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和尚冲章雷震一摆头,道:“大哥,动手。”
章雷震却摆了摆手,声音极低地嬉笑道:“时辰不到,等两人脱了衣服黏糊上了,咱再有动静,里面的那人有八成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嘿嘿……分别时难见易难……”
章雷震断定屋里的人就是石友三。
他看见了石友三的那顶帽子……不知道是不是炖羊熬鸡的把大火炕烧得太热,还是石友三怕闭门闭窗的被人堵在女人的被窝里……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石友三的那顶黑礼帽就挂在一个木棂子窗格上。借着月光,依稀还能看到迷信风水相信命相的石友三栓在帽子上的避邪红绳,这是澹台雷英特意告诉他的……
乔和尚眨巴着眼,蹲在拴羊的窄道里,忍着刺鼻的羊膻,拿着章雷震给他的假头发假胡子,扮成他的大号鬼见愁的伪装,耳朵里还要听着一对狗男女咿咿唔唔的叫喊声……
章雷震则转到后屋,寻摸到了后门。乔装完毕后,从袋里掏出一把细锥子,别开了门闩。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内房门,他促狭地把枪放到露了半截的女人的大腿上。
“石爷……你坏……凉……”女人哼着。
章雷震不阴不阳地大声学了一遍。
这一声,把石友三惊得从头凉到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伸出手想摸炕边上的枪,摸到的竟是一只大脚!
乔和尚踩住了石友三的手,还余大半拉。他又一把扯下那纱质的窗帘扔到缩在炕角的栾巧云身上。这女人水色好,招人,乔和尚害怕看她那白花花的身子。巧云这娘们,心眼不坏,曾给从山西逃荒过来的乔和尚赏过一大碗稀饭和一小盆地瓜。乔和尚没当和尚那会儿,就是给栾巧云家放羊,算是老主顾,加上一饭之赐,也算是恩人。
“友三大爷,起来亮个相吧。”章雷震举着油灯,故意把他那鬼见愁的威猛神态放大。
石友三忍着手指的痛,露出头来,前后看了两眼,炕下站着的是一个稍为精致一点的鬼见愁,凭窗而立的是大号粗相的鬼见愁。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两个鬼见愁要对他生擒活拿……短短的几天时间,已经先后经历了三次大难了,前两次总算是死里逃生,可是这一次,看两位爷那不善的面相,怕是……石友三的头皮一麻一麻地……在没过硬的讨巧逃生的办法以前,最好还是沉默……
巧云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别拉着身子套上了裤子,披了棉袄,声音颤颤地道:“两位爷,不知你们是要人,还是要财,巧云家里穷,没啥值钱的物件,身子也贱,要是你们……”
“闭嘴,一边儿呆着去!”乔和尚吼了一嗓子。
章雷震看着石友三那一头的冷汗,温和道:“在下二十九军除奸大队队副,奉上峰指令,跟踪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说吧,从日本人那儿捞了多少回扣?”
“这……两位兄弟,石某近来背运,诸事不利,若是你们信得过我,能否给石某一个期限,你们开个价,只要石某出得起,定尽力奉送,”石友三试探着提出条件,见章雷震脸色稍缓,又斜着眼瞅着巧云,赶紧道:“咱们弟兄都在北平天津的市面上混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这位兄台对巧云有意,那就……”
“闭嘴!”乔和尚一发狠,脚底下又狠狠地碾了一下。
石友三疼得“嗷”了一声,又赶紧把嘴闭上了。
章雷震道:“石司令好雅兴,百忙中还没忘了享受齐人之福,看洒家给你放个炮仗过过年。”
说完话,走到外屋,拉开房门,就着锅灶里的余火,点了个双响炮。
沈翰祥一看到信号,跨马带缰地就冲到了前门。章雷震扒窗户上招呼:“走后门,你当咱们是到春风楼逛窑子,还大摇大摆的……咱们是土匪绑票,走后门!”
沈翰祥一进了院子,就匆匆忙忙地布置他的爆破阵地,还挺有预见地道:“我听见这龙观庙附近几个村子,狗叫声不断,弄不好,这两天可能有土匪下山打平货,咱们得未雨绸缪。”
说话间,他就在门上挂了两个悬挂雷,又在大门与墙间埋了三个美式压发雷,还自言自语道:“炸药奇缺,将就点,得给玲珑山金矿留着。”
章雷震拿了把铁锹,相帮着把爆炸区域盖上尘土,两人一块进了屋。
他用手伸到石友三挂在炕上的洋服兜里,上上下下摸了摸,摸出一封板垣写给韩复榘的信。
章雷震两根手指捏着,在石友三眼前晃了晃,“这个,请忠于大日本皇军的友三君给解释一下。”
“……”石友三壮了壮胆子,却又低了头,龇牙咧嘴地一脸痛苦相……乔和尚的大脚板子又在他的手背上加了几成力度。
“你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东西,为了活命,你是不是连你爹也出卖,给老子滚起来……”乔和尚不知哪来的一股邪火,一把揪开了石友三盖在身上的被子,另一只脚朝石友三的光屁股就是一脚,又骂:“快说,睡过日本女人没有?”
“睡了……”
“一共几个?”
“三个。”
“韩复榘的女人睡过没有?”
“……就一个。”
“你还嫌少!”
乔和尚骂一句,又是“嘭嘭”两脚!
巧云有点看不过眼,颤声道:“三位爷就饶了他吧,他人不坏,就是耳根子软,经不住女人三两句好话,他……他就犯迷糊……”
石友三感激地看了一眼栾巧云,嗫嚅着……终于又道:“我石友三今天要是得三位爷高抬贵手,立即带着巧云远走高飞,就算让日本人的飞机大炮轰死,也决不再做对不起中国人的事。”
他张嘴正要说出到玲珑山的目的,却忽听外“咣啷”一声,院门被人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