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家是双层小别墅,自带后花园和游泳池,家中一个管家,两个女仆,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家庭。管家余陆给三人开了门,林政的夫人章玉玲女士一身黑礼服,肃穆地坐在欧式真皮沙发上,表情有些悲恸。
韩峰仔细看看林夫人,才四十岁左右,看上去却有五六十岁了。一张脸说不出的严肃,看上去就像狼外婆,皮肤虽做过保养,但仍显粗糙、干枯。最让韩峰不能忍受的是,她除了面目可憎外,身体一点曲线也没有,毫无女性特征。韩峰暗想,“难道每个成功男士身后,都有这么一位像被榨干油的桐子似的老婆吗?”无法想象,林政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的,他反正是一天都无法忍受。林政夫妇有二子一女,都在外留学,两个留美,一个留英,不知道他们是否已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
房子装饰很豪华,韩峰进屋后眼睛到处打量,冷镜寒和李响则很绅士地向林夫人慢慢解释他们的目的、他们要在屋里做些什么,希望得到夫人的支持。
韩峰看管家余陆站在一旁,就和他聊起天来。余陆进林家已经五十年了,是个老管家,两个女仆负责打扫卫生和照顾生活起居,也都在林家工作三四年了。韩峰很快排除了对他们的怀疑。
那边,冷镜寒已和林夫人谈好,在她的陪同下让警方人员四处走动走动,可以问她问题,她知道的都会回答。冷镜寒问了些常规问题,林夫人如实作答,韩峰听都懒得听。
随后,冷镜寒和李响很有礼貌地跟在林夫人后面,她让他们看哪里,他们便去哪里。韩峰东一晃,西一溜,早在老管家的陪同下把房间每个角落扫视完了,只有林政的书房和卧室没有去看过。余陆道:“书房也是老爷在家办公的地方,常人不能入内的。”
“这也是与他的死关系最密切的地方,看来,得去问过你们夫人了。冷镜寒!冷镜寒!”韩峰拉长声音大叫。很快,冷镜寒与林夫人都过来了。林夫人一脸不快,因为韩峰太没礼貌了。韩峰道:“夫人,这里是你先生办公的地方,对吧?”
“是的。”
韩峰根本不顾冷镜寒的眼色,对林夫人说:“我们要进去看看。”
林夫人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平和的口吻,“可是,我先生办公的地方,有许多是机密文件,不适合你们查阅。”
冷镜寒忙打圆场,“我们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韩峰不吃这一套,继续对林夫人说:“夫人,在现场第一个提出你先生是被人谋杀的人,是我;而第一个发现线索的人,也是我。现在的情况是,你的先生死了,是被人杀死的,而我们所不知道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死你先生!我相信,这也是夫人你很想知道的事吧。现在这道门里,说不定就记录着你先生的死因,你难道想把它封存起来,任由你先生死得不明不白?”
林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冷镜寒和李响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峰一鼓作气地道:“刑侦处的冷处长在这里,夫人你怕什么呢?怕我们泄漏了你先生的商业秘密?你也太低估我们警方的觉悟了。”
林夫人看着冷镜寒,心中很奇怪,这个高高的小伙子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他们刑侦处的处长对他这种行为不加以制止呢?难道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计策?可看冷处那尴尬的表情,又不像啊。
终于,林夫人妥协了:“好吧,我可以打开门,不过为了保持房间的原貌,我只能让你一个人进去。”说着,拿出钥匙打开书房门。
韩峰也不向冷镜寒请示,直接进了房间,林夫人就更奇怪韩峰的身份了。她跟着韩峰进了书房,门微掩,冷镜寒和李响就只能等在书房外面。韩峰进书房前,递给冷镜寒一张小纸条,冷镜寒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书房外面,随便翻。”
冷镜寒赶紧把纸条销毁了,这样的事他可不敢做。同时他也疑惑,韩峰那小子,好像早就知道林夫人只同意他一个人进书房一样。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书房正中被一张仿古的玉茶几占据,电脑在醒目的位置,舒服的电脑椅用全鳄鱼皮包制。电脑椅的右手边是一个可升降的大书架,大部头书伸手可及。桌上放满文件,韩峰带上白手套,以极快的速度全翻阅了一遍,合同,规划,章程,计划,没有什么发现,书架上的书又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一本都翻阅,只剩下电脑了。韩峰对林夫人道:“夫人,我需要一个帮手,我不懂电脑。”
林夫人大吃一惊,看这小子,像是高级技术人员,自称不懂电脑,这可有些说不过去。她想了想,问:“他们谁懂电脑啊?”韩峰立即冲门外喊道:“喂,我知道你们在外面没有动,谁懂电脑,进来!”
