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意见,不过……不过,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唐风迟疑地看看陈教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心什么?”陈教授不明白唐风什么意思,提高了嗓音问道。

“小心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

“把它弄丢了?”陈教授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会把它弄丢了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去找别人嘛!”

陈教授显然误会了唐风的意思,唐风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对您不放心,我的意思是这具遗骨很重要,也许会有别的人对它感兴趣。”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谁会要这样一副骨架?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小心的,我会把它锁在保险柜里。”说完,陈子建不再理睬唐风,径直走出了教学楼。

唐风看着陈子建的背影,走到韩江身边,道:“这个人可真不好相处。”

“没什么,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大了点,有本事的人都这个样。”

“有本事的人都这个样?罗教授就不像他这样。”

“罗教授?”韩江听唐风提到罗教授,立即转而对唐风道:“唐风,你和罗教授那边也要抓紧了。”

唐风和韩江回到总部时,赵永刚从香港回来。韩江一见赵永便很不满地问他:“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嗨!别提了,我和梁媛到了香港,结果梁涌泉不在,等了一个星期,梁涌泉才从国外回来。”

韩江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问赵永:“你问过梁涌泉了?”

“我按你的吩咐,该问的都问了,并且按照你的主意,在上衣领子里装了个针孔摄像机,把我问梁涌泉的话都录了下来。”

“好,干得很好。”

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梁涌泉的身影,唐风认出那正是梁涌泉的书房……

梁涌泉落座后,没等赵永开口,首先感谢道:“感谢你们对我女儿的保护,这孩子太任性,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整天疯疯癫癫的。在美国上学时,她就喜欢满世界乱跑,现在又冒出一个唐风,她更是不着家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我们也要感谢您将玉插屏借给我们。”赵永说道。

梁涌泉大笑起来,“那东西,就是送给你们,我也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招祸的东西,放在我这儿,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哦,何以见得?您似乎知道些什么?”

梁涌泉脸色严肃起来,“这是明摆着的,家父就死在这东西上。此外,你们也不要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梁媛没怎么对我说,但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这一路,难道不是九死一生吗?”

“你还知道多少?”

“开诚布公地说吧,我知道那伙人之所以不依不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玉插屏,还是为了解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我说的对吧?”

赵永一惊,但想到了梁媛,梁涌泉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他还知道多少呢?赵永又继续问道:“您还知道多少?不如都说出来。”

“基本上我现在只知道这么多,可能还没有梁媛知道的多。”

“只知道这么多,你难道对玉插屏背后的秘密不感兴趣吗?”

“不!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希望梁媛知道这些。我们现在过得挺好,为什么要去惹那些是非!”

“可是您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吗?这可不像你在商场上的风格。”赵永逼问道。

梁涌泉沉吟了片刻,道:“我现在才明白,家父就是想揭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才遇害的,我还知道了他当年参加那个中苏科考队的事。报仇当然想,但是,那伙人连你们都抓不住,我又怎么能行呢?总之,我有多少家底、有多大能量,你们清楚,我心里更清楚。以卵击石的事,我不会干,这才更符合我的性格。”

“您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赵永语气缓和了一下,“好吧,我们不说玉插屏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向您请教,主要是问您几个人。”

“请讲。”

“您认识齐宁吗?”

梁涌泉想了想,道:“不认识,但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您认识王凯吗?”

“不认识,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那您认识一个叫季莫申的俄国人吗?”

“我们公司倒是在俄罗斯有业务,但那都是下面人去做的,我很少跟俄国人打交道,更不认识这个叫季……什么……莫的。”

“马卡罗夫呢?也是一个俄国人。”

梁涌泉摇摇头,赵永忙补充道:“这人你父亲认识。”

“我父亲?我父亲认识的人不代表我也认识。”

“罗中平教授呢?您父亲和他似乎挺熟。”

“嗯,罗教授是家父的老朋友。不过,我和他并不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谈到这里,赵永已经对从梁涌泉这儿问出有价值的线索不抱希望了,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您听说过一个叫史蒂芬的美籍华人吗?”赵永最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姓马?”梁涌泉突然反问道。

