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陈老中医的草堂工作间内,一个小火炉上坐着一个沙锅,里面熬着中药,老中医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用扇子扇着小火炉,炉子上的沙锅正“噗噗”冒着热气。

中药熬好了,老中医站起身,将煎好的中药用篦子篦好,倒进旁边一个精美的白色瓷瓶中。老中医看了看瓷瓶中的药水,再拿起一旁的药方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老中医放下手里的药方,匆匆前去开门,王老板闪身进来。

老中医将王老板让进房间,警觉地向外看了看,关上门。

王老板:“陈老先生,怎么样?”

老中医:“你来得正巧,药刚刚配好!”

王老板点了点头:“好!走,我们去看看!”

老中医:“跟我来吧!”

老中医领着王老板径直来到工作台前,指着工作台上那个白色瓷瓶,道:“就是这个,王老板请看!”

王老板端起瓷瓶,仔细看了看,又将瓶塞打开,伸手扇着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老板将瓷瓶放回桌上,拿过一旁的公文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刘明义的那个试剂瓶和一根医用吸管。王老板举起试剂瓶,仔细观看起来。不一会儿,王老板点了点头,熟练地转动瓶子上的机关,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瓶子的暗格打开了,露出里面暗藏的小试剂瓶。一旁的老中医见到眼前景象,瞪大了眼睛。

老中医:“王老板,这是……”

王老板一笑:“这就是要加到里面的最后一味药……”

王老板将瓶盖拧开,取过吸管,在试剂瓶中吸起一些药液,缓缓滴入到白瓷瓶的药水中。处理完毕后,王老板收好试剂瓶和吸管,再将白色瓷瓶的瓶塞塞上,举起药瓶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成了!”

王老板回过头来:“陈老先生,就拜托您了,这一副药一定要尽快送进白山馆!”

老中医:“你放心吧!我会马上给白山馆的王大夫打电话,让她立刻来取药!”

王老板握住老中医的手,道:“陈老先生,那拜托了!”

老中医点了点头。

108牢房里,A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面有忧色。

冯进军在一旁叨唠:“这个郑小眼,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下手还真够黑的啊!”

A没有说话。

冯进军:“要说廖三这小子也够倒霉的,他没事儿偷小猫的瓶子干吗,这下褶子了吧?唉,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万一到时候他嘴不够严,咱们可就全完蛋了!你说这事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冯进军长长地叹了口气,房间里一阵沉默。突然,外面传来看守开牢门的声音,两人转过头去,只见牢门打开,进来一名看守。

看守:“张海峰,跟我走一趟!”

A和冯进军交换了一个眼神儿,走到牢房门口问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看守:“跟我去趟医护楼!”

A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冯进军,冯进军也是一愣!A没再说什么,伸出手,看守给A戴上手铐,离开了房间。冯进军望着铁门,一脸疑惑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喃喃道:“又去医护楼?”

看守将A带进王玲雨办公室,打开手铐,道:“王大夫,人带到了!”

A走进房间,房间内只有王玲雨一个人。王玲雨向A笑了笑:“张副处长来了!”

A:“王大夫好!”

王玲雨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白瓷瓶子:“张副处长,你第二次开的药方药已经配好了!”

张海峰一愣:“配好了?”

王玲雨:“对,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A愣了一愣,这才走到桌前,将那个白瓷瓶子拿起来,打开盖子检查。

A眉头紧锁,仔细地闻着,脑海里回忆着刘明义的话:“中药混合了那种试剂以后,会呈淡黄色,有辛辣刺鼻的味道,另外,那种药水抹在皮肤上后会产生轻微的红晕。”

A想到这里,再次用手扇着闻了闻,仔细观察着药水的颜色。他用手沾了一点药水,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对着窗口的光线,将两根手指微微抬开,夹在两根手指间的药水对照光线,确实是淡黄色,最后,A将药水抹在皮肤上,果然,皮肤微微显出红晕。A点了点头。

王玲雨问道:“怎么样?”

A:“这个药水是什么时候配好的?”

