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个办法有效?”桑布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你放心,虽说此处护着这地底八卦城的阵法实在太厉害,当今之世已无人能解,但有一点是它再厉害也无法避免的,那就是维护阵法的动力问题。诸葛亮当年布下的八阵图,经过沧海桑田,如今不也变成了几块废石么。何况眼前这个阵势,如果真是4320局,它的年代会早于诸葛亮几千年,它怎么可能还能正常运转?但我偏偏就是找不到它的阵门,这说明它一定还有动力,至少能部分运转。这整个伊犁河谷的河流我已数过,大大小小刚好4320条,所以,此阵一定是利用河流里奔腾的水力,才能维持这数千年。”唐昧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糟乱、胡子拉碴不说,脸色还铁青,那双熊猫眼一看就是不知道熬了多少夜的后遗症。
此时,所有人包括凌宁在内,都站在唐昧精心计算过的特克斯河一段河边。此前,因着唐昧的建议,桑布提请上级协调,让特克斯河的上游水电站将全部河水拦截一个小时。
桑布看了看表,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上游的水库库容量并不大,眼下却又不是枯水期,以这条河的流量,河水全部拦截一小时,水库方面表示压力很大。但桑布为了这座地下城有点儿豁出去了。他发动了一切关系,终于说服水库方面答应配合这一次。
一个小时,时间太短了。不知道够干什么的!凌宁眼睛虽盯着河面,心里却对桑布有些不以为然。他似乎对这座地下城有点儿过于执著了。凌宁想起那个叫唐昧的对自己做的事,桑布明明知道却……她就一阵气闷!
渐渐地,河里的水流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下去。
不过三分钟后,上游便再没有一丝水下来。这条奔腾数千年的特克斯河,在人为的手段下,完完全全地断流了!
“轧轧轧!”河水刚刚完全断绝,干枯的河中心就传来一阵响动!唐昧马上循声望去,“就是、就是那里!太好了!果然!”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河中心有一块至少十吨以上的巨石,原本以为是上游山洪暴发偶然冲到此处河中的,没想到,此时水一断绝,它竟然在缓缓向后移动。
“这、这是真的?”凌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那块石头确实在往后移动。
“快去看看!”桑布见状,根本顾不得河底淤泥没干,一脚深一脚浅地就往那边跑。众人也不甘落后,跟着他跑到跟前。
“看!快看!这里居然出来一个洞!”威廉眼最尖,他一眼就看出,那块巨石挪动以后,原本它待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
“哗啦!”听到这一声,大家马上围住了那个河中心忽然冒出来的大洞。此时,那“轧轧轧”声已经停止,巨石也再次纹丝不动,它让出来的洞口就这么敞开在大家伙儿的面前。这个洞直径至少四米,幽深深的,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没有打开过,大家刚刚靠近时还看见一股黑色烟雾冒出洞口,弥漫了几分钟才散去。有了这个“特效”,眼前的洞口虽然晾晒在太阳光下,大家还是觉得,它有些幽冥之味。
“这、这下该怎么办?”冯祥有些胆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河中心怎么会出现洞口?这个洞是不是死洞?一个小时后河水会恢复,进入这个洞来不及出来怎么办?天性谨慎的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桑布,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办?当然是下去看看啊!”威廉很是激动!他就是天生的贼大胆儿,根本不去考虑出不出得来的问题。
“你省省吧!下去?怎么下去?河水断流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能保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探查完这个洞并及时出来?”凌宁马上出言反驳他。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而这个洞怎么看怎么诡异,外加那个别有用心的唐昧,凌宁直觉,如果说这个洞是一条险途的话,那个叫唐昧的,就是一条埋伏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我们一定要下去!”桑布眼睛盯着那黑幽幽的洞口一眨不眨,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王聪,扔火把!”
王聪闻令,赶紧点燃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松脂火把往洞里扔。在面对这样的地下垂直洞穴时,扔火把会比扔荧光棒测出的东西多。下一秒,这根火把就在几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急速下坠,数分钟后,它还在众人的视线里一闪一闪,只是那光点越来越小,直到它消失不见。
“这、这是火熄了么?”王聪咋舌。刚才火把一出手,这里就没人说话,大家都支着耳朵听,但没人听见火把落地的声音。
“应该没有!”桑布沉着脸。这支火把在正常情况下至少可以燃烧两个小时以上,火把如果是因为没有氧气而熄灭,那只会一下子消失,不会变成越来越小的一个点。这样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洞太深,深到这根火把直到脱离了人眼可见的视线范围,还没有着地。
“太深了!”王聪伸着脖子往洞里看,觉得那洞直通幽冥,莫名地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王聪你计算一下,以刚才那根火把的下落速度,这个洞得有多深?”桑布脸色很不好看。
收回刚刚伸得过长的脖子,王聪摇头晃脑了一下,才打开自己一直抱着的电脑,很快算出数据:“这根火把现在到底着陆了没有,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只是根据刚才最后看见它的时间距离来算,到最终看不见它之时,它已经下坠了大约八百米的距离。根据我的估算,八百米绝对不是这个洞的最终深度!”
“什么?至少八百米以上?!”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数值,都吓了一跳,纷纷咂舌!
