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雨又从天而降,很快就越下越大。伴随着隐隐的雷色,地上暴动者们留下的血迹被冲刷而去,一丝丝的血线流入围墙下的水沟中,混合着雨水从围墙尽头的排水孔中排放出了白山馆。
除了白山馆的人以外,恐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今天发生在白山馆中那惨烈而又悲壮的屠杀了。
王玲雨在医护楼中监查着已经死去的犯人的尸体。那些死去的犯人们,都是面色安详,毫无恐怖的表情,好像都只是沉沉的睡去了一样,似乎死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王玲雨不原意再看下去,竟轻轻叹了口气,将白布盖上他们的脸。明天一早,便有收尸的人会来这里,将这些犯人的尸体带到白山馆外面缓坡下的一个焚烧炉,将他们烧成灰烬,然后散入溪中,任那些骨灰随着溪水飘散而去。
暴动的犯人只要是中枪倒下的,不管是不是致命,都会再被几颗子弹击中。所以没有伤员。而白山馆受伤的警卫却有三四个人,在不远处的病房中哎呦着喊着疼,嘴上也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的。
王玲雨皱了皱眉,转身出了停尸间,将门锁好,来到了警卫们的病房。几个受伤的警卫见王玲雨来了,嚷嚷着:“疼死了!王大夫!给镇镇痛吧!这样疼下去,要死人的啊!”
王玲雨冷冷的说道:“这么怕疼吗?我怎么从来没见哪个犯人喊疼的?”
一个警卫嚷着:“我们怎么能和他们比呢?听说这些共匪都是信了什么教的,会念咒,一念就不疼了啊。”
王玲雨哼了一声,冲跟着她进来的护士小雅说道:“给他们一个人五颗止疼片。”小雅有点惊讶的问道:“五颗吗?”王玲雨皱了皱眉,微怒道:“五颗!省得他们半夜三更还鬼哭狼嚎!”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孙德亮和张顺民两个人板着脸走了进来。王玲雨赶忙应了上去。孙德亮见王玲雨来了,脸上算是挤出一丝笑容来,招呼着让张顺民自己进去看看。
孙德亮把王玲雨带到楼梯口处,问道:“今天没吓着你吧,今天事情多,才来看你。别怪你孙叔叔啊。”
王玲雨轻轻笑了下,说道:“没事的。我一点都不害怕,我一直在二楼看着呢。几个门我都锁好了,那些暴动的犯人也一下子冲不到二楼来的。”
孙德亮说道:“那就好,没事就好。咳,要是那些暴动的共匪把你抓住当人质,孙叔叔还真的只好让他们逃出去了。”
王玲雨说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孙德亮拍了拍王玲雨的胳膊,说道:“那就好。对了,你要不要过两天下山去逛逛?”
王玲雨说道:“不用了,孙叔叔。我在重山市没有什么熟人,也习惯了待在馆里面。只是再过七八天,我再叫上张顺民大哥陪我去那老中医那里,再拿个药方来。”
孙德亮尴尬的笑了声:“我那小女儿的病,不治也罢。都这么多年了,能治好早就治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那些病号,你忙你的吧。”
王玲雨说道:“我陪你吧。”
孙德亮点了点头,两个人又向病房走去。
又到了A行动的时间。这次A直接来到了一二号楼的交界处,很轻松便钻了过去。二号楼的地下室今天反常的安静,居然连灯都只是点着一盏,这让二号楼的地下室如同死一样的沉寂。A很轻松的就从二号楼的这头快步跑到了和三号楼的交接处。
交接处是一个楼梯,黑洞洞的向下延伸着,A顺着这楼梯走到最下面,一股浓浓的潮气涌来,地面和墙壁都是滑腻腻的,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到这里了。
走下楼梯就是一个很大的拐弯,拐了过去以后,才看到前方有一个铁栅栏档着,再向前看,还有一个拐弯,通过那个拐弯,就应该到了三号楼的地下室了。A摸了摸那个铁栅栏,上面有一道铁门,一把锁挂在上面,锈迹斑斑,应该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了。
A摸出铁丝在锁眼里试了试,毫无反应,锁芯里面都应该锈死了。A放弃了努力,抬头看了看,那铁栅栏上方居然还留着二尺高的缝隙,足够一个人翻越过去。
A摇了摇铁栅栏,还算结实,于是也没有迟疑,一脚蹬着墙,一手抓着铁栅栏上方就要翻过去。铁栅栏只是轻轻的吱呀了一声,这让A稍微放了一点心,正在A就要从铁栅栏上放钻过去的时候,A明显的感觉到不对劲,只见铁栅栏咔咔两声,居然连着墙的两头完全脱离开了墙壁,哗的一下直接整个的翻倒下来。
A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铁栅栏看着铁条很粗,也很结实,居然一个人翻越过去的力量,就能把铁栅栏压垮!这简直是糊弄人的劣质工程。
A就在铁栅栏翻倒之时跳了下来,反手就将倒下的铁栅栏抗住,哐的一声巨响。而铁门上那锈掉的铁锁,更不老实了,叮铃哐啷稀里哗啦砸的铁栅栏一阵乱吼。等A伸手抓住那铁锁时,这铁栅栏翻倒所发出的声音,已经让A觉得简直比地震还要严重了。
A抗着铁栅栏,静静的站着不动,直到回声响过,才赶紧把铁栅栏扶了起来。没有声音,两边都没有声音,这么巨大的声音,都没有人听见?是万幸吗?