赵永眼前一亮,道:“对,他是姓马。”

梁涌泉重重地往后一靠,眼睛不看赵永,似乎是在盯着屋顶,长叹一声道:“这个家伙,我现在怀疑杀害家父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但是并不确定。”

“哦,看来你也没闲着,也在调查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谈不上调查,我和父亲一直是守法公民,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史蒂芬。但是,家父曾经听别人说起过这个史蒂芬,说这个史蒂芬如何了得,手下有一批人马,专事走私盗窃珍贵文物和艺术品,艺术品黑市上,许多东西都出自他的手,不过家父只是听说,并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家父因为那件玉插屏出事后,我并没怀疑过史蒂芬,否则那时我就会提醒你们。可是后来唐风和梁媛被袭击,我的保镖黄大虎被人打死,我不得不暗中调查一番,得出的结论指向了这个叫史蒂芬的。我将我的调查结论报告给了香港警方,但是并没有下文。警方说那伙人之后并没有再在香港活动,他们怀疑那伙人遭受了重创,很可能已经玩儿完了。就是这些,关于这个史蒂芬,我就知道这么多。”

赵永没料到梁涌泉对史蒂芬倒了解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基本上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相吻合。但是这个史蒂芬并没有因为那次在香港遭受重创而销声匿迹,他一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哦,这……这就奇怪了,这个史蒂芬哪有那么大的能量?按常理,以他的实力,不要说惹你们,就是我,他也应该掂量掂量。我开始怀疑这个史蒂芬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梁家和他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从没打过交道,他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难道就为了那件玉插屏?似乎犯不上啊!”

“史蒂芬是犯不上惹你们梁家,可是他后面的黑手,却不怕你们梁家。”

“啊!——你是说史蒂芬并不是主谋?”梁涌泉一副震惊的样子。

赵永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梁云杰老先生的死,也不仅仅是为了玉插屏,而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毕竟他是当年科考队少有的几个幸存者,而且,他还一直在研究玉插屏这件事。”

梁涌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史蒂芬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的能量才会如此之大。可史蒂芬后面会是什么人呢?”

“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如果您再想起来什么,可以直接和我们联络。记住,不要去找香港警方,或是其他人,也不要再进行私下的调查。”

“好的,我明白。”

赵永已经将韩江交代的问题基本上问完了,他看看手表,起身道:“今天占用了您不少时间,请见谅,感谢您的配合。”

“这是应该的,也希望你们早日抓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梁涌泉也站了起来,和赵永握了握手。这时,赵永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梁涌泉又说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来之前,唐风特地嘱咐我问你借一样东西。”

“哦,这小子问我借什么?”

“他说上次在您这儿看到一本书,一本旧书,高罗佩写的那本《四扇屏》。”

“怎么,他对这本书感兴趣?这是家父以前看的,他要喜欢,你就给他带去。”说着,梁涌泉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取出那本《四扇屏》,递给赵永。赵永接过来,翻了两页,又合上,道:“对,就是这本书。”

说完,赵永便告辞而去。

……

“我可没叫你去问梁涌泉要什么书啊!”唐风看完这段录像,冲赵永嚷道。

“是我叫他去问梁涌泉要的。”韩江替赵永答道。

“为什么?”

“你上次不是对这本书很好奇吗?我就替你把它借来了。”韩江说完,看看赵永,赵永忙取出了那本已经发黄的《四扇屏》。

唐风拿过这本书,翻了翻,道:“这本书怎么了?”