李响走进书房,冷镜寒在外面说:“他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李响打开电脑,问韩峰:“找什么?”
“删除记录!”
“这可不好找,没经过专门训练还真找不到。”
“知道不好找,这才叫你来的。”
李响开始在电脑上操作,林夫人发现,韩峰始终背对着电脑,他不仅知道李响操作到哪一步了,还知道怎么解决。很快,听见李响说:“找到了。”韩峰回头看,无数的信息中,一眼就锁定了一封邮件,并对李响道:“复原它。”
不少电子邮件用户觉得,在邮件中点击永久删除,就绝对删除了,他们哪里知道,在硬盘中,他们看过的每一封信都有备份。
李响操作的时候,韩峰问道:“夫人,你丈夫的生活有规律吗?最近有没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没有,他的生活一直都很规律,每周上六天班,周末去总部,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但他通常也不休息。”
没多久,邮件恢复了,内容是:“协议已经签订,转让百分之五给梁。”
邮件的时间是一个月前,而发信者的信箱正是“曲明生”的拼音缩写。韩峰道:“把这个邮件地址抄下来,回去查一查,会有重大发现的。”
李响一脸疑惑,“这封信说得这么含糊,从里面能查出什么呢?”
韩峰拍拍李响的肩,“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一直只查了林政一个案子,而我却同时在查两个。”然后又对林夫人说:“谢谢,我们出去了。你可要看清,我们没拿什么东西。”
林夫人点点头,韩峰走出书房,对余陆道:“余管家,我有些渴。”余陆笑一笑,泡茶水去了,韩峰想了想,却又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卧室里。冷镜寒低声道:“人家夫人没同意,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趁现在没人,我们才好搜查,待会儿她出来了,就不好找东西了。”
“她在清理文件,就要出来了,你要找什么?”冷镜寒问。
“你去拖住管家。”韩峰几乎是要掘地三尺,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得一屋大乱。林夫人出来时,整个卧室已经变了样,李响都呆了。
林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可这还没完,只见韩峰手里拎着一条三角裤站起来,笑嘻嘻地对林夫人道:“没想到夫人还喜欢这么性感的内裤啊,这种黑色真丝,暗纹压花,质地柔软,舒适贴身,刚好遮住最性感、最神秘的部位,实在是情侣的精品佳选。”韩峰如数家珍,连李响都佩服他,居然知道这么多知识。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白地对这位涵养极高的夫人说这些话,林夫人脸色一白,指着韩峰:“你——你——”
韩峰又在衣箱里翻了翻,取出一条透明的塑料三角裤,惊叹:“哎呀,这种型号的我还从没见过,林夫人真是新潮。”
林夫人一口气接不上来,竟然晕了过去,正好管家端来茶水,一看夫人晕倒,赶紧上前扶住,同时厉声道:“你们对夫人说了什么!”
李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余管家又道:“现在夫人身体不适,请你们离开!”冷镜寒站在管家身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峰挠挠头,一言不发和李响一起走了出去。冷镜寒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林夫人会晕倒?”
李响指指韩峰,“他——”又不便当着余管家说,只得拉了冷镜寒和韩峰向门外走去。一出大门,李响就嚷道:“他去人家卧室,找了条内裤出来,当着林夫人的面评价内裤如何性感,那林夫人受不了,一听就晕过去了。”
冷镜寒眼睛都快突出来了,问韩峰:“怎么回事?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发现了重要线索,回去再说。”
冷镜寒叹道:“唉,下次再要来收集信息,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信息,不用来了。”
“那是你说的,下次让你一个人来。”
汽车上,韩峰坐副驾驶座,车身颠簸,冷镜寒眼尖,一眼看见,一件黑色的东西从韩峰衣袋里露出一角,忙问:“那是什么?”
韩峰低头一看,从口袋里取出来,奇怪地道:“是条内裤啊,怎么到了我的口袋里?”
李响道:“就是这条,他在人家卧室里偷来的。”
冷镜寒问:“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癖好?”
