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江心屿。

由英国驻温州领事馆旧址改建而成的会所中杯盘狼藉,胡子邋遢、一脸颓废的肖锦汉拿起一瓶皇家礼炮,仰着脖子就朝着自己的喉咙深处最激烈地开了一炮。胡林楠看着自己面前两只眼睛被酒精和激愤烧至通红、宛如一只愤怒公牛般的肖锦汉,特别想爱咋咋地地一走了之。但是出于对国宝《富春山居图》之谜的奇和对于染香和林雨嫣两名女子的一份义气,胡林楠最终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身上那种想立刻转身就跑的强烈冲动。

在当日发生在温州瑞安圣井山上的激战中,肖锦汉和前来支援的特警虽然先后击毙了多名盗宝集团的成员,但以战斗的最终结果来看,肖锦汉和特警们还是输了。在几名盗宝集团不惜性命的疯狂打击下,盗宝集团的首领近藤弘毅不但最终带着几名心腹手下,突破肖锦汉和众多特警精心布下的包围,而且在肖锦汉和胡林楠进入山洞探听情报时,好端端地躲在山洞旁大树上的林雨嫣和染香两人,也和那幅被胡林楠从山洞旁臭椿古树树内机关中找出来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一起神秘失踪。

在战斗的最后阶段,被盗宝集团忽然突破包围,导致了胜利在望的抓捕行动功亏一篑,几经周折才找到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得而复失,心爱未婚妻也神秘失踪,然而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把肖锦汉打倒。在回到温州市区后,他开始夜以继日地继续从各种途径寻找《富春山居图》盗案的有关线索。

看到迭遭厄运的肖锦汉,竟然能如此坚强地以这种废寝忘食的状态投身案件的调查当中,所有负责协助调查《富春山居图》盗宝案的工作人员,皆不免对肖锦汉心生佩服,除了胡林楠。但两个星期过去后,这些工作人员发现天天跟劳模一样发疯工作着的肖锦汉,竟然要求所有人在工作时都跟他一样疯狂时,曾经的佩服便渐渐化作了畏惧与厌恶。

专案组中,几名比较精通办公室兵法的工作人员,瞒着肖锦汉给上面的有关领导做了一些具体而微妙的工作。结果几天之后,肖锦汉便接到了上级以对他关心爱护为名,让他立刻离开专案组先回家休息一阵的电话。在离开专案组的工作岗位后,肖锦汉开始日日酗酒闹事,整个人好像变得真疯了一样。旁观者清的胡林楠,知道肖锦汉此时所做的种种反常行为,都不过是他在失去了工作——这个此时唯一可以让他忘记种种烦心事的精神之柱后,特别正常的一种发泄行为。

在由着肖锦汉“散德行”的同时,胡林楠已经通过重走浙江、上海两地为数不多的黄公望遗迹,结合他当日在洞中偷听到的近藤弘毅和他手下对话中的信息,重新整理出了一些解开《富春山居图》盗案之谜的想法。说实话,胡林楠之所以如此尽心竭力地试图破解《富春山居图》失窃之谜,除了爱国这个基本理由外,更多的还是想借此机会找回失踪多日的染香和林雨嫣。胡林楠这样的情种,绝对不是一个合格丈夫的人选,但也绝不是那种在曾跟自己恩爱过的女人遭难时不闻不问的人。

胡林楠自知以他本人一介编剧的身份,绝对无法跟近藤弘毅这样的日本黑道巨擘对抗,救回染香和林雨嫣二人。所以百般无奈之下,他便只好找到终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肖锦汉,希望自己能说服他跟自己一起行动。

“我最近根据已掌握的线索,导出了一个推论。如果我推论正确的话,也许咱们有机会赶在盗宝者之前找到他们梦寐以求的陆秀夫宝藏,甚至有机会趁他们不备将其一网打尽,救出染香和林雨嫣。”胡林楠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有这种好事,你不跑去跟专案组说,没事跑来跟我说干吗?”肖锦汉眯着水肿的双眼看着胡林楠。虽然他喝了不少酒,酒精却没能破坏掉他的逻辑思考能力。

“怎么说呢,”胡林楠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我没跟他们说,其实是因为我这个推论根据挺玄的。也只有你这样把死马当活马医的人。”

“你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

胡林楠自知失言赶忙补救道:“哦,你听错了,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啊。我说的是始终都不离不弃的人,才会愿意用一切办法去尝试、去努力。”

肖锦汉闻言鄙视道:“哼,说得倒是好听。只要你做出的推理不是玄到了耸人听闻,哪怕稍微有点儿让人听完了接受的可能,那帮急于破案找回《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剩山图两部分的专案组人员,恐怕都会愿意陪你尝试,也用不着来找我这个赋闲在家之人。”

胡林楠听完这番分析不禁苦笑。肖锦汉刚才的话说得很对,他现在之所以来找肖锦汉出手相助,真的就是因为他关于比盗宝集团抢先一步找到陆秀夫宝藏的方法太玄了。

胡林楠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肖警官,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用听起来玄而又玄的中国风水理论来破解的《富春山居图》中内藏的陆秀夫宝藏信息,不过我绝不承认风水学理论是你那些同事口中的无稽之谈。古人思维方式、做事方式、世界观跟我们今天几乎完全不一样,既然一帮摸金倒斗的盗墓贼在今天依然可以用风水学顺利偷坟掘墓,凭什么我们不能用风水学破解《富春山居图》中的陆秀夫宝藏信息。”

“林楠兄,我专案组的同事真的就只因为你用风水那套破解宝藏信息而觉得你说的话是无稽之谈?”肖锦汉疑惑地看着胡林楠。

“哦,好吧,肖警官,”胡林楠转过头不去看肖锦汉的眼睛,“我还跟他们说根据黄公望隐藏在数码版《富春山居图》中的不完整信息,陆秀夫的宝藏应该有龙族看守,我们若想避开龙族的攻击,就得想办法伪装成宋朝赵姓皇族的后裔。”

“通过数码版的《富春山居图》发现?龙?还要伪装成什么宋朝赵姓皇族后裔?胡林楠,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肖锦汉感到一阵阵头疼,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胡林楠的话。

胡林楠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对肖锦汉道:“真相在这世界上向来都比谎言更让人难以置信。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两人一阵沉默。

“啪!”肖锦汉把自己手中的酒瓶往地上一摔,边转身径直向会所后面的洗手间走,边语调疲惫地说:“林楠兄,告诉我你的推理,同时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证据统统拿给我看,尽可能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听着虽玄,但却是靠谱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信心是唯一能让你我坚持到底的动力。你刚才说得不错,咱们现在的确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

哗哗的水流声很快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

当肖锦汉浑身湿漉漉地走出来时,他除了眼睛中还有些红红的颜色之外,已再无任何的颓态。此时的他,又成了那个硬朗挺拔如鹰的男人。

“走吧,咱们赶紧坐船过江回温州市区吧。给我看看你发现的所谓证据,然后一起去看看那座陆秀夫宝藏,究竟是不是存在于你通过数码版《富春山居图》上的信息所推测出的地方。”

“没问题!不过肖警官,您若是想见识一下《富春山居图》上暗藏宝藏信息的风水之道,其实没有必要那么着急过瓯江回到温州市区。”胡林楠对肖锦汉神秘地微微一笑,然后猛地回手一把推开了背后会所的大门,朗声道:“门外的江心屿和江对面鹿城之间所构成的形势,其实既是揭开黄公望晚年在山水画领域如有神助般突飞猛进之谜的重要线索,也是破解黄公望暗中留在《富春山居图》上陆秀夫宝藏秘密信息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