“这要问你,你当初从香港回来,跟我说过,梁家的书房里,没有其他小说,只有这么一本高罗佩写的《四扇屏》,你当时还觉得奇怪。”韩江说道。

“从这书的出版时间和磨损程度看,应该是梁云杰以前经常翻看的。刚才梁涌泉也说了,是他父亲看的,这是有些奇怪。不过,现在这也好理解,四漆屏?四扇屏?这本书说明梁云杰很早就知道了玉插屏有四块,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意思。”

韩江盯着眼前泛黄的纸页,摇摇头,道:“确实看不出什么,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你还是怀疑梁家有问题?”唐风问。

韩江合起《四扇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梁家当然是我的怀疑对象,毕竟他们对玉插屏非常感兴趣,梁云杰还为此死了。我允许梁媛加入我们,也是为了试探梁涌泉,如果梁涌泉和梁媛有什么异常举动,是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的。但迄今为止,除了刚开始梁媛向他父亲讲了一些我们的情况外,并没发现梁媛和梁涌泉有任何异常举动。”

韩江说到这儿,赵永又补充道:“另外,我也一直在调查梁涌泉。这次去香港,我也没白等一周时间,我详细调查了梁涌泉和新生集团的情况。新生集团成立于1979年,最早通过国际贸易起家,后来又涉足房地产、商业地产等项目,发展到今天,国际贸易和房地产这两项仍然是新生集团的主营业务。从新生集团和其下属子公司的财务报表上看,现金流充裕,各个项目进展正常,基本上运营良好。还有,我还调查了新生集团和香港黑社会的关系,但看不出他们和黑社会有任何瓜葛……”

韩江突然打断了赵永的话,说:“也就是说,梁家不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第一,于情于理都不合,梁云杰被杀,梁媛跟我们又历经艰险,这一切不可能是梁涌泉干的吧?当然,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情理,我以前遇到的许多罪大恶极的罪犯,干出的案子常常是不合情理的。所以我让赵永详细调查梁涌泉,这就证实了第二点,梁家没有那个实力,也和黑社会等犯罪组织没有瓜葛。我更相信这一条,实力决定梁涌泉做不了那些事,他不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

“这下你总该相信梁家是无辜的吧!梁家是受害者,不是什么幕后黑手。”唐风说道。

“那你说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

“这要去问史蒂芬了。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能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了。”

“废话!这个我也知道。”

“还有就是叶莲娜那边。克格勃肯定还有问题,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唐风推断道。

“叶莲娜……”韩江嘴里喃喃着叶莲娜的名字,“但愿叶莲娜那边能有进展。”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唐风正和韩江坐在办公室里分析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两人的思绪都陷入了困境的时候,韩江的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韩江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陈子建教授的声音:“你们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过来一趟?”韩江看看窗外刚刚黑下来的天,还在飘着雪花。心想这个时候陈子建找他,一定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于是,韩江马上对陈子建说道:“好的,我们马上就赶过来,你现在在哪儿?”

“你们就到我的实验室来,你知道的,以前你来过。”

“好,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见。”

韩江挂断手机,看了看唐风,“怎么样,跟我走一趟?陈教授那儿一定是有进展了。”

“他那儿能有什么进展?一堆骨头嘛!”唐风根本不对陈子建那边抱什么期望。

“去了就知道了!”韩江说完,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唐风摇摇头,也只好匆匆跟了上去。

街上全是行色匆匆,赶着下班回家的人。唐风和韩江驱车从郊外进城,原以为半个小时就能赶到,结果紧赶慢赶,当他俩赶到陈子建的实验室时,还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临近放假,又是这个时候,偌大的教学楼里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十二楼的一个窗户还闪着亮光,韩江认出那就是陈教授的实验室。唐风和韩江匆匆赶到十二楼,随着两人沉重的脚步,走廊里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这是栋有年头的老楼,有二十多年历史了,虽然经过了几次装修,但墙壁上的墙皮还是脱落了很多。昏黄的灯光映着斑驳的墙壁,当唐风和韩江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时,显得格外细长。

两人很快找到了那间还亮着灯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没锁,虚掩着。韩江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他又敲了一下,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韩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陈教授不在?还是……

就在韩江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唐风却一使劲,推开了实验室的门。实验室内亮着灯,一片死寂。唐风步入实验室,这才发现陈子建教授紧锁眉头,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他面前的台子上放着一排显微镜和各式各样的玻璃瓶,还有一些唐风叫不出名字的实验仪器。唐风和韩江走到陈子建教授近前,陈教授这才注意到他俩的到来,有些吃惊地盯着唐风和韩江。