“什么癖好!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既然拿了,就带回去检验一下嘛。”韩峰说着就把两条内裤放进了保存证物的塑料袋里。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冷镜寒感到有些奇怪。
韩峰掩饰不住笑意,每次有重大收获便是这样,他心中盘算着:“如果确信是曲明生发给林政的邮件,那么这两起案子就可以确定是同一伙人做的了。而信中的内容就是梁兴盛和林政的真正死因。百分之五转让给梁?梁是不是梁兴盛呢?百分之五是什么呢?”
“有个好消息。”韩峰突然说。
冷镜寒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哦,在林家有什么发现?”
“林政的电脑里,有一封被删除的邮件,极有可能是曲明生写给林政的。”
冷镜寒和李响同时惊呼:“曲明生?就是你怀疑被车撞死的那个曲明生?”
韩峰点头。冷镜寒激动得从后面勒住韩峰的脖子,“我就说不可能每个案子都这么奇怪。果然是一伙人做的,又被你这个乌鸦嘴说中了。我们两个案子可以并案处理了。”
“其实,让我高兴的还不是这件事。现在我们的问题有两个,那邮件里的梁,是不是指梁兴盛呢?而且,那从林政处转让给梁的百分之五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我们查明了,说不定就知道凶手策划这一系列行动的最终动机了。”
李响道:“你是说,那百分之五直接导致了林政、曲明生和梁兴盛三人的死亡?”
“不管怎么说,这百分之五有重大嫌疑。”韩峰继续独自喃喃自语,“林政,梁兴盛,百分之五,彗星理财公司,结合在一起,可以做什么呢?一个是一家破产公司的老板,而另一个却是恒福银行的行长,他们怎么会扯上关系呢?恒福银行,恒福银行,恒福银行!”
韩峰与冷镜寒同时用手指着对方。冷镜寒马上摸出手机,通知在恒福银行总行的张艺:“你立即询问,林政有多少恒福银行的股份,最近有没有大的股权转让或资金调度。”
“开快点,我们回去查一查林政的档案。”韩峰催促李响。
李响苦笑,“油门已踩到底了,轮胎都要融化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
“啊!”韩峰猛地一击掌,“我想我明白了。”
冷镜寒忙问:“你又明白什么了?”
“还需要回去验证,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一做比较就能得到答案。”韩峰盯着冷镜寒,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杀,死,林,政,的,方,法!”
这次连冷镜寒也跟着催促起李响来。
回到刑侦处,韩峰问还在忙着化验的刘定强和另一个小伙子:“有什么新发现?”
刘定强遗憾地摇摇头。“先帮我查一查这个。”韩峰说着,把塑料口袋扔给刘定强,自己径直向龙佳的电脑走去,冷镜寒和李响紧跟其后。
刘定强也没见过塑料透明的三角裤,一愣:“这是什么?喂,查什么?”
“查指纹,看看上面都有谁的指纹。”说话间,韩峰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龙佳的电脑,转身对李响道,“你来操作。”
“这很容易嘛,调户籍资料就可以了,这个都要我来?”
“我的手不是很灵活,敲键不快。反正你做吧。”
冷镜寒在一旁道:“既然现在我们的案子连在一起了,可以并案了吧?”
“什么?两个案子的线索连在一起了?”实验室里的一个小伙子探出头来问,他看上去跟韩峰差不多大,精瘦,一脸机灵相。
冷镜寒道:“臭小子,做你的检验去。”
那小伙子招招手,道:“有新发现。”
韩峰问冷镜寒:“那是谁啊?”
“夏末。他既是实验室里能帮刘定强的检验人员,又是研究炸弹的专业人员。”
韩峰和冷镜寒走进实验室,刘定强正在查指纹,夏末拿着一截橡胶,说:“这是爆炸现场发现的,汽车轮胎的残留物。本来爆炸发生后,轮胎烧焦变形,肯定少不了。可是你们看,这一处,这是轮胎向外的一面,汽车自中心向四周辐射炸开,可为什么轮胎向外的一面也和向内的一面一样被火焰烤变形了呢?”
冷镜寒接过变形的橡胶,问:“会不会是爆炸发生后,因燃烧所以变形了呢?”