王玲雨:“今天上午,陈老医生刚刚配好就给我打了电话,我马上去取过来的!”

A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A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瓶药水确实含有刘明义的那种试剂,然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那个重要的试剂瓶不是在青盲的人手里吗?

王玲雨看到A,担心地问:“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A回过神儿来,将药瓶放下,道:“哦,药水没有问题!”

王玲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没问题,我这就下山把小芳接到白山馆,马上开始给她治病!”

A望着王玲雨,没有回答,刘明义的话再次响起在他的耳边:“你记住,药水拿到以后决不能立刻给小芳使用,因为这种药水还是在试验阶段,还没有进行过准确的生物测试。准确地说,是人体测试!那个试剂瓶里面的药水稀释一千倍以后,根据身体状况和体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要从20毫升开始,根据身体的不同症状反应,每次5毫升,然后逐渐加量,直到极限。但你要明白,这个测试过程是极为危险的,甚至,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王玲雨拿起药瓶,A突然一把按住王玲雨的手:“等一等!”

王玲雨不解地看着A:“怎么了?”

A缓缓说道:“上次我和你讲过,这药水非常凶险!”

王玲雨:“是!你说过,这里面下的都是虎狼之药,而且里面有十八反!”

A点头:“对,所以,这药水实际上是毒药!”

王玲雨一惊:“什么?毒药?”

A:“对,以毒攻毒才能治好小芳的病!”

王玲雨惊呆了,看着A。

A:“所以,必须要有人亲自给小芳试药,因为这药水给小芳治疗,剂量少了一点用都没有,多一点点就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王玲雨:“那……那试药的人呢?”

A:“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先找孙馆长商量一下!”

王玲雨斩钉截铁道:“不能找孙馆长!”

A看着王玲雨。

王玲雨:“如果找到孙馆长,他一定会用犯人试药,我不想白山馆再多死人了!”

A看着王玲雨。王玲雨沉吟良久,最后下定决心道:“我来试吧!”

A:“王大夫!”

王玲雨:“我是小芳的阿姨,对她的病情最了解,只有我来试才最合适!”

A看着王玲雨,什么也没有说。

桌子上放着那个白瓷瓶子。这是孙德亮办公室的密室,A、王玲雨、孙德亮和周八几人正围在旁边。

孙德亮:“小雨,你……还是再想想吧,试药这个事儿张副处长不是也说了吗,多少也会有些危险,要不……我还是去找个犯人来试?”

王玲雨:“孙叔叔,不用了,犯人不懂医术,而且,对小芳的病情也不了解,只有我最合适!”

孙德亮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王玲雨:“孙叔叔,那……我开始了!”

孙德亮点了点头,王玲雨拿起那个瓷瓶,再拿过来一个烧杯。王玲雨仔细地往烧杯里倒了20毫升,端起来,回过头看了看A。王玲雨端起药水就要喝下去,就在这时,A突然一把握住王玲雨的手:“王大夫,还是我替你试吧!”说完,A不等王玲雨有任何反应,掰开王玲雨的手,拿过药水一饮而尽。众人看到眼前情景,一下子都惊呆了。

A喝完药,平静地将烧杯放到桌上,看着三人。

A:“孙馆长,对小芳的病情和这一次治疗的情况,我比王大夫更了解,所以,我来试把握会更大!”

王玲雨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德亮:“张副处长,你……”

A平淡地说道:“好了,孙馆长、周队长,你们可以出去了!”

孙德亮:“好好!周八啊,那……我们出去!”

见孙德亮和周八离开,A看了看王玲雨:“王大夫,我们开始吧!”

房间里放了一张特制的床,可以把人完全捆上。王玲雨这才缓过神儿来,点头道:“啊,好!”

A躺好:“王大夫,把我捆起来!”

王玲雨一愣:“捆起来?为什么?”

A平淡道:“哦,没事儿,一会儿反应可能会有些剧烈,捆起来好些!”

王玲雨狐疑道:“张副处长,你……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吧?”

