克轻机枪,拆了卸、卸了装的,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假装视而不见的章雷震在倍感枯燥的当口,拿着他从001号给他的资料——毛先生民国年新春之作,大声地念:“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五岳爷爷在“数风流人物”的自我激励下,对龙观山之战进行了反省思悟:此仗虽有牺牲,但在如此反差大的军事武器的对攻中,劣势兵器一方以40多人对200人的死亡比例,已经是个奇迹了。如果以同等条件下,用他的鬼见愁式的战法,此战一定会是0比200,但是,国破武器破,蒋委员长不让老百姓谈论枪炮,小鬼子一个人就能赶着中国的百多老百姓仓皇四顾,小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大开杀戒了,还要不谈国事,学习用冷水洗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大声念完了延安领袖的不朽篇章,然后,豪情勃发地登上观海阁的最高顶,大发牢骚:“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要是再这样把我当成一个犯人,我就自立山头,当司令,谁的命令我也不听。”

“喂,喂,你给我下来,你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我韩某人的头顶上乱喊乱叫,你要当司令,那我这个山东总司令怎么办?”

原来是韩复榘韩主席到了,身旁还一左一右簇拥着两位娇艳女人。

两位女性是甘愿为倭瓜帝国献出一切的川香樱子与山口淑子。她们以女人的方式夜以继日地解决了中日合开金矿的大问题。

川香樱子把媚艳的身体给韩复榘睡了一夜,还送给韩主席三十门山炮和开山架桥的工兵器械、炮弹若干,乐得韩复榘大嘴一吧唧,就签了中日合开金矿的协议。

韩复榘带着二女和山炮亲到五龙县巡防团,下了开拔命令,一千五百多号人的加强团进至玲珑山地域驻防。

川香樱子因此也得到土肥原贤二的嘉奖,晋升了一级官阶。

到了玲珑山金矿,她花费了两天多的功夫,也没能发现筹田饼一的踪迹,这让一向认为国民政府的军政要员都是软柿子的川香樱子百思不得其解:近五百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走错了方向,还是集体叛逃?如果发生对抗的话,死的应该是中国人,就算矿工人数占优,可他们是群龙无首,又没有战斗武器,是绝对没能力把他们的忠诚军人干掉的……

谁也不会想到500日本兵竟连一个活着的也没有,更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川香樱子已经探听到,苏联远东情报人员和那两个鬼见愁都在玲珑山一带活动。她冷笑:哼,苏联人也想来分我们大东亚共荣圈的黄金,简直是做梦!

四处打探的几个狗腿子探听到一个令川香樱子大为兴奋的消息:龙观山上死了很多和尚!

川香樱子的神经开始敏感起来,她敦促韩复榘,要强化玲珑山和龙观山的治安,发现不安全分子,一律逮捕法办。

韩复榘大嘴一咧:“拉倒吧,我的特务夫人,你当我韩复榘在山东什么顾忌也没有,这金矿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韩复榘找了个大树墩子坐下,冲着站在观海阁上的章雷震喊:“大少爷,下来,咱爷俩唠唠嗑。”

韩复榘对龙海的章、澹台两家说不上特别熟,但却不得不尊重。尤其是老爷子章远成,那是随国父出生入死的老资格,可以与韩的老上司冯玉祥平起平坐的人物,是大半个中国船业和钱庄牛耳的势力派,再加上澹台家的苏联背景和军火交易,两大家族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这么大的势力,就算狂妄的小日本也得顾忌三分。

“妈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娘们,一个二十几岁的娃子,都给老子上眼药。”

韩复榘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从观海阁上下来的章雷震的肩,“五岳啊,你韩叔来看看今年金矿的收成,刚才你喊什么……”

章雷震一见川香樱子和山口淑子给韩复榘端着的这架势,就知道,老韩又跟日本人耍了两面派,赶紧转话茬,道:“老韩叔,我老爹罚我在这里面壁思过,为我违反规矩让和尚到矿上……这不坑道塌了半拉,死了几个人,我正受难呢。”

“你老爹又踢你屁股了……他这不对,蒋委员长都新生活运动了,要革除旧习,不能动不动就踢孩子。”韩复榘笑眉笑眼的,很有长者风范地要摸章雷震的屁股。

章雷震笑着躲开了,“老韩叔,又睡女人了,这会儿你不会是来算计我老爹的金矿吧。还把整个巡防团都开过来了……”

“啊……乱事之秋,我得念着孙大炮的好处,给咱开了新江山,章、韩两家又是世交,远成兄抓钱,我老韩就拿枪拿炮帮护着老祖宗给留下的这产业,多为山东的人民造福才是。”韩复榘给章雷震耍起了太极,不阴不阳地,他又扭头对川香樱子,耍了个赖皮脸,“你这妮子,说好了,你自己出人挖矿,能挖着就挖,挖不着就拉倒,你可别打那五大金矿的主意。要不然,老蒋又有理由调他的中央军找我老韩的麻烦了。”

韩复榘没见到筹田饼一那500个操枪弄炮的日本兵,心里已经有谱了,暗地里咬牙:老章家办事就是绝,500人,就是下饺子,也得耗几个时辰吧,愣是风严不透、滴水不漏地就给全部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