韩江见陈子建没事,赶忙说道:“抱歉,我们来晚了。”

“哦!”陈子建似乎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赶忙站了起来。他看看面前的韩江,又看看唐风,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纠结起来,“是这样的,昨天你们走后,我一直在研究你们拿来的那具女性遗骨,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发现,甚至可以说是很惊人的发现,所以这才把你们叫来。”

“很惊人的发现?究竟是什么?”唐风和韩江都来了精神。

可陈教授却并不急于说出他的惊人发现,而是不慌不忙地对唐风说道:“在我说出这个发现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请教我?”唐风有些吃惊。

“是的,你能给我说说这具遗骨的来历吗?你们可一直没有对我说过这具遗骨的来历。”

“这……”唐风略一迟疑。他看看韩江,韩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唐风这才说道:“好吧!我就说说,这具女性遗骨是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1909年在黑水城的一座塔里发现的,发现时,这具遗骨被封在一尊非常完美的佛像中,寄给您的包裹里应该有一些佛像的碎块吧?”

“是的,是有一些碎块,有点像人脸的形状。”

“那就是佛像的头部。后来,这尊佛像被科兹诺夫带到了彼得堡,俄国的专家研究了佛像中的这具尸骨后,得出的结论和您上次所说的基本一致。但是,这具尸骨在”二战“中丢失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暂时失踪了。再后来,有人在冬宫的库房里发现了这尊佛像的头部,于是,这尊佛头就一直在冬宫内展出。最近,我们意外地在彼得堡得到了一副无头的遗骨,而在那尊佛头像中又发现了一具女性头骨,俄国学者根据当年出土时的一些文物和这具遗骨判断,佛像中遗骨的主人应该是西夏王朝开国皇帝元昊的皇后——没藏氏。”

“皇后的遗骨?”

“嗯,没藏皇后的遗骨。出土的文物和对遗骨的检测都显示她的确是没藏皇后的遗骨。”

“那么……”陈教授沉吟着,忽然,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唐风,问道,“那么,你们确认这个女性的头骨和身体部分的骨架,是同一个人吗?”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唐风完全不明白陈子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一下愣住了。

陈教授见唐风没听明白,又补充道:“比如科兹诺夫原来发现的遗骨头骨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头骨,或是身体部分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骨架,有这种可能性吗?毕竟你前面说过,这具遗骨在”二战“时曾经丢失过。”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唐风大惊,韩江也十分惊愕。

“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儿继续检测这具遗骨,结果,我得出了一个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结果。这具遗骨的身体部分正如我昨天跟你们说的,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而这个头骨,检测出来的骨龄却只有三十岁左右,相差了八至十岁。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怎么想也想不通,后来发生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梦中,我做了个梦。”

“梦?”

“也许那不是梦,或者说算不上是一个梦。我迷迷煳煳中,就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喊,那声音时远时近、隐隐约约,但是,我还是听清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唐风追问。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呼喊: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一向不苟言笑的陈子建教授竟然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唐风皱紧了眉头。

“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我几乎从不做梦。”

“我看也像,你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太累了,又检测出头骨和骨架不是一个人,所以就梦到了有个女人对你呼唤。”韩江说道。

“但是我确实听到了那句话,然后我就惊醒了,我赶紧跑到隔壁的实验室一看,那具遗骨被我摆成了人骨架的形状,正躺在桌子上。就在我盯着遗骨出神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确信当时我没睡着,如果说是幻觉,可我的身体一向很好。那个声音没完没了,一直纠缠着我,最后我没办法,便将那个头骨移到了旁边,说来也怪,那个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这……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聊斋故事!”唐风喃喃道。

“我不是会编故事的人,你们过来看。”说着,陈子建领着唐风和韩江来到了隔壁的一间实验室。只见这间实验室正中,摆放着一个宽大的墨绿色桌子,不!也许那是黑色,总之,唐风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实在看不出这张桌子的准确颜色。在这张宽大桌子的上面,正如陈教授所说,按照人骨架的样子,摆放着那具遗骨,只不过头骨已经被移到了旁边的另一张小桌上。