A一笑,宽慰道:“没有,来吧!”

王玲雨上前,将A的双腿、腰部、胸部和双手都用床上的皮带固定好。

A:“心电图!”

王玲雨解开A的衣服,将心电图的铁夹子和感应片分别贴在A的脚踝、腕部和心脏位置。A平静地看着王玲雨。终于,王玲雨准备完毕。

A慎重道:“你听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8个小时之内,你不能离开我,你要随时记录我的各种反应和情况,因为每一点都可能对治疗小芳有用!”

王玲雨:“我明白!”

A点头:“好!那咱们开始!”

A长出一口气,将头放平,目光望向天花板。王玲雨拿起笔和记录本,坐到床边。一旁心电图的波形在跳动,发出“嘟,嘟嘟”的声音,A的身体开始有反应了。

孙德亮和周八来到外间办公室,周八上前,道:“孙馆长,真没想到,这张海峰……为了给小芳治病,还真……这……这简直是在玩命儿啊!”

孙德亮感慨地摇了摇头:“他不完全是为了小芳!”

周八一愣:“不是为小芳?那……”

孙德亮:“他是为了王玲雨,赎罪!”

周八呆住了,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里间的房门。

密室里,A躺在床上显得异常痛苦,额头上全是汗水,正竭力忍耐着。此刻,A面色发黑,嘴唇都是青紫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王玲雨为A擦着汗,一脸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A艰难道:“开始记录!”

“好!”王玲雨放下手绢,拿起本子。

A艰难道:“心电图?”

王玲雨:“波峰幅度增大百分之二十,波谷幅度增大百分之三十……”

A:“血压?”

王玲雨:“高压170,低压140!”

A:“脉搏?”

王玲雨:“190!”

A痛苦地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感觉胸闷,喘不过气来,四肢很凉,视线开始模糊……”王玲雨在一旁记录着。

A艰难地问道:“多长时间了?”

王玲雨:“29分钟,马上半个小时了,你感觉怎么样?”

A:“再加5毫升!”

王玲雨似乎魂不守舍,愣了一愣,才点头道:“啊,好!”

王玲雨回身到桌子上拿起药瓶和烧杯,倒了5毫升,来到床边,小心地喂A喝下。王玲雨拿起毛巾,在一旁担忧地看着A。片刻,A开始剧烈地颤抖,不停地出着汗,王玲雨拿着毛巾,一脸焦急,不停地给A擦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台上,孙德亮和周八焦急地等候着,孙德亮回过身来,问道:“周八,有烟吗?”

周八:“哦,有!”

周八拿出烟,替孙德亮点上,担忧道:“孙馆长,您觉得……这药成吗?这张海峰能试出来吗?”

孙德亮摇头,也是忧心忡忡,道:“我也不知道!”

周八回头,担忧地看了看阳台的门。

密室里,A躺在床上,显得异常痛苦,脸色和嘴唇的颜色都已经开始变了,王玲雨在一旁细心地照顾,道:“你感觉怎么样?”

A艰难道:“多长时间了?”

王玲雨看了看表:“又过去半小时了!”

A:“再加5毫升!”

王玲雨看着A痛苦的表情,问道:“张副处长,你……你真的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这个药是不是有危险?”

A:“不会的,你放心吧,再加5毫升!”

王玲雨:“好吧!”

一夜过去了,密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清晨5点50分。

A躺在床上,脸色完全变成灰白色,嘴唇青紫,全身颤抖,不停地出着汗,已经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了。王玲雨在一旁照顾着,良久,张海峰稍微缓和过来,睁开眼睛。

王玲雨急道:“你怎么样?”

A:“血压!”

王玲雨检测血压:“高压75,低压40。”

A:“脉搏?”

王玲雨:“45下!”

A点了点头:“最后再加5毫升!”

王玲雨焦急道:“张海峰!你……你这个药是有危险的对不对?你不能再加了,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加会出危险的!”