“这么说,我们不可能下去探查喽?!”威廉很是遗憾。这么深的洞,大家事先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如今恐怕连绳索都没有准备够;更何况,这河水断流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等上游放水,这块巨石一定会被水流推回原处,盖住这个洞口。那么,洞里的人若来不及出来被堵住,只怕会因为没有氧气而憋死;而要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探查一个至少八百米深的洞,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我必须下去!”桑布回头吩咐冯祥,“你赶紧去把我们所有的绳索都接起来,看看有多长!”
“不行!这太危险了!一个小时后,水就会再回来,探查这个洞几乎是有死无生,你、你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凌宁几乎有些愤怒了,桑布,他、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不是大家,是我一个人!”桑布很平静地抬头看了凌宁一眼,然后又把目光逐一投到其他人脸上。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你得加上我!”唐昧突然开口,盯着桑布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你要背弃你自己的承诺?!”
桑布听了这“背弃”二字马上扭头瞪他,脸上怒气浮现,手指握拳,但他一直在隐忍,很快,他盯着唐昧的双眼大笑出声:“哈哈哈!好,既然你要去,那便去好了!”
“我也去!”威廉紧了紧自己背包的带子,很平静地说,就好像是说“你们要去逛街吗,好,我也去”一样。
桑布听了他的话,扭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良久才道:“好!好!要去的都去!”
这个时候,冯祥带着两个民工,抬着所有的绳索过来:“桑队,不行啊,这里所有的绳索连起来,只怕才两百多米,远远不够!您还是、还是不要……”
“够了!”出言打断他的是唐昧,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斜瞥了桑布一眼,“绳索有这么长已经足够,你看看还要准备些什么?抓紧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好,冯祥,你和兄弟单位的人都留下,在这儿守着。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上不来,你们也不要紧张,一个月后再请领导协调,要求再次截断水流,说不定我们就回来了!”桑布一边抓紧时间交代冯祥,一边背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装备。
“不是一个月后,是三个月后!”唐昧在旁突然插话。桑布和冯祥都扭头看他。“根据我的推算,4320局的奇门遁甲,每一个时辰变一局,也就是说这个阵势每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一变。一个月后,即便你们再次截断这条河的河水,这个洞也不会出现。但是,一年里,总有同属一宫的4局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同样的情景一年里有四次重复。所以,你们要是真想接应我们,必须在三个月后的同一天、同一个时辰截断这条河流才行。记住,时间必须按黄帝历算!”
听了他的话,桑布和冯祥都一阵沉默,然后,桑布交代冯祥:“听他的!”说完,他腰上缠好绳索,就要往洞里去。
“等等!桑布大哥,你再考虑考虑,这件事实在太危险!”凌宁挺身拦住桑布。这件事太疯狂,她不知道威廉抽的什么风,可那个唐昧绝对是不安好心,她必须阻止桑布,否则他们下去只怕再也上不来了。
可桑布却是铁了心要下去,根本没有再搭理凌宁。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绳索,又看了看绑在岸边大型吊车身上的那一端接头,再逐一检查了绳索的接头。确定不会出问题之后,只回头冲冯祥点点头,便欲一跃而下。
“等一下!”凌宁死死抓住他的腰部绳索,用力很猛地向后拖扯。桑布本来不欲理她,但怕把她带下去,只好停下,转过身,很是不耐烦:“凌丫头,你不要再闹了!这个洞,我是一定要下去看看的!”
“桑队长,你一定要下去我不拦你,但你们不是有三个人么,你不能第一个下!”凌宁说完,转脸对着那个一脸温和的唐昧,手一指他,“他不是会奇门遁甲之术么,这地下想必已经进入了阵势的范围,你得让懂行的人带路才行!”
“不错、不错!是该我第一个下去!”凌宁本以为那个家伙会反对自己的提议,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应承。他很快换了身装备,将接好的绳索往下一扔,自己便用腰间的保险绳扣锁住那条长绳,欲效仿登山队员,一步一步斜走下去。
“还是我先下吧!”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一身登山装束的威廉,头上戴着类似下矿井作业的矿工帽子,抢在唐昧前边,以一个可以称得上矫健的身姿,跃入地下。
大家屏息在洞边等,只见威廉头顶的矿灯,在黝黑的洞中一闪一闪的。差不多十分钟后,底下传来威廉的声音,或许是人在地底的缘故,声音闷闷的:“好了,可以下来了!我看见了一个凸出的石块,大约就在我的脚下五十米处。你们一个一个地下,要快一点!”
桑布一听,马上就要扣住主绳索往洞中去,可凌宁还是抓住他不放,瞪着唐昧:“你第二个!”
唐昧微微一笑,大摇大摆从桑布身边挤过去:“第二个就第二个,我先下了,要是被我找到什么宝贝,你们可别眼红!”说着,用捆在自己腰间的绳扣,一把扣住那条两百多米长的主绳索,纵身就往下跳,只是,在离地的那一秒,他一把抓住了凌宁:“你这丫头心细,还是跟我一起去好了!”
“啊——”
凌宁只觉腰一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身子一轻,失重的感觉马上令自己头晕眼花。那个唐昧并没有像威廉那样一步一步下行,他似乎是一位蹦极爱好者,选择了刺激性比较大的自由落体运动。凌宁只觉得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往耳朵里灌,失重的下坠感令她恐慌不已。除了下意识紧紧抱住自己身前能够抱住的东西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来拯救自己。她的心中浮现起一股绝望,脑海里最后闪现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然后便沉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