“喏,看到了吧!”陈子建指了指桌上的骨架。

“今天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唐风问。

“今天我又研究了这具遗骨,也曾把头骨放在骨架上拍照、测量、观察,但是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不用时,还是将头骨放在了一边。”

“照片呢?”韩江忽然问道。

陈教授在一个抽屉里取出了几张照片,递给韩江,说道:“今天我的助手才洗出来的。”

唐风和韩江看了看这几张照片,并无什么异常。韩江皱着眉,反问陈教授:“头骨和骨架合在一起时,挺吻合的,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看,像是一个人的啊!”

“我不否定你的刑侦经验,但是科学就是科学。这具遗骨看上去是很吻合,年代公元十一世纪中叶,人种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种,年代和人种都吻合,不仔细研究,根本不可能看出这是属于两个人的遗骨。”陈教授信誓旦旦地说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谁会去找两个近千年前的古人遗骨,然后拼在一起?更何况这具遗骨近一个世纪来一直存放在俄罗斯。”唐风感到心中有些憋闷,脑袋里一团乱麻。

“这就不是我的工作范畴了。详细的检测报告,我过些日子给你们,但我可以确信这个头骨和骨架分属十一世纪中叶两个不同的东方女性。”

“难道这里面不会有哪个部分是近代人假造的?”韩江大胆地推测道。

陈教授看了一眼韩江,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屑,“你的这些想法,我都想过,并且都做了检测。我昨夜就发现了这具遗骨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才把你们喊过来?一白天,我都在跟我的助手研究这具遗骨,我是在有肯定的结论后,才把你们喊过来的。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信这个头骨和骨架分属十一世纪中叶两个不同的女性,并且不存在任何造假行为。”

韩江知道陈子建在学术上的严谨,没得出准确结论,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无奈地看看唐风,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唐风则怔怔地盯着桌上的那具骨架出神,像是陷入了沉思。

韩江在嘱咐陈子建复原头骨主人的容貌后,和唐风辞别了陈子建。从陈子建的实验室出来,已是深夜,唐风和韩江走在漆黑的走廊里,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映射着二人细长的身影。拐过一道弯,前面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可是韩江突然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原来这里的声控灯竟然失灵了。他使劲跺了一下地面,可是这条走廊里的声控灯竟毫无反应。

“奇怪,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的灯都是好的呀,怎么才几个小时,这里的声控灯就全坏了,这也太他妈的邪门了!”韩江咒骂着,掏出了手机照明。

“也许是电路坏了!”唐风在韩江身后幽幽地说道。

“电路坏了?那也够邪门的!”韩江继续朝前走去。忽然,韩江发觉身后的唐风怎么没有动静,他回头看去,只见唐风站在漆黑的走廊中,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亮光映在唐风的脸上。韩江看见唐风的脸上有些异样,在手机亮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阴森。

“你怎么了?”韩江冲唐风喊道。

唐风没有回答。韩江紧走几步,来到唐风身旁,又问道:“还在想刚才的事?别想了,我看多半是米沙和季莫申他们搞错了。”

“搞错了?哪有那么巧的事?除非科兹诺夫还带回去一具遗骨,而且还是两具差不多的遗骨。”

“也许就是那么回事。”

“但科兹诺夫和伊凤阁的报告里只提到那个塔中的女人,从未提到过另一个女人。”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唐风忽然感到大脑微微发痛,胸口有些闷,“我不知道,本来以为这具遗骨已经没有疑问了,结果又生出了新的疑问。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也许科兹诺夫确实还带回了另一具遗骨,也许后来米沙把它和冬宫另一具遗骨搞混了,也许是陈教授弄错了,也有可能是……是有人……”

唐风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朝身后漆黑的走廊望去。韩江见唐风这副模样,心中一惊,也扭头注视着身后的走廊,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韩江疑惑地问唐风:“你在看什么?”