A看着王玲雨,头脑中响起刘明义在三号楼杂物室里面那段话:“你记住,不测试出这种药水的准确人体剂量单位,你就无法对小芳进行第二轮治疗,要测试出准确结果,你就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自己的极限!但张海峰同志,你必须要清楚一件事,这种极限测试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A咬咬牙,语气坚定,道:“再加!”

王玲雨:“张海峰!”

A瞪视着王玲雨:“加!”

王玲雨没办法:“好!”

王玲雨起身去倒药,拿起烧杯和药瓶,双手颤抖,药都洒出来了,但怎么也无法将药水倒进去。A在后面看着王玲雨,艰难地叫道:“小雨!”

王玲雨回过身来,看着A。

A艰难道:“镇定些!”

王玲雨:“好!”

王玲雨终于量好5毫升药水,端过去。A看着王玲雨,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王玲雨将A扶起,喂下药水。A刚躺下片刻,便开始无力地抽搐,这时,A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嘴角开始泛出白沫。

王玲雨忧心忡忡地看着A,眼角浮现出泪水。A瞪视着王玲雨:“别看我,记录!”

王玲雨转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拿起本子,开始记录。A艰难地叙述着:“视线完全模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双手和双脚完全麻木……”

王玲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记录着……

孙德亮和周八还在焦急地等待。周八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快到早上6点了。周八焦急道:“孙馆长,这都快一宿了,里面到底怎样了啊?这怎么也没个动静啊?”

孙德亮沉吟不语,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王玲雨一声大喊:“海峰!”

两人一愣,交换了个眼神,迅速起身,向内室奔去。

孙德亮和周八急忙撞开房门冲进去,只见王玲雨趴在A的身上,大呼:“张海峰!张海峰!”

孙德亮冲到床边,急道:“怎么了,小雨?”

王玲雨:“张海峰呼吸停止了!”

周八在一旁都看傻了。

孙德亮:“周八,还愣着干什么,快帮着抢救啊!”周八赶忙上前帮忙。

王玲雨:“快帮我按住他!”

周八上前按住张海峰,王玲雨快速撤下A的枕头,将头部放平,使气管畅通,王玲雨捏住A的鼻子,对着嘴深深地吹了一口气,A胸部鼓起。王玲雨放下A,开始用力地按压A的胸部,一旁的孙德亮焦急地看着。

良久,A没有任何反应,王玲雨已经精疲力竭,力气越来越弱,但她还在坚持着。她满脸汗水,衣衫尽湿,但A却没有一点反应。

周八已经放弃了,看着孙德亮。孙德亮看到眼前的情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周八退下。孙德亮走上前扶住王玲雨,周八也过来,两人将王玲雨扶下来。王玲雨失魂落魄,眼神呆滞。

孙德亮宽慰道:“小雨,你已经尽力了!”

王玲雨突然大喊道:“不!”

王玲雨一把甩开孙德亮和周八,冲上前,用左手按在A的胸口处,右手抡圆了拼命地击打自己的左手,疯了一般地大喊道:“张海峰!你又骗我!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你这个骗子,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王玲雨一下一下地击打着,满脸泪水,A的身体随着王玲雨的打击一下一下地颤动着,一旁的孙德亮和周八都不忍再看。王玲雨就这么打着,良久,A的手指动了一动,一旁的心电图仪“滴滴”地开始缓慢地跳动起来。周八和孙德亮都是一愣,王玲雨满脸泪痕地看向旁边的心电图仪器,喜极而泣。

周八和孙德亮都围了上来:“张副处长,你醒啦?”

A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景,半晌才恢复神智。A看了看孙德亮和周八,又看了看眼前满脸泪水的王玲雨,艰难地问道:“几点了?”

王玲雨抹了抹眼泪:“6点半了,已经过去8个小时了!”

A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小芳有救了!”

王玲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到A的身上,紧紧抱住A:“海峰!”

站在一旁的孙德亮身子一晃,周八赶忙扶住他,道:“孙馆长,小芳……小芳有救了!”

孙德亮已是满脸泪水,王玲雨紧紧地抱住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