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内鬼,祖爷这些年也是煞费苦心。首先将堂口秘籍《扎飞秘本》牢牢把持,另外,不允许坝头们养狗、养鸽子,狗和鸽子都是可以传递信息的,坝头们逛窑子时,祖爷都让他们结伴而行,以防坝头单飞或走风。除此之外,各个坝头身边也安排的有祖爷的眼线。所以,能在祖爷眼皮子底下当细作,这不是一般人。

内鬼对内要绝对显示忠诚,不动声色,但关键时刻他必须将消息发出,所以和敌方接头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接头的方式各有门道。

乌发棺材这事出了之后,祖爷更是谨慎万分。但安插在各个坝头身边的眼线都没传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看来这个内鬼隐藏得很深。

祖爷借喝酒之机,敲山震虎,内鬼见祖爷胸有成竹,也必然会心生胆怯。

那天酒会散后九九藏书网,坝头们回到家,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越是这种时刻,越要保持日常不变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平日该干什么现在还是要干什么,否则就是心虚的表现,就更容易引起祖爷的怀疑。

大坝头喜欢喝酒,经常买上几斤烧肉几瓶酒,躲在家里自斟自饮;二坝头喜欢逛窑子,经常出入烟花之地;三坝头会和二坝头结伴而行;四坝头和五坝头喜欢研究玄学异术,做个木牛流马啦,扎个会飞的纸人啦,年长之人自有年长之人的乐趣。

除此之外,三坝头还有一个爱好,喜欢钓鱼。堂口南行二里有一鱼塘,引黄埔之水,拦坝设堤,三坝头向来自比姜尚、张良,自号“烟波叟”,堂口不忙时,会去钓上几竿,去时会带上一个小脚,帮着挂鱼食、收渔具。那个小脚其实就是祖爷安排的眼线。

坝头们也都心知肚明,自己的随从都是祖爷亲点的,所以,每次干什么事,都会故意带着这个随从,以避内鬼之嫌。

晚上,祖爷乔装打扮,带了两个贴身小脚,去了“精武英雄会”。

“精武英雄会”在江湖上名望很高,由大侠霍元甲创立。王亚樵信中交代过了:有事可找曾敬武。

曾敬武是王亚樵的兄弟,不但武功高强,更是潜伏高手,这些年以教头身份为掩护,秘密发展抗日组织,蛰伏技术之高超,纵横手段之高明皆非常人能及。

祖爷那日酒桌上大放厥词时,眼观六路,从坝头们各自的神情上已锁定一二,此番前来密会曾敬武,就是请曾敬武帮助自己敲定内奸。祖爷见坝头身边的线人迟迟发不出任何消息,担心那些小脚也被坝头策反了,靠自己人已无法查出内鬼。

又过三日,上海滩阴晦,细雨斜织。

三坝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去了鱼塘,他喜欢雨中垂钓。他并不缺鱼吃,他快意于这种鱼上金钩的感觉,每次钓上鱼来,他都将鱼解下,扔回鱼塘。

钓鱼的鱼饵是地龙,也就是蚯蚓。头天夜里先将蚯蚓挖出,拌上蚕蛹粉,放在筐中,垂钓之时,身边的那个小脚会帮三坝头挂上鱼食,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的青石上一边抽烟,一边看三坝头垂钓,等鱼饵被鱼儿吃掉后,或者时间过久被江水浸泡无味后,他再给三坝头换上新的。

当天三坝头心情极好,时不时地钓到大鱼,笑得合不拢嘴。

又过一日,刚安插进“梅花会”的两个小脚便传来消息,说梅玄子紧急召开堂会,他手下的几个大弟子都面如死灰。祖爷一听,笑了。这是“木子莲”的内鬼将那天“食禄”时祖爷说的话传给了对方。祖爷心似明镜,江边点鬼灯的局是黄法蓉破的,梅玄子的计划他更是一无所知,他却故意放话,显出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是逼着内鬼赶快往外发消息,这样内鬼才会露出马脚。

这也是黄法蓉想要的,黄法蓉有自己的小算盘,帮祖爷布局,尽快擒住内鬼,这样她的夫君张自沾才能脱颖而出。

经过几日紧锣密鼓地布局监视,祖爷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他并没有阻止内鬼发出消息,也不急着将内鬼揪出来,这就是祖爷比黄法蓉高明之处了,他要将计就计!

这招“离间计”果真起作用了,梅玄子本以为清除了祖爷的线人“五子”,“梅花会”就太平了,没想到祖爷却放话暗示自己身边有鬼。身边的人无非就是这几个大弟子,梅玄子开始对自己的徒弟起疑心了,这就搅乱了梅玄子堂口的正常秩序和随后的计划安排,也因此,祖爷新安插进“梅花会”的两个小脚就相对安全了。祖爷这是一箭三雕。

祖爷的思维很缜密,当时黄法蓉出计时,他就多想了几步,所以,黄法蓉开始明白,后来也看不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祖爷这几天一直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忍不住来问祖爷了。

“祖爷,内鬼已查到了,为何不动手?”

祖爷笑了笑,说:“你怎知查到了?”

黄法蓉笑着说:“祖爷越安静,越说明一切尽在掌握,况且这几日祖爷神色不像前几日那么凝重,法蓉一看便知。”

祖爷呵呵大笑:“明日斩内鬼!”

黄法蓉一愣:“啊?”

“啊什么?你担心是自沾啊?”

黄法蓉低头一笑:“不会的。祖爷明日真斩鬼?”

祖爷说:“不可以吗?”

黄法蓉沉思一会儿,说:“祖爷要真想斩鬼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了,依法蓉看,祖爷斩鬼是假……”

黄法蓉毕竟是黄法蓉,聪明异常。这几日,她见祖爷没动静,就一直思考究竟怎么回事,今日听得祖爷如此轻松地说出斩鬼一事,就知道祖爷是故意不杀内鬼了。

祖爷再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丫头,她是那么的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祖爷在考虑,要不要将更多事告诉黄法蓉,尤其是“天圣道”掌门左咏禅那夜所说的那些事,也就是那些压在祖爷心头、让祖爷喘不过来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