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拉宫后面的宗角禄康保留着仓央嘉措时代的峥嵘野秀,龙王潭依然深翠,粗硕的古树依然繁茂。香波王子和措曼吉姆就像一对情侣奔赴幽会那样,肩并肩走向了树林深处。

香波王子一屁股坐到草窝里,着急地说:“就在这里吧,快告诉我,珍宝在大昭寺的什么地方?”

措曼吉姆说:“可你还没说你准备给我什么。”

香波王子吃惊道:“你实现阿妈的遗愿,还要报酬?

措曼吉姆诡谲地点点头:“肯定不能便宜了你。”

“说吧,多少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要你。”

香波王子愣了,半晌才说:“谁告诉你的你可以要我,也是你阿妈?”

措曼吉姆认真地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原以为我等待的是一个喇嘛,他至少八十岁了,没想到是这么帅一个俗男子,我不能白等,我也是付出了的。”

香波王子说:“你不能胡思乱想,我这是在掘藏,掘藏是什么知道吗?就是世界上所有的神圣加起来都比不上它神圣的那种东西,就是佛教本身,简单一句话,没有掘藏就没有藏传佛教。”

措曼吉姆说:“我是伏藏的一部分,你掘的不就是我吗?”

香波王子瞪起眼睛望着她:“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我的目标是‘七度母之门’,不是你。”

“这里是宗角禄康,到了这里你的目的就应该是我。”

“现在许多人都在抓我,哪儿都危险,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这里最安全。”

措曼吉姆冷笑一声:“这里干什么最安全?谈情说爱最安全,仓央嘉措的老地方,谁不知道啊。香波王子你要不是男人你滚吧。”说着抬脚朝一片草丛踢去,居然一脚踢出了三个用过的安全套。

香波王子瞪着安全套,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叹口气说:“好吧,你先告诉我珍宝在大昭寺的什么地方,然后再说别的。”

“你在骗我,我要是告诉了你,你立刻就会抛弃我。”她说罢就走。

香波王子跳起来抓住她:“措曼吉姆你听着,现在有三件事情对我同样重要:第一是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第二营救我的同伴梅萨;第三是保护你,我曾经说过,我不相信开启‘七度母之门’需要以那么多生命为代价。措曼吉姆,也就是你,是仓央嘉措情歌告诉我们的第六个情人,其中有四个在我们找到她后,都死了。我不想让你跟她们一样。我发誓要保护你,用生命保护你。你现在已经非常危险,必须跟我寸步不离。”

措曼吉姆说:“死了就死了,我不怕的。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香波王子放开了。措曼吉姆扭头就跑。追逐是必然的,追不上也是必然的,香波王子靠在一棵古松的老皮上,喘着粗气,对十步外的措曼吉姆大声说:“你不怕我怕,我怕我得不到‘七度母之门’,快说呀,珍宝在大昭寺的什么地方?”

措曼吉姆说:“不说,就不说,除非你答应我。”

“你听我解释措曼吉姆,你是一个藏民,你应该知道掘藏有严格的规矩,要么跟命定的法侣结合,要么杜绝一切色欲保持绝对清洁。如果我跟别的女人乱来,不仅不能消除蒙昧,获得帮助,还会让我污秽不堪。一个污秽不堪的人,如果还要执意掘藏,必死无疑。更糟糕的是,清洁的伏藏一见到污秽之气,就会逃遁而去,永远消失,历史将不会再有最后一次伟大的伏藏与掘藏了。”香波王子说着,一种自豪从心底油然而生。搁在以前,他是不会放弃这样一次求之不得的艳遇的,措曼吉姆绝对是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姑娘。即使踏上掘藏之路以后,他也曾认为自己是仓央嘉措再生,可以享有“在欲行禅”的特权。但是现在,香波王子意识到自己变了,烦恼变成了菩提,火中生出了莲花。

措曼吉姆说:“你是个瞎子,法侣到了跟前你都不认识,只有我才能帮助你,我的肚子就是证明。”

香波王子断然道:“不,你不是法侣。”他眼前浮现出梅萨的面孔,心说我的法侣只能是梅萨。要破色戒,只能是梅萨。

措曼吉姆委屈地说:“原来我等的不是你,你不是仓央嘉措,我也不是仓央嘉措的情人。”

“是不是你听我给你唱,唱仓央嘉措情歌。”

“我不听,我不听,没有实际行动的情歌,就是不放奶和茶的水,有什么味道啊。”

情急之中香波王子和措曼吉姆都忘了这些话是不能大声说出来的,隔墙有耳。尤其是宗角禄康,这个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幽会情人的福宝之地,这个亘古及今孕生性爱的男女私情场,那许多植被茂密的狭小空间里,就有猴急猴急的人儿,倒挂了黑色与红色的牛鼻靴,投身于天当被地当床的浪漫。现在这些人不猴急也不浪漫了,都听着,至少有一个地方的两双耳朵静静听着。一个镶金牙的男子轻轻撩开树叶,听清了,也看清了,几步之外的措曼吉姆竟是如此美丽。他低下头,小声对身边的女朋友一个胖姑娘说:“起来,把衣服穿好,我们有事情要做了。”胖姑娘问:“什么事情?”镶金牙的男子说:“别忘了我们是拿了人家的钱的,我们天天来这里可不光是为了享受性福。仓央嘉措约会情人的老地方,总会出现与仓央嘉措有关系的人。这是老板说的,我们终于等到了。”

失望的措曼吉姆再次跑起来,但这一次她跑得太快,把香波王子甩得太远。等她像个捉迷藏的游戏中藏起来没人找的孩子,失落地跑出来去寻找香波王子时,偌大的宗角禄康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香波王子,香波王子。”她喊着,急得嘴唇立刻起了泡。

一个镶金牙的男子和一个胖姑娘从树丛里窜出来,指着一个密树形成的自然窝笼说:“他在里头,让你快进去。”

措曼吉姆没想别的,一头扎了进去,看到里头除了荒芜秽亵的乱草,什么也没有,转身要出来,却被胖姑娘拽住了胳膊,被金牙男子抱住了腰。

“放开我,放开我,流氓,流氓。”措曼吉姆喊叫着,但这样的声音在宗角禄康的风流气氛里只能被当作美妙的音乐。

措曼吉姆被压倒在窝笼里的芜秽乱草上。胖姑娘沉重地压住了她的腿,金牙男子更加沉重地压住了她的肩和胳膊。苗条如蛇的措曼吉姆突然发现自己柔弱得就像一根草。

金牙男子舔着金牙问:“什么叫‘七度母之门’?”

措曼吉姆仇恨地望着他,摇头。

金牙男子又问:“什么珍宝在大昭寺的什么地方?”

她再次摇头。

“你是仓央嘉措的什么人?是他的后代,还是他情人的后代?快说。”

她坚决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咬住了嘴唇。

“你说你的肚子就是证明,什么证明?”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冒火地瞪着他:“你放开我,放开我。”

金牙男子狞笑一声,从腰里拔出一把红铜拉丝柄的白藏刀,一刀割开了措曼吉姆单薄的夏季氆氇裙,看了看那肚子,立刻把电话打给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