夏末肯定地道:“不可能,这是新型合成橡胶,不着火的。爆炸发生后,汽车解体,散落的轮胎马上熄灭,无论如何,也只该是靠近油箱的一面烤焦变形。可这个轮胎,两面都烤焦变形了。”
韩峰道:“应该是这样的……现在你去查一查,零件上残留的油样,我要知道他们的车加的什么油,几号油。”
“应该是怎样的?”夏末奇怪地问。
韩峰笑答:“你去查出来是什么油,我就告诉你是怎样的。”
夏末一走,冷镜寒忙问韩峰:“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林政究竟是怎么死的?”
“还没到揭秘的时候,你等着看吧,我会把证据都找出来的。”
正说着,李响叫起来:“资料查到了。韩峰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韩峰看了看,道:“查林政的上两代。”
李响敲击着键盘,“这个容易。”
林政的父亲林克福,母亲詹容,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早亡。他的祖父林定强,祖母……韩峰突然在林政祖父的五个儿子中一个叫林成龙的名字上重重一点,道:“这实在是没有想到,我们早该查出来。”
冷镜寒疑惑道:“这又怎么了?”
韩峰回头道:“你还有印象吗?这个名字,我曾向你提起过。”
冷镜寒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你当时笑着对我说,那个小李工作可认真了,把梁兴盛的父母的父母都调查清楚了,是他父亲——不,是他母亲的爹叫林成龙。你确定是他吗?”
“我看过照片,不会有错的。”韩峰说。
冷镜寒道:“那这两个案子就更可以确定为同一起案子了,林政和梁兴盛原来是远方表亲。”
“可是我们还是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决。首先那百分之五是什么,第二,林政和梁兴盛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早就认识吗?还是后来才认识的?林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那百分之五给梁兴盛呢?”李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韩峰道:“提得好,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正是这些问题。”
“我回来了!”潘可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喜滋滋的。
韩峰笑问:“怎么样?有什么重大收获?”
潘可欣笑道:“查清楚了,有一件事你可没猜对,梁小童就是我们看见的那个梁小童。而且,收养梁小童那个人,你一定猜不到是谁。”
冷镜寒笑道:“这城市虽然只有几百万人口,但他韩峰又不是神,自然不能猜出是谁收养了梁小童。”
韩峰道:“且慢!你要这样说,我还就能猜出是谁收养了梁小童!”
“是谁?”冷镜寒,潘可欣,李响,加上实验室里的夏末和刘定强都竖起了耳朵,几乎是同时发问。
韩峰说出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答案:“卢——芳!”
李响口快,抢着说:“卢芳在两年前便收养了梁小童?可她与梁兴盛是一年前才认识的啊。那时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打工者,怎么会去领养梁小童?从她的经济实力和文化素质,都不可能。”
其余的人,则都看着潘可欣。潘可欣喘息够了,才直起腰来,对韩峰道:“难怪冷伯伯那么推崇你,你真是个鬼,这都能猜得到。”
“啊!”冷镜寒张大嘴巴,道:“真是卢芳?”
潘可欣点点头,递过复印文件,上面清楚地显示,卢芳两年前领养了梁小童。这次,所有人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韩峰,有几百万人口的H市,他怎么知道是卢芳领养了梁小童?韩峰解释道:“我不是神,我只是猜的。”
冷镜寒道:“如果你没有合理的解释,你将被列为最有嫌疑的幕后主使者。”
韩峰指着潘可欣道:“其实很简单。可欣进来后,那样的神情,说我们绝对猜不到是谁时,眼神很得意。她这样一说,无异于告诉我们,收养梁小童的是我们都知道的人。现在我们知道的人中,除了卢芳,还有谁嫌疑更大?”
冷镜寒道:“这道理说不通。这个案子涉及面非常广,照你的说法,梁兴盛、曲明生和林政三个家庭的成员都可以成为怀疑对象。”
“你别忘了,我见过梁小童和卢芳在一起。梁小童绝不会跟梁兴盛走,曲明生只是负责林政与梁兴盛间转让股权,此外他一概不知。林政好像有领养梁小童的可能,但他没这个时间,像他那样能把一天忙成两天的人,还有闲心领养?”韩峰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短短的一瞬间,他能想到这么多?只有冷镜寒知道,这就叫天才,不然他也不叫韩峰了。冷镜寒问:“你怎么看卢芳领养梁小童这件事呢?”
