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记得表公说完那句话之后祠堂里的气氛,头顶的灯瓦数不够,烤火的炉光又是暗暗的,光线非常的晦涩,外面是风声,所有人都是一种很僵硬的表情。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味道,但是我意识到这气氛不太对的。

按照道理来说,这时候肯定有人会跳出来说“不行,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云云,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这时候却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隔了半晌才有人道:“谁开?”

这话一出又是骚动,三叔就冷笑了一声道:“我大哥是当家,当然是我们开。”

此话一出,我一下就知道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情了,不由也觉得僵硬起来。

这吴家的祖业一路分家分下来,其实已经基本上名存实亡了,我老爹的当家也当得有名无实,最多算是个名誉为主带个投票权的族长身份,即使是这样,前面也说了也有不少闲言闲语,如今三叔一说这具棺材可能是祖宗藏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大概这里所有人第一想到的就是:

难不成是前几代的老爷子,把一些当时不能脱手的明器埋到自己的祖坟里去了?

那个盗墓猖獗的年代和现在不同,那时候技术实力有限,渠道也没有这么通畅,所以很多好东西都是那个时候启出来的。当时都不敢出手的东西,必然是价值连城。这批人竟然是起了贪念了。

然而是自己的祖坟,也不能放肆,这情形才会显得如此奇怪。不过,三叔的那句话,足以将矛盾挑起来了。看来这事情已经超出我老爹能控制的范畴了。

果然,三叔说完还没收了尾音,就有人跳了起来:“凭什么?祖坟我们就没份啦!”

三叔看了那人一眼:“我操曹二刀子,你他娘的都跟你娘改姓了,什么时候你又改回来啦?轮得到你在这里放屁?”

话音没落另一个又叫起来:“这事情是吴家的事情,姓吴的都有份。”

三叔呸了一口,看也不看:“那姓吴的海了去了,我和你说三表,这开棺的就得我们兄弟三个,这事情你没处讲理去,要怨就怨你太爷爷投胎的时候跑得太慢。”

“嬲你妈妈的!!老子抽死你!”那人一下就骂开了,喝茶的碗一摔站起来就想上来。

三叔是狠角色,“砰”一下把桌子几乎拍裂了,站起来就对他大吼道:“你他妈的试试!”

三叔声色俱厉,加上他在这里的名声,跟他混的那一批人一下全部站了起来,另一边则更多人跟着骂人的人也站了起来,一时骂声四起,刚才还在互相敬酒的两帮人马上对立起来,只要稍微有人一动手就可能打起来。

我老爹脸色木讷,完全处理不了眼前的情况,一看这事情,不由拍脑门叹气。就在要大打出手之际,忽然表公就站了起来,走前几步一脚就把取暖的炉子踢翻了,火红的炭灰一下子喷了开来,朝人群里扑去,把所有人都逼退了几步,接着拿他的竹拐杖往桌子上狠狠一鞭,“贼麻匹,反了你们了?”

“表公!吴三省这匹儿——”有一个就叫起来,还没说完表公又是一鞭,那声音极响,抽得所有人都缩了一下脖子,接着他对我们道:“这是吴家的祖棺,就算开出什么东西,也得给我原封不动地葬回去,谁也别想打主意,老规矩长子长孙开棺捡骨,其他人都退出去!”说着抡起来就打人。

这是老辈,谁也不能得罪,被打的也只有自认倒霉,一帮人全给赶到了祠堂门口,三叔还想耍赖,也给几棍子打了出去,祠堂里一下只剩下我爹和几个老头子。

表公气得够戗,赶完人后就坐下来喘气。我老爹赶紧给他顺气,一边的我们叫矮子太公的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亲戚就劝他:“犯得着嘛,犯得着嘛?一把年纪了,你想把自己气死啊?”

“是啊,犯不着!”我老爹也说,“您缓缓,缓缓。”

表公喘着喘着平复了过来,站起来看了看外面,再折回来,就正色对我爸轻声道:“阿穷,这事我给你摆平了,咱说在前面,这棺材里要是有好东西,你得匀我们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