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进行到一半,红队以七十八分领先白队的六十五分。

中场休息时间,主办单位宣布,为了向中国当局提出「反对强制灰飞烟灭法」的立场,下一场「永垂不朽的NBA传奇」经典赛事,将转移阵地到中国的北京死人特别行政区去打。

……明明就是看上了那里的商机可观,偏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死人不必上厕所,到了休息时间也没什么人走来走去。

死人也不吃不喝,当然卖热狗跟卖啤酒的小贩生意就差了。

不论死活,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穿得很暴露的美女拉拉队表演。

就连那个不知大祸临头的赛门布拉克,也坐在第一排贵宾席鼓掌。

我则将狙击枪重新探出玻璃外,等待约定的时刻。

拉拉队表演正精采时,此次活动的吉祥物也翻着筋斗登场。

三个吉祥物在迭罗汉,三个吉祥物在热斗街舞,三个吉祥物在表演花式杂耍。

其中一个在杂耍的吉祥物——肢体摆动的模样特别不协调。

「师父,动手吧!我会全力掩护你撤退的!」

我瞇起眼,十字瞄准器对准赛门布拉克身边的魁梧护卫。

只见那头动作古怪的吉祥物东张西望,大步走向坐在第一排的赛门布拉克。

「一点也不想掩饰了吗?」我感到一阵过度紧张而来的兴奋。

赛门布拉克疑惑地看着来到他面前的巨大吉祥物。

他身边的巨汉保镳缓缓站起,正要推开那头走错方向的吉祥物时——

砰!

我扣下扳机,巨汉保镳的脖子炸离身体。

吉祥物一把抓起表情呆滞的赛门布拉克,头对着头,猛力砸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保镳站起来,几乎要掏出枪来。

我开枪,又开枪,第二个跟第三个保镳毫不含糊地身首异处。

吉祥物这一记猛烈的头锤将赛门布拉克的脑袋毁掉,但在约定的关键十秒里,他还有五秒的时间——于是吉祥物用力拧住赛门布拉克的脖子,像玩弄婴儿一样。

我继续开枪,开枪,将赛门布拉克身边的警卫与保镳又射倒了五个,威力强大的狙击弹确确实实地将他们阻止吉祥物的能力给夺走。

第十秒,吉祥物硬生生扭下了赛门布拉克的死人头。

胜利!

我毫不犹豫按下了炸药遥控器,A。

位在第五号出口的自动贩卖机大爆炸,冲击力足以将二十公尺之内的尸体炸碎,那一炸,将满场的尖叫声的音域又提升了五度。

更重要的是,让现场秩序彻底大乱!

抓着赛门布拉克的死人头,师父伪装的吉祥物冲进混乱的人群里,几个警卫慌慌张张朝师父开枪,我看十枪有九枪打到了旁边顾着逃命的观众,其中真正打在师父身上的那一枪,恐怕也被师父穿的剪切增稠液态防弹衣给挡下。

我持续朝涌进的警卫开枪,这时已无法顾及到中枪的部位,反正打了就有分。

但不能恋战,我将狙击枪设定在自动定时击发的状态,转身开门就走。

现在场面超级大混乱,是任何人都能逃走的良机,我边走边按下遥控器的B,将第八号出口的男厕炸掉,又引起了死人更恐慌的情绪。

然后是C——轰!第一号出口变成人间炼狱。

D,轰!服务台变成一团张牙舞爪的火球。

E,轰!纪念品中心的地板整个往下垮掉。

大爆炸这种力量所制造出的恐惧感永远都很酷,就连死人也会迷失在骚动里啊!

等到我在最后关头脱离崩溃决堤的人潮,走到跟师父约定的地点时,师父早就站在那里等我,身边还躺了十几个脑袋被砸烂、在地上学虫爬的警卫。

师父来不及将该死的吉祥物装扮脱下,只摘掉头罩,扯下手套,双拳沾满过期的黑色血迹,赛门布拉克惨兮兮的死人头在他的手中大叫:「我错了!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的老婆!我只看到她一个人!」

我觉得不大妙。

师父的脸色苍白,身上至少有二十几处枪伤,就算有防弹衣还是不够看啊!

「别担心,撑得住。」

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

我带着师父快速从预先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往下,按部就班来到下水道,跳上前一天停妥的快艇。

发动引擎的那一瞬间,我同时启动最后一个炸药控制器。

停放在东京巨蛋外停车场、装满汽油桶的那辆厢型车,此时此刻大概冲到了半空,惊天动地的大火连带烧干了附近所有的空气吧……那里可都是停了数百辆汽车的好地方,搞不好来个超经典的连环大爆炸。

等等回到旅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开电视看新闻。

「师父,你怎么样?」我驾驶快艇,瞥了一眼师父。

「……」师父没力气说话,也没闭上眼睛。

如果是五年前的师父,这点枪伤只要静养两个月就没问题了,现在岁月催人老,师父连自己脱下吉祥物的衣服都办不到。

我要专心驾驶快艇,只能大声鼓励:「师父,撑住!你说过在宰掉赛门布拉克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等等,这种话好像不是现在应该说的?

只是赛门布拉克沿途一直鬼叫,一下子求饶,一下子求师父灰飞烟灭,一下子为我听都没听过的奇怪往事道歉,一下子就疯狂咒骂。很吵,吵死人了!

但师父好像很享受,我也只能说:「喂,我说赛门啊,你要嘛就专心求饶,要嘛就专心求我们一把火烧了你,要不就勇敢一点狂骂到底啊,都死这么久了,别三心二意的。」

师父近五十年来一直都想干的事,今天终于圆梦了。

我很替师父开心,真的。

失血过多,他看起来很疲倦,表情却也很安详——平时师父就连睡着了都没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我心念一动:「师父,你是不是死了!」

「……」师父瞪了我一眼。

「哈哈,我就知道师父能撑!」我哈哈大笑。

就在快艇即将驶出下水道的时候,师父巨大的身躯突然斜斜往旁倒下,快艇重心登时一倾。我一看,师父有半颗脑袋都浸在脏水里。

我赶紧停下快艇,将半昏迷的师父扶正,用力拍拍他的睑。

师父霍然睁开眼睛。

「到最近的焚化炉。」师父罕见地使用语言。

「师父!你要相信自己的身体!你跟怪物一样啊!」我大吼。

「……」师父用超狠的眼神看着我。

是了,终于到了最后约定的时刻。

这是师父收容我跟他一起行动的唯一条件。