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炒菜和汤端了上来,赵梦琳挨着尝了尝,竟觉得味道都还不错。王亚夫没有细细品味,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两人正吃着,门口走进来一个农村大嫂,向店里四处张望。店老板问她:“你是要吃饭吗?”

大嫂摇着头说:“我是来找我儿子的。”

店老板问:“你儿子是谁?”

大嫂说:“我儿子的小名儿叫石头,他写信告诉我他在这儿打工——我来看看他。”

店老板愣了一下,说:“哦,是这样啊。大婶,你坐,我慢慢告诉你。”

大嫂问:“怎么,他不在?”

“唉,是这样的。”店老板叹了口气,“石头确实在我这儿干过,而且干得还挺好。可是,后来出了件事,他就走了,没在我这儿干了。”

大嫂紧张起来:“他出什么事了?”

店老板皱着眉头说:“这件事说来奇怪。他在我店里负责送外卖,本来好好的。可有一天我叫他送饭到对面的医院去,他上了二楼突然抱着头尖叫起来,端的饭菜也全打了——我本来也没怎么过多责怪他,可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就走了。”

正在吃饭的王亚夫和赵梦琳听到店老板这段话,同时一惊,一齐抬起头来望过去。

农村大嫂着急了:“我儿子他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尖叫呢?他在家时可没这样呀!”

店老板安慰道:“大婶,你别急,他好像就只有那一次,回来又好好的了,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那他现在在哪儿呀?”

“他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呀。”店老板无奈地说。

王亚夫和赵梦琳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走到石头妈面前。赵梦琳说:“阿姨,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石头妈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要问我啥?”

“您儿子叫石头吧,他今年多大了?”

“快16了。”石头妈急迫地问,“怎么,你认识他?”

“您先听我把问题问完,好吗?”赵梦琳说,“十几年前,你有没有带他到这城里的一家妇幼医院看过病?就是这街对面的那家医院。”

石头妈惊愕地望着她:“我是在十多年前带他到这城里的一家医院看过病,但我不记得是不是对面这家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十多年前您把他带到这家医院看病的那天晚上,他也大声尖叫过,对吗?”

石头妈简直惊讶地合不拢嘴。“你……你这个姑娘到底是石头的啥人呀?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件事除了我和他爹,那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呢!”

赵梦琳和王亚夫对视了一眼,对石头妈说:“阿姨,您先别管这个,我们是石头的朋友,我们帮您一起先把他找到,好吗?”

“哦,是石头的朋友呀,那太好了!”石头吗感激地说,“我对这城里一点儿都不熟,有你们帮着我找真是太好了!”

王亚夫在一旁小声问道:“这么大个城市,怎么找啊?”

赵梦琳问石头妈:“您有他的照片吗?我们拿着他的照片好去打听。”

“有,有,有。”石头妈赶紧从手上挎着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递给赵梦琳,“这是他去年要换学生证时照的。”

赵梦琳接过照片,看到一个面相憨厚的男孩。她把照片揣进兜里,对石头妈说:“阿姨,这样吧。您对这城里也不熟悉,您就不用去找了。我们俩帮您去找。您就在这店里等着,我们今天下午之内就能找到石头,到时候把他带到这儿来,好吗?”

“这,这……”石头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家石头能交上你们这样好的朋友,真是他的福份呀!”

“那您就在这儿等我们吧。”赵梦琳转过头问店老板,“我们的饭钱是多少?”

店老板说:“一共34。”

赵梦琳摸出一张50元的递给他,小声说:“不用找了。这个农村阿姨大概也没吃饭吧,你给她做两个菜。”

“哎,好,好。”店老板应道。

赵梦琳和王亚夫走出饭馆,王亚夫立刻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大把握呀,跟人家说今天下午就能找到。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赵梦琳说:“其实你仔细想想,要找到石头并不难。”

“怎么说?”

“首先,他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孩子,身上不可能带多少钱。所以我猜他不会走太远,应该就在附近;其次,他所能做的工作很有限,不可能到大公司、大单位上班,而只可能在一些小饭馆、小店铺打工。所以,我们只要挨着这附近的小店面问,肯定能找到他。”赵梦琳分析道。

王亚夫举目四望:“可是,这一段这么多的偏街小巷,我们挨着问要问到什么时候呀?”

赵梦琳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她带着王亚夫找到附近的一家复印店,拿出石头的照片对老板说:“这张照片复印十张。”

不一会儿,十张复印件拿到了手。赵梦琳说:“现在,我们去一些小街小巷找找看。”

王亚夫满脸疑惑地跟着赵梦琳往小街走。

两人走到一条破砖旧瓦的小弄堂。在一家杂货铺面前,围了七八个衣衫褴褛的闲杂工,这是些专门替人搬东西、下货物的临时工。他们的眼睛全都贪婪地注视着杂货铺门口那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电视机小小的屏幕上布满雪花,画面模糊不清,但好恶却全然不由他们。正看得起劲,杂货铺的主人啪的一声就换到了另一个频道去。一阵低沉的惋惜声之后,他们又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王亚夫小时候生活在县城里,对于这一幕,他是很熟悉的。

赵梦琳走到那些闲杂工身边,说道:“几位大叔,跟你们打听个事。”

那群工人中有些没搭理她,有两三个转过头来。

赵梦琳拿出石头的照片,立起来给他们看:“你们见过这个男孩吗?”

几个工人一起摇头:“没见过。”眼睛又回到黑白电视机上。

“我想麻烦你们帮我找这个人……”

一个满脸胡渣的工人说:“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做呢,没工夫帮你找人。”

赵梦琳笑了笑,从钱包里摸出几张五十元的钞票,说:“这样吧,你们谁愿意帮我找他,我就付他一下午五十元的工钱。”

七八个工人全都转过头来,有几分惊诧地望着她,然后争先恐后地说:“我去,我去!”

赵梦琳说:“这样吧,你们都去找。谁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就回到这儿来,我在这里等着——找到的那个人我另外再拿五十元钱给他。”

“小姑娘,你说话可要算话啊。”工人们说。

“怎么,信不过我?”赵梦琳说,“这样吧,我先一人发五十元拿着,这总成了吧。”

工人们挨着接过钱,欣喜地喊道:“好!我们这就去找!”

正欲散去,赵梦琳喊道:“等等!找谁呀你们就去找?”她从口袋中摸出照片复印件,分发给他们。“这个人叫石头,十五岁。你们拿着这照片沿着不同的街挨着问那些小店铺,没准儿一会儿就找到了。”

闲杂工们像赛跑似的朝不同的方向散开了。

王亚夫目瞪口呆地望着赵梦琳,砸了砸嘴:“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抛洒钱的——知道吗?你就是给他们一人二十,他们也能乐得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那我给他们五十,办起事来不就更有效率了吗?”赵梦琳说,“等着瞧吧,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能帮我们找到石头。”

王亚夫有些发懵地感叹道:“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说着,他蹲下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赵梦琳正想跟杂货铺老板要根板凳坐,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她好奇地望过去,发现远处的街口围了一大堆人。她碰了碰王亚夫:“嘿,你看,那儿在干什么呢?”

王亚夫望了一眼,说:“摆摊儿的杂耍艺人吧?”

“玩杂耍的?”赵梦琳来劲儿了,“太有意思了,我们过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