“刚才我身后有人!”

“有人?这个时候哪有人?”

“那就是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

“你别犯傻了,哪有什么幽灵!幽灵就是米沙。难不成还真有幽灵,从冬宫跑到了这儿?”

“不!我感觉到了,她就在附近。”

“胡说八道,我看你跟陈教授一样了,疑神疑鬼,快走吧!”

说着,韩江一把拽起唐风,径直将他拖进了电梯。电梯的门缓缓关闭,韩江看看这部吱呀作响、老掉牙的电梯,心里也不觉有些担心起来,这电梯可千万不要出问题,这个时候要出了问题可够受的……他又看看身旁的唐风,眼睛直挺挺地注视着电梯门,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难道真的有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韩江也胡思乱想起来。

好在这部老掉牙的电梯运行还算正常,一分半钟后,韩江拉着唐风平安走出了电梯门,来到一楼大厅。一楼大厅里,有一间很小的门卫室,有一个老门卫在这儿值班。韩江拉着唐风朝大门走去,唐风这时似乎有些清醒了,他挣开了韩江孔武有力的大手,跟在韩江身后往门外走去。

当两人正来到大门口时,韩江无意中瞥了一眼门卫室的老大爷。老门卫也注意到了他俩。于是,韩江走过去和老门卫打了个招呼。老门卫问韩江:“你们是找陈教授的?”

“是的,我们找陈子建教授有点事。”

“这个时候,也只有陈教授还待在这儿。”老门卫感叹了一句。

说到这儿,韩江就欲离去,可唐风却突然问老门卫:“请问这栋楼里闹过鬼吗?”

此时此刻,韩江听唐风这一问,不知怎地,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气。那老门卫更是立马变了脸色,阴着脸直直地盯着唐风。过了许久,老门卫才缓缓说道:“年轻人,不要胡说八道,我在这栋楼待了二十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鬼,也没听人说过鬼。”

韩江只得冲老门卫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拉着唐风快步离开了这栋大楼。

唐风和韩江从陈子建实验室回来的当天夜里,唐风已经被一个个问号折磨得神经衰弱,他想赶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可事与愿违,他刚爬上床,就被韩江叫了起来。“这么晚了,还不让人睡觉?别以为你是头儿,你就能剥夺我的睡眠权!”说着,唐风又一头倒在枕头上。

“叶莲娜来信了,你就不想看看?”韩江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问道。

“你们俩的甜言蜜语,我可不想看。”唐风趴在床上一丝不动,哼哼出了这句话。

“我是希望叶莲娜给我多写些甜言蜜语,可是她写的全是关于米沙的事,你不看,我就走了。”

还没等韩江扭头,唐风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我看!”此刻他似乎已经困意全消。韩江打开了叶莲娜从彼得堡发来的电子邮件,唐风一看,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叶莲娜给这封邮件起了个很抓人的名字——《丢失的1964》。这是一封很长的邮件,还配有多幅照片,全是叶莲娜调查那些当年负责保护米沙的那些老特工们的情况。邮件开头是这样写的:为了完成你给我布置的作业,这些天我遭受了不亚于和你钻下水管道的惊吓、恐惧和烦恼。那时,有你,有父亲,还有其他朋友的陪伴,而现在,只剩下我,当然还有那个令人讨厌、无所不在的伊留金,所以我只能独自应付。这都是拜你所赐,我忽然觉着一切都乱套了,究竟是我指挥你这个兵,还是你来指挥我?好了,你还是看正文吧,看过之后,我相信你的大脑肯定也会乱套的。

——爱你的叶莲娜

唐风读到这里,冲韩江笑道:“这都是写给你的,人家女特工写出来的情书就是不肉麻。”

“放屁!这哪是情书,你继续往下看。”韩江喝道。

唐风收起笑脸,强打精神,继续看下去……

自从唐风和韩江离开彼得堡后,叶莲娜费了很大工夫,才摆平了伊留金。安葬伊凡洛夫后,叶莲娜终于有时间开始完成韩江临走时布置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