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王子和梅萨没有再回藏红花酒店,就把牧马人开到罗布林卡旁边的树林里,似睡非睡地呆到第二天上午。日照中天了,天蓝得透明,拉萨用极致的干净和晴好打扮着自己。梅萨的心情似乎还没有灰到最后,下车买了早点让香波王子吃。一个大饼,一碗辣红如血的牛肉粉汤,是从青海回民开的清真饭馆里连碗端来的。香波王子摇摇头,表示没胃口。梅萨就呼噜呼噜吃起来。

香波王子开门下车去转悠,很快又回来了,拿着手机给梅萨看,上面是一条短信:

速看邮件

梅萨问:“谁发来的?”

“不是手机,是电讯台,大概是群发。”

“那就更应该重视。”

“为什么?”

“这显然是私人性质的提醒,却要群发,肯定是为了掩饰什么。现在的电讯台,只要掏钱,什么信号都能发。”

香波王子自语着:“掩饰什么?掩饰谁发了信息?”

边巴老师的笔记本电脑就在车上,他们打开,早就没电了,赶紧开车去找网吧。一刻钟后,有了惊喜,香波王子的邮箱里,出现了“光透文字”的翻译。这是哲蚌寺的“光透文字”,是他们九死一生的结果。

梅萨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这么说,还有一个人也是伏藏学的专家,很熟悉古代专门的伏藏语言,谁呢?”

香波王子说:“显然就是这个专家或者专家指使的人从牧马人坐垫底下拿走了‘光透文字’,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跟我们合作?我们都浑身伤痕、满脸流血了,还要听他或她的指挥,不听了,我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往下走。”但立刻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在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时,来自历史深处的“授记指南”便是“最高指示”。

梅萨从电脑前推开他,迅速抄录着“光透文字”的内容。

就在这家网吧,昏暗的角落里,智美和索朗班宗低伏在间隔板的后面,屏声静息地凝视着香波王子。

索朗班宗的眼光始终在对方头发上扫描,她妈妈让她等待前世注定的爱侣、一个今年夏天来西藏开启“七度母之门”的人。这个人是jeep牧马人的车主,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而她现在看到的香波王子,那一头潇洒光亮的披肩长发,竟是完全契合了妈妈的叮嘱和她的心意。

智美不安地说:“太危险了,没想到他们也会来这里。”

索朗班宗说:“是你让他们‘速看邮件’的,应该想到他们会来网吧。”

“拉萨网吧那么多,偏偏和我们挤在了一家。”

“有缘千里来相逢嘛。”

智美警惕地瞥了她一眼:“谁跟谁相逢啊?”

索朗班宗绕过间隔板,朝前凑凑,想看得更清楚些。

智美朝后拉了拉她:“别让他们看见你。”

索朗班宗说:“他们又不认识我。”突然回过头来,眼光凌凌地望着智美,“你骗了我,你不是牧马人的车主,你的头发也没有在昌都剪掉。”

智美说:“重要的是我有给你的信物,有仓央嘉措情歌,你难道不相信情歌的力量?情歌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最真实的,就是你渴望我的控制。想一想每天晚上的快乐吧,你就不会站在这山望那山高了。”说罢,嬉笑着挠挠她的腰肢,又拍拍她的屁股。

索朗班宗敏感地抖了一下,顿时就软了。智美拉她到怀里,款款地抱住。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热恋的情人了。

“你挺坏的,居然可以杜撰一个‘授记指南’。”

“怎么算是杜撰呢?是我从卦书里摘出来的。”

“什么意思你理解吗?”

“不理解,也没有必要理解,我们依靠的是熟悉伏藏语言的专家对哲蚌寺‘光透文字’的翻译和我的占卜。如果占卜的结果和翻译出来的‘授记指南’是一致的,那就说明莲花生大师和空行护法已经眷顾了我们,我们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等你往前走的时候,你的对手却远远地落在后面。”

智美得意地一笑:“是的,这是智慧和能力的较量,我要让香波王子失去方向,失去脸面,失去梅萨。你要记住,优秀的男人都应该这样,打败一切,占有一切,包括女人,包括成功和荣耀。”

索朗班宗在智美怀里摇晃着身子,想离开他,但那种柔若无骨的挣扎反而成了依恋。他抱她抱得更紧了。

网吧外面,有了停车的声音,门口闪过王岩、碧秀、卓玛的身影。

索朗班宗拿掉智美的手:“警察来了,我去告诉香波王子。”

“不用,这里商铺林立,就算警察在停车场发现了牧马人,也不知道抓捕对象就在网吧。

索朗班宗瞪着智美的眼睛:“这里怎么阴森森的,深邃得就像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我感觉你是想让警察抓住他们。”

智美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想。”

香波王子和梅萨从网吧出来,直奔停车场的牧马人,突然听到有人喊:“香波王子。”他回头,一看是王岩,拉起梅萨就跑,却一头撞进了早已埋伏在前面的碧秀怀里。碧秀紧紧抱住他,王岩飞奔而来,攥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铐死了他。

接着,卓玛一把抓住了梅萨胳膊。

梅萨推搡着卓玛:“你想干什么,没见我是个女的吗?”

卓玛轻声问:“你好梅萨,你的同伴智美呢?”

梅萨立刻停止了推搡,瞪着卓玛,似乎对一个身体强壮、戴着墨镜、一副凶悍的警察能这样柔和地说话感到诧异。

卓玛淡然一笑:“我叫卓玛,一个女神,我看就不铐你了吧。”又指了指警车,“上去。”

梅萨听话地走过去,钻进了警车,不时回望着卓玛。卓玛一直在微笑。

那边,香波王子还在不驯地申辩:“你们肯定冤枉了我们,我向佛祖发誓我没杀过人,也没盗窃过文物,我只是在掘藏,掘藏,依靠神的旨意文明掘藏。”

碧秀冷笑着说:“你去打听打听,我在拉萨是有名的执法模范,拘留人的讯问期限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内,你肯定交代。”

香波王子说:“我要是不交代呢?”

碧秀说:“按照法律,立即释放,然后再抓你,再拘留你二十四个小时。你要是还不交代,那就再放,再抓。”

“这样一再抓一再放,说明你们证据不足。”

碧秀突然吼起来:“你的证据还少吗?你在北京杀了人,我们有人证。你盗窃了国宝级文物,我们也有人证。你在青海塔尔寺撞死了一个叫伊卓拉姆的姑娘,我们有物证。”说着,他把香波王子拉到牧马人跟前,指着保险杠上一直没有清洗的血污和头发以及凹痕,厉声问道:“这是哪来的?”

香波王子小声说:“门隅黑剑,你也是信佛的,为什么要诓骗、陷害、栽赃,这么无耻?”

王岩走了过来。

香波王子指了指牧马人后面玻璃上的弹洞和车内打碎的金刚铃说:“这都是警察干的好事儿,你们没打死我,就想让我承担你们的罪恶。拉萨是佛聚之地,一个信佛的藏民在这里是不会说假话的。”

王岩说:“你是说拉萨没有假话,全是真话?全是真话,也就没有了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