A把铁栅栏扶正,挪到墙边一看,发现整个墙上固定这铁栅栏的四排铁锥全部都从墙上脱了出来,在墙上留下四个大坑。原来那铁锥短小,根本没有钉入墙中多少,A这样骑着翻越过去,自然是承受不住。现代有豆腐渣工程,民国有豆腐渣铁门,也只能怪A的命运坎坷,这样的铁栅栏也让他给赶上了。A比较恼火的是,如果他不扶着这个铁栅栏,这个铁栅栏根本站立不住,只能倒下。
而这个时候,三号楼那边终于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在这个黑暗而又狭窄的过道中听着格外的清晰,一柱手电筒的光芒也晃动着照射了过来。
一个三号楼的看守满肚子不愿意的从梯子处爬下了地下室,嘴里嘀咕着:“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声音?”他点亮了手电筒,双边照了照,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
他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着电筒向A这个方向走来,再转一个弯,A就会在他的视野中了。
这看守转了过来,手电筒直接向铁栅栏照过去,铁栅栏好好的在原地立着。这看守走到铁栅栏跟前一步,喊了一声:“是二号楼的兄弟晚上做事呢吗?有人吗?”没有人回答他。
这看守骂了句:“妈的,有个屁的东西。是打雷声吧,神经兮兮的。”说着,打着哈欠,顺着右手方向,转了个身,走了回去。咚咚咚连续几声,这看守应该从梯子又爬回了地面。
A从拐弯处的屋顶边角的阴暗处跳了下来,他一直抓着两根伸出墙面小半截的原木,脚上蹬着另外一根,就这样以背朝下的姿势贴着屋顶的边角。
A选的位置也比较好,是在一转弯处的内侧,这样这个看守打着电筒转弯时,刚好照不到他。那个位置是唯一一个不能照射到的死角。在看守转身的时候,也是向右转回去而不是向左转回去,这是一个人的自然心理,特别是举着手电筒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环境中的时候。(大家可以试验一下,用右手模拟着拿着电筒向前举着,向后转的时候,是向右转身还是向左转身,绝大多数人的都是右转。特别是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的人,几乎绝无例外的习惯性的向右转回去。)
A跳了下来,却没有穿鞋。A的鞋此时正别在铁栅栏的边上,一边一只。这样一别,那铁栅栏自然就站住了。
A的鞋子是白山馆发的那种布鞋,鞋面不高,也很柔软,加上鞋底也还有点厚度,才能刚好塞在铁栅栏两边,猛一看还看不出来。
A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这种主意,还能隐藏起来,全靠他的智慧,多年的生活经验和对白山馆建筑的了解。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只好抗着那铁栅栏,等人发现了。
A把鞋子取下来,重新穿回脚上,这下才有比较充分的时间来“收拾”这扇铁栅栏了。那两边的墙壁,说是砖墙,其实是土砖。那个时代的土砖,比较松软。在前几章中说过白山馆的建筑物料经历了二个建筑时代的变化,地下室的建筑还多是砖土木石结构,在此就不再赘述。
所以,A拿出小刀,在墙上的坑内从新给铁椎挖了几个浅洞,将铁椎推了进去。两边固定起来,足够铁栅栏站稳了,这样还能方便下来要通过这个铁栅栏时,直接把铁椎拔下来,便能通过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值得开心吧。
只是A心里远远没有这么开心,他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在一号楼从地下室钻到二号楼,穿越整个二号楼,在铁栅栏处还要耽误一会时间,其实大段的时间都耽误在路上。如果二号楼的通道没有被堵塞,可能会容易的多,现在一切时间只好精打细算,再不容任何一点闪失了。
那一号楼的夜查,尽管一小时的间隔,但是每次都一定要用手电筒照入牢房看看床上有没有人的,这也是A不得不每次都赶着回去的原因。
A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在此耽误了很久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去探寻三号楼的地下室的情况。
A固定住了铁栅栏,赶紧的向前跑去。
转过那个拐角,便看到一条笔直而窄小的走廊,连电灯都没有,只有隔几步点着的一盏罩着玻璃罩的小油灯,这便是三号楼的地下室了。三号楼的地下室规模比一号楼更小,也更加的简陋,几乎每个房间都是敞间,连门都没有,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A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走廊的一端,而是一个丁字路口。从这里看过去,走廊向两边延伸着。
三号楼的走廊中一股子霉烂的气味,但却有风缓缓流动着,这是因为三号楼的地下室实际上比一号楼和二号楼的地下室都要深,有几个通风槽通风的原因。
A在走廊中前进了几步,便看到刚才那个看守下来的位置,那是一个硕大的开间,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有一架梯子架上墙边,有一个方形的洞口通向上方。洞口上面有一个2米见方的盖子盖着,需要推开才能够上去。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了锁了。
A并不太关心这些,他掏出铁丝,将铁丝弯成从二号楼到三号楼的路线形状,然后摸着铁丝上的刻痕计算了一下位置。A向前走了一小段,再摸了摸铁丝上的刻痕,便转进一个大开间,这个房间里堆满了树枝和干草,说是柴房也不象柴房,一路看过来,倒更像是一个一个的马房。
这马匹拴在地下,也是够奇怪的,但这就是以前白山馆稀奇的地方。至于为什么白山馆要把马匹关在地下室,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个房间里,A登上草垛,很快就在墙角看到一个与整个屋顶都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一块可以推起的木板,这块木板连钉子都没有钉,轻轻一推也就挪开了。
A探头进去看了看,这是一个类似于一号楼下方的那个通道,只是更加宽和高罢了,人在里面可以半蹲着行走。两边看去,都是黑漆漆的,仿佛没有尽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