“还不是很清楚,我隐约感觉领养与这次的用计谋杀有一定联系,但是还不能连成一条线。”韩峰摇着头,从冷镜寒手里接过潘可欣带回的文件。梁小童两年前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那双眼睛看起来很灰暗,不知道他的内心有什么想法。这样的童年,搁在谁头上也是一辈子的打击吧。
见大家仍围着韩峰,冷镜寒喝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里看什么!”
夏末向韩峰竖起拇指,转身回实验室去了。韩峰突然问:“对了,我叫你们帮我查的那种‘煤渣’呢?”
夏末愣了愣,才回想起韩峰在林政车爆炸现场带回来的那些黑色粉末,他又看看正忙着检查内裤的刘定强,道:“我们查了,实在查不出是什么东西,现在正用电脑分析它的分子式。那东西不燃、不爆,与别的物体混合没有易燃易爆的效果。我们现在怀疑,它真的是一撮‘煤渣’,已经烧过的那种。”
韩峰指指刘定强,道:“去帮夏末查汽油。”
潘可欣道:“怎么样,我带回来的资料对你们有什么帮助?”
韩峰道:“这份资料对我们帮助太大了,只是还缺少关键的几环,不能联系起来。对了,给我说说福利院的情况。”
天赐福利院是教堂改建的,很古旧了,但是很宽大,梅院长是位慈祥的老夫人。潘可欣说明来意后,她便亲自带着潘可欣去档案库取出梁小童的资料,还带着潘可欣到处参观,希望潘可欣能报道一下这所福利院,以引起更多的人关注。
韩峰问:“梁小童在学校里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
潘可欣愣了愣,“梅院长说,小童在学校里表现很好,从不和同学争执,但是性格十分内向,不愿与同龄人接触,常常一个人坐在一处发呆。”
冷镜寒叹息:“唉,这个小孩子经受了比同龄人更多的打击。”
李响怒道:“这个梁兴盛,简直是个混蛋,他早该死了。”
韩峰向李响一望,眼睛开始闪光,冷镜寒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韩峰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位李大哥可真厉害,比我想的都远。”
李响一脸茫然。这时,冷镜寒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喜道:“龙佳正在返回的途中,她又有了新发现。”
韩峰迫不及待地问冷镜寒:“她有什么发现?”
“她说要回来再告诉我们。”
韩峰笑道:“我想,我们已经突破了瓶颈,现在各种有用的信息纷至沓来,真正的凶手和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快浮出水面了。对了,黑网的情况呢?”
冷镜寒双手一摊,“我们已经把掌握的情况移交国际刑警了。黑网是个很大的国际组织,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无法对它展开调查。”
冷镜寒的手机还未放进机套,又响了。他一面听电话,一面皱眉,面色阴晴不定。听完电话,他面色沉重地对韩峰说:“我想——”
“怎么了?”韩峰追问。
冷镜寒面色一变,喜道:“我想,我们已经找到答案了!”那兴奋劲儿,如果没有旁人,他恐怕要抱住韩峰转两圈。
“怎么回事?”李响和潘可欣同时问。
“张艺打来电话,恒福银行总部查过林政的账户了,他们说,林政账户上有百分之五的恒福银行股权被转,这样大的股权转让却没有通过董事会同意,属于秘密交易,他们正在进一步调查,那笔股权到底转到哪里去了。”
李响和潘可欣却好像并未听明白,潘可欣问:“那和这起案子有关系吗?”
韩峰道:“这就是他们布置一系列阴谋,杀害这三个人的动机。也可以说,是一切大的刑事案件的根本动机。”
潘可欣瞪着大眼睛,“还是不明白。”
冷镜寒笑道:“你当然不明白,你这种巨富人家的千金,很难明白的。我告诉你,现在恒福银行的股价每股十七元六角,这百分之五的股权代表着三十二亿的市值。三十二亿,这样的诱惑,足以让几千几万人杀妻弑母,不顾一切参加这个计划。”
韩峰道:“现在我们的线索很清楚了。林政转让了百分之五的股权给梁兴盛,而转让是通过曲明生秘密完成的,所以,他们三人都必须死。而曲明生的死和梁兴盛的死,他们想用李代桃僵的计策蒙过去。如果不是冷兄莫名其妙地请我调查骗保案,他们很可能已经混过去了。而我们也不会知道林政为什么会死,是怎么死的。”
“如此说来,还要感谢可欣。如果不是她非要我这个做刑侦的伯伯帮她查这起骗保案,根本就没有人能查出车祸有什么问题。没有怀疑到梁兴盛的死,也就不知道曲明生这个人,没有曲明生,我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林政的死是怎么来的。”
李响道:“可是,凶手把他们三人都杀死了,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股权就到了他的手上不成?”
这时,刘定强含笑走出来,对四人道:“实在不可思议。黑色真丝内裤上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在那条塑料内裤上留有明显指纹。指纹比对已经出来了,一些是林政的,而另一些,是你们的熟人。”
韩峰、李响、冷镜寒三人同时道:“卢芳!”
刘定强肯定地点点头。
冷镜寒突然跳起来,抓住韩峰的衣领。“快说,你怎么知道林政的房间里会有带有卢芳指纹的内裤?你到底还有多少知道的信息没告诉我?你是在林政家就知道这内裤有问题,所以才偷偷带出来的吧?而且,当时你已经查到林政与曲明生之间的联系,有了这样大的线索,你还要去翻查他们的卧室,你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做的,快老实交代!”
韩峰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是卢芳,这只是意外巧合而已。”
李响道:“哪有这么多巧合?你第一次猜到是卢芳,还可以说是巧合,可这次,我也不信你的话。”
“好吧。我告诉你们。我第一眼看到林夫人时,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谁会说她是四十来岁,如果说她是六七十岁的巫婆一点都不为过。我相信,不管什么男人,一看到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想跟她一起生活,可林政却和她生活了几十年。而林政是什么人?企业的成功人士,长得高大、英俊,绝对具备成熟男人的魅力。在H市,有多少女性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又有多少女孩愿意不顾一切地投怀送抱。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政还能和林夫人相敬如宾,这不奇怪么?”
李响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只是你个人的观点而已。”
韩峰反驳:“你看她挺顺眼么?为什么她一说话你就吓得头也不敢抬?”
李响喉咙里咕咕两声,什么也没说,林夫人确实面色很阴沉。
冷镜寒道:“别打断,让韩峰说下去。”
“我第一眼看到这位夫人,马上得出结论,林政是靠她爬起来的,而在家中完全是她说了算。这也是林政能忍受夫人容貌,还和她生下子女的原因,各取所需嘛。”韩峰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这也是症结所在,现在的林政,已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了,他是大红大紫的风云人物。他再也无法忍受夫人那丑陋的身体,可他还必须依靠她,他知道,他夫人能把他扶上去,也能把他踹下来。这样的可怜男人,在浪漫激情与残酷的现实之间,通常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偷情!”
冷镜寒等人都发出“哦”的声音,然后示意韩峰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想,林政的死是否与他偷情有关。林夫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林政几十年的妻子,她或许知道林政偷情,但绝不会让丈夫死。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林政无意中告诉了他的情人什么事,导致了他的死亡。在林政的电脑里查出重要证据后,我只是想去他卧室找找,看看有什么新发现,要是能找到他偷情的证据,就多了一条线索。当时,我并未抱多大希望,因为这样的男人,通常很胆小,不敢把偷情的证据带回家。没想到林政真的带回来了,他藏得很小心,在木箱的夹层中,看来他对他的情人很迷恋,已经痴迷到色胆包天的地步了。”
冷镜寒这次忍不住打断韩峰:“等等,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他情人的东西?就因为那东西藏在夹层中么?”
“道理很简单,士可杀,不可辱。像林夫人那样的人,她所受到的教育,她宁可让你杀了她,也绝不会穿这样的内裤。所以,当我拿出内裤时,她气急攻心,竟然昏厥了过去。一是没想到丈夫这样大胆,竟然把情人的东西带到家里;二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陌生人从她卧室里发现了这东西,还一口咬定是她的,她受不了这样的误会。当时我确实不知道这东西会是卢芳的。”
冷镜寒看看李响,询问道:“这样说来,确实有些道理,是不是?”
“但我不明白,卢芳不是梁兴盛的情人吗?怎么又和林政搅到一起去了?”
韩峰道:“你没见过卢芳,她本人比照片上更有魅力。我见她时,她穿的乞丐装,我都被她吸引住了。这样的女人,就是狐狸精,专为勾引男人而生。像林政这样自命风流,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还